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基督和我,你選哪個?"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

愛父母過於愛我的,不配做我的門徒;

愛兒女過於愛我的,不配做我的門徒。"

——《新約·馬太福音》

這是記錄在《新約》裡,做"上帝"門徒需要付出的代價,和大部分人對《聖經》博愛和包容的感覺不同,這一條明顯"排除"親情的"教義",被明晃晃地收入其中。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加上《哥林多前書》的"延展":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就構成了這本20世紀50年代以來,風靡整個"紅色"中國的革命名著《牛虻》的血液,在那個轟轟烈烈的歲月裡,或許是因為這本書的背景為意大利革命,或許是作者埃塞爾·莉蓮本人就是一名"傳奇"的"革命者"。

尤其有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的主角,保爾柯察金視牛虻為"偶像"的效應,這本書在67年前上市之後,不到六年的時間就狂銷一百萬冊之多,可見其魅力。

而與之相反的是,123年前,這本《牛虻》在美英上市之初,卻受到冷遇,甚至一度無人問津,為什麼?


其實理由很簡單,是因為這本《牛虻》在表面上是描繪了一個意大利青年,歷經磨難成長為一名堅強的革命戰士,為"革命"奮鬥,火熱而短暫一生的故事。

但實際上,被深埋在字裡行間裡,從青年亞瑟到"暮年"牛虻,兩起兩落在親情與信仰之間,人性(理性、情感)與宗教之間的激烈對立式的對抗故事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想起早年間伏在爺爺腿上,聽他講述關於熱血、傷痛的"革命"故事,於是第一次聽爺爺講述這本《牛虻》的故事,在他的口中,牛虻是一位堅強不屈的革命戰士,精神偉大值得敬仰。

但是時隔多年,再一次午夜夢迴想念起爺爺的時候,去重溫這個故事,卻發現了顛覆性的"主旨",尤其在對照著英文版和中文版去看,更是覺得這個"牛虻"的故事,

應該是探討和表達愛、宗教之間糾葛的"複雜"。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第一次:"親情"與宗教的對抗

寄託"愛"的亞瑟,死於"上帝之手"

一直以來,以主人公名字命名的書,都不免使用"以小見大"的方式去,用"個體"的視角展現一個時代的"格局"。

但這本《牛虻》卻不同,因為牛虻這個名字,說起來只是一個符號式的"代號",只是別人給主角安上的"化身之名"。


歷來眾多讀者以及評論家們都會給"牛虻"兩種由來拆解:

一種理解為蘇格拉底的"牛虻",正如他在法庭上最後的申辯"沒有經過省思的生活不值得過。"一樣,這裡的"牛虻"象徵著一種,充滿智慧和勇氣,有著一往無前執著的"另類"愛國主義(革命)情懷之人;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河神之女伊俄的“故事”

而另一種,就是取自"牛虻"最早的來源,希臘神話中河神之女伊俄的故事

萬神之主宙斯愛上河神之女,但由於懼怕天后赫拉的報復,便將伊俄化為一隻白牛放逐於天河之濱,然而,嫉妒成性的赫拉,為了報復,於是化為一隻牛虻去攻擊白牛,使她顛沛流離,最後受盡磨難的伊俄才到達埃及,恢復了人形。

顯而易見,其實"牛虻"本源代表的其實是"嫉妒與復仇",這個解釋也恰好對應了主角從青年的亞瑟,到後期歸來牛虻的所作所為的情節走向,所謂成長的革命戰士一說,不過是懷揣著熊熊"復仇之火"歸來的"鬥士"牛虻。


書中是這麼描述青年亞瑟的:

"他是一個瘦削的小夥子,不大像三十年代英國中等階級的年輕人,倒像十六世紀人物畫裡的意大利少年。

從那長長的睫毛,敏感的嘴角,直到那纖小的手和腳,他身上的每一部分都顯得過分精緻,輪廓過分鮮明。"

開篇作者就為讀者描繪了一對,"不尋常"的單純少年亞瑟與慈愛神父蒙泰尼裡的關係,如果看原著,神父蒙泰尼裡對亞瑟的稱呼是"carino",除了感覺有點親密譯為"親愛的"之外,還蘊含著"美好的"意思,而與之對應的,亞瑟對神父蒙泰尼裡的稱呼"Padre",除了是教士之外,還有這"父親"的含義。

如果聯繫後續的亞瑟,可以全身心地把自己生活中的"所有",包括不幸、疑惑、煩惱,以及內心失去母親的痛苦感受,都可以對神父傾訴,而同樣的神父對亞瑟表現出來的超乎尋常的慈愛與責任,正是一種隱忍的,血濃於水的"父愛"親情。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神父和亞瑟的旅行插畫

所謂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於是亞瑟終於被引誘著"犯了錯",而隨之而來的一連串誤解、背叛與欺騙等等,都讓亞瑟本就"被掏空"的心,搖搖欲墜。

當然,最大的打擊,來自於他是神父蒙特尼裡"私生子"的身份,一瞬間,亞瑟的"天"塌了。

沒錯,信仰在幻滅,感情是欺騙,理想的與宗教的雙重打擊,讓他趨近瘋狂,癲狂的大笑中,親自砸碎神像,留下一把直插"父親"的匕首:

"我相信你跟相信上帝一樣。

上帝是一個泥塑木雕的東西,我只要一錘就把它敲得粉碎;

你呢,卻一直拿謊話欺騙我。"

就此,亞瑟“死去”,牛虻“出生”。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亞瑟與瓊瑪

是的,與其說亞瑟是"死"在誤解、背叛與"上帝之手"信仰的破滅上,不如說是"死"於生父的神父之手,如果生活是一場滑稽的鬧劇,那被隱瞞的"楚門",是否可以反抗?

說到這,其實亞瑟對神父還有一種隱隱的"轉性"的"埃勒克特拉情結",(簡單來說就是女版的戀父情結。)正如亞瑟最開始被背叛和誤解之後,對"上帝"的失望,被破滅的信仰,都讓他尋求"死亡"的解脫。

直到他被告知是神父的"私生子"之後,他才想用最冰冷的"匕首"給"愛"的"父親"最致命的打擊。

但其實這個舉動,恰恰是一種"愛"的建立,就像是一個孩子到長大成人,對父親"高大"形象,由偉岸到佝僂的,逐漸成熟的認知。

如果之前只是近乎"神"一般的崇敬,那麼此後被"重建"親情的"愛",就是一種複雜而對立的,既高興又不甘的"愛"的怨恨與失望的逃避,他要讓"父親"一輩子都浸泡在悔恨當中,當然,一輩子都把他銘記於心。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第二次:"愛"與"上帝"的生死較量

重生的"牛虻",死於"主教的虔誠"

其實,年少時看《牛虻》,十分不解為什麼亞瑟不死,而選擇歷經千難萬苦,也要活下來,雖然在表面上"看到",他是因為心中有著對"理想世界"的追求,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活著"革命"。

但是,十三年的苦難,讓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貴族少爺,經歷了被毆打致殘,流浪以及淪落至馬戲團的畸形小丑,像動物一樣匍匐在"人們"的腳下,才能繼續活著。

這所有的一切,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死上百千回都不夠,那在這期間,是什麼支撐著他的歸來?是什麼讓他從"美好的"亞瑟,蛻變為"扭曲的"牛虻的?真的只是"革命意志"?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不,不是的,正如牛虻回來時,不遺餘力地口誅筆伐"主教"蒙泰尼裡一樣,在同志們面前的他,越是冷酷而輕蔑地"敵視"主教,反而越發"愛"地深刻。

自以為的"復仇"行為,其實早已被自己的言行舉止給"出賣",如每次聽到主教的名字時的"口吃與唇部顫動",以及幾次與主教近在咫尺之時,不由自主的戰慄發抖等等,(激動和"情"難自控,或許都有。)其實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那顆"嫉妒"的心了。

每每聽到,每每看到,接近到"父親",都讓牛虻對親情渴望加深一分,那種不由自主地溫暖回憶,(如一個人看到舊人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年"的場景與故事一樣,在心理分析中,也叫做迴歸"本我"。)都讓"堅定革命"(復仇)的他,搖擺不定,痛苦不已。

是的,人與人之間的親情,有時候很奇妙,越是內心渴望著,反而表現地越是疏離,尤其是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更是喜歡用各種諸如叛逆、炫耀、出格等等行為,去表現一種對父母的"愛",亦或說是像得到父母的"愛"。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尤其放在牛虻身上更是體驗地淋漓盡致,年少時,他雖然被父親欺騙,但確實被"父愛"的溫暖包裹著,即使是以"神父"的身份來付出,但"愛"就是愛,不管以何種身份,亞瑟並沒有缺少很多"父愛"。

於是在被親情謊言欺騙時,才憤怒到難以自拔,做出"插刀"的傻事,或許於亞瑟來說,後面十三年間,沒有一天不在"後悔",於是這份對親情的渴望,支撐著他再苦再難也努力活下來,回"家"。

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跨越十三年的"愛",被特意留下的"烙印",還是抵消不了父親心中對"上帝",對信仰的虔誠。

沒錯,父親又一次為了"上帝",堅持信仰拋棄了他!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如果上一次,他還能"大笑"著去嘗試理解信仰的至高無上,父親選擇的"無奈",以及多年如父般的"陪伴"的溫暖的"補償",那麼這一次呢?

這一次被一步一步刺破的,堅定"報復"的防線,那只是面對面就軟下去,放棄一切掙扎被捕的自己,多年來歷經磨難才回來的自己,又算什麼?

最後的最後,或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許是明白自己"復仇"無望,或許是對親情的最後"依戀",總而言之,他想再給"父親"一次選擇的"機會"。


有句話說:

"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陷入渴望愛的"深淵"而不可自拔的牛虻,陷入愧疚悔恨"深淵"而難以逃離的主教蒙泰尼裡,就在這個小小的牢房裡,面對面了。


可是,讓牛虻崩潰的是,即使他卸下一切枷鎖,即使他真情剖白:

"這個虛偽的犧牲者,他只在十字架上訂了六個終點,真的,就從死裡復活了!

神父,我可在十字架上訂了整整五年,而現在我也從死裡復活了。

你準備那我怎麼辦?你到底打算那我怎麼辦?"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還吶喊般吼出:

"基督和我,你選哪個?"

之後,即使,牛虻把自己的生命都捆綁在親情之愛上,居然還是絕望地發現,他無法從"上帝"那裡把父親搶回來。

是的,第二次,關於愛與信仰的較量,牛虻依舊輸了,這一次,徹底到付出了年輕的生命。


這種可以超越"一切"的愛,被蒙泰里尼當成祭臺上的供品,來表明自己對"上帝"信仰的永恆。那種一直流淌在每一個"門徒"血液裡的,亞伯拉罕殺子的最高信仰,宿命般地被紅衣主教給一代代繼承著。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亞伯拉罕殺子

其實,沒有宗教大環境氛圍的國人,或許很難去想象宗教於人的信仰澆灌,以及深入靈魂的"枷鎖"。

正如開篇就提到的兩條"反人性"的教義(或稱之為隱藏的"潛規則"。)一樣,自"上帝"出現伊始,用於"教化"人們的《聖經》就被一代又一代地"解釋",從而構建起一套嚴絲合縫的信仰體系。

於是潛移默化之下,所謂"信仰"中被灌輸的教義,就成為了一種可以解決"任何事"的判斷標準,既然是"唯一"的標準,於是在"排他性"之下,其他任何觀點與看法,諸如邏輯、自然與思辨等等"工具"就被自然拋棄。

很顯然,對"上帝"的虔誠信仰,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所謂的選擇,或是基於各種"愛"的輕重對比,對於蒙泰尼裡來說,有私生子本身就是對"上帝",對自己信仰的背叛。

那麼,既然明白自己錯了一次,就不可能允許再錯第二次,所以不管是亞瑟,還是牛虻,他的心裡可以存有愧疚,後悔與懊惱,想要補償等等,人性的這部分是會存在,

不過一但與"上帝"衝突,自然第一反應就是倒向信仰。

這不僅僅是一句虔誠可以解釋的,內裡蘊含的其實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宗教的"無形力量",正如前段時間被瘋傳的"韓國邪教"一般,說實話,不身在其中,是不會去理解的,因為"外人"看來,他們都是沒腦子的傻子和瘋子。

被誤讀的革命名著《牛虻》:愛與信仰抉擇

於是,作者用最直白的"倫理"上的醒悟,讓紅衣主教死於人性最自然的"喪子之痛"。可以算是一種"愛"艱難對抗信仰(宗教)的勝利,即使代價慘烈到是血淋淋的生命。

作者埃塞爾用"血"造就的《牛虻》,絕對不僅僅是對革命的讚頌,而是一人半生的兩場,妄圖用"愛"去對抗宗教信仰的完敗悲歌。

即使最好似乎勝利了:

"無論我活著,或者我死亡,

我永遠都是,快樂的牛虻!"



寫在最後:

其實在本文裡,《牛虻》中還有兩個女人,瓊瑪與綺達沒有涉及,不是因為她們不重要,反而她們才是最冷靜而犀利的旁觀者,但正是因為"旁觀",雖然更加理智而清醒,但失去了屬於"人性"的溫度。

不管是瓊瑪在十三年前的誤會,還是十三年後的"複雜"感情,亦或綺達熱烈而直透人心的"刺穿真相",都顯得如此"不近人情"。

就好像人類感情中最廣為流傳的"死亡二選一"問題:"救我還是救你媽?"

一樣,從人性的角度去讓人把愛情和親情排序,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於是,雖然不“完美”,但符合人性自然。


最後,推薦大家一觀此本"神作"《牛虻》,越嚼會越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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