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的玩具,飄逝的蘇絲黃

誘惑的玩具,飄逝的蘇絲黃

黃金時期的好萊塢往往將中國視為獵奇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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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海快車》、《袁將軍的苦茶》為代表的販賣東方情調的影片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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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早期的好萊塢電影中也有一些例外,如根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賽珍珠小說《大地》改編的同名影片。

在這部影片中,中國農民與自然作戰的生活史詩得以展現。

1935年,米高梅在選角時拒絕了知名華裔女星黃柳霜(Anna May Wong)擔任“中國婦女阿蘭”一角,原因是《海斯法典》禁止不同種族的通婚,而男主角已經確定是當紅巨星保羅·穆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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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高梅後來邀請黃柳霜出演反派被拒絕。

最終,美國女演員路易絲·賴納與保羅·穆尼被確定為男女主角。

路易斯·賴納憑藉該片捧得了第10屆奧斯卡獎的最佳女主角獎。

黃柳霜的遭遇也被視為好萊塢歷史上著名的一次選角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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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女》中的傅滿州由華納·奧蘭德出演,黃柳霜則飾演傅滿洲的女兒“花露水”。

傅滿洲的女兒“花露水”被描寫為有著驚人美貌、蛇蠍心腸的罪犯頭目,她總是被白人男性吸引,當得不到的時候,就會用藥物逼他們就範。

這一時期好萊塢大銀幕上的華人女性多為誘惑妖女,除此之外,中國女人也會充任美貌、純潔的玩具娃娃,以供白人征服和賞玩。

在這類影片中,好像白人身上的陽剛、浪漫氣質根本不是中國男人可以匹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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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便是這樣一部典型的影片,一個美國藝術家在香港旅行時邂逅美麗的旗袍女子蘇絲黃,兩人陷入難以自拔的熱戀。

《蘇絲黃的世界》中的女性角色無法抵禦白人男子的魅力,在《喜福會》中Rose在面對白人男友盛氣凌人的母親時,就曾在內心旁白中引用了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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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實景拍攝的是上世紀50年代的香港灣仔,第一幕就給出了長達10分鐘的背景特寫。

50代末的維港輪渡,帆船,旗袍,長衫,東方美麗女子,西方英俊男士,灣仔街道兩邊的街市,勾勒出一幅西方視野中東方之珠的城市畫面,透視出香港動盪不安的殖民時代。

戰爭、饑荒、逃亡、疾病衝擊著每一個人,無數小人物以各種各樣方式艱難掙扎,仍然衣食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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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部西方文化視角下拍攝的愛情劇情裡,愛情故事後面,卻是充斥著西方人的傲慢與高貴,對東方人的憐憫與施捨。

墮落風塵的一名香港灣仔吧女和來港白人男子之間愛情故事,男主角畫家羅伯特來香港尋找繪畫靈感,碼頭渡輪上邂逅純真迷人的蘇絲黃,展開了一段白人男子與東方女子的奇異愛情歷程。

交往時,蘇絲黃的神秘面紗被層層揭開。從矜持嬌羞的千金小姐,到墮落風塵的灣仔吧女,再到悲情世界的單身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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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西方人慣於製造演繹的《灰姑娘》式的羅曼蒂克戀情裡,白人男子發現那個美麗面容,花樣年華的女孩是一個妓女。但她靚麗身影、爽朗笑聲與天真爛漫的個性,又無比吸引著自己去愛她,把她帶離苦難境遇而過上體面的生活。

故事或者劇情,再次渲染西方眼中的東方:異域的風土、情色的誘惑、擁擠的貨攤、雜亂無序的城市。

得益演員關南施對角色情感、人性的精準把握,以及她那雙閃爍著飛揚神采的眼神。蘇絲黃才能成為無數西方男人幻想中的心地善良而亮麗、長髮披肩又穿著旗袍東方美女的剪影,成為西方風靡一時的東方性感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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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有關蘇絲黃的文學、影像、劇場的再造與擴大,都招攬著無數夢想得到東方美人青睞的歐美觀光客不辭辛勞,跨洋而來香港,尋訪著他們心目中蘇絲黃。

在西方男人眼中,“蘇絲黃的世界”就是霓虹初上時灣仔拉起的歡場笙歌序幕,就是尋歡縱慾、忘情買醉的理想去所,就是英美軍艦水兵們流連忘返的溫柔之鄉。

BBC中文版網站曾經有過這麼一段總結:蘇絲黃,是香港人永遠的記憶。

老香港的畫卷早已褪色,對於普通香港人來說,“蘇絲黃的世界”是一個值得重溫和回去的年代記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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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蘇絲黃的文學想象正在重新被西方文化拿來詮釋,新的隱喻或許隱藏了更多的意義。

香港文化人也忙著通過再創作,把妓女的悲愴故事加以美化,轉變成香港灰姑娘遇到西方白馬王子的浪漫童話。

一些香港新生代人還拖著一條剪不斷理還亂的殖民文化記憶尾巴,不停地招搖,乞求著歐美人青睞、憐憫與施捨,夢想著另一類蘇絲黃的奇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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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這個由西方殖民文化製造的人物與劇情,只是西方人對香港的記憶。

西方人眼中的東方世界被一個叫蘇絲黃的女子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泛黃影相里赫本氣質的關南施版蘇絲黃,殖民時代香港灣仔的卑微過往和獨特風情,賦予了東方女人“美好”結局版本的《西貢小姐》和《蝴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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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獲得美國電視電影金球獎當年最佳女主角與最佳配樂兩項提名,讓初出茅廬的關南施蜚聲好萊塢。

1950年代的香港,難民人數激增,混亂不堪,底層貧民與西方殖民者在這片土地上夾雜著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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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所展現的香港人,特別是灣仔女的生活狀態,對香港老街道的復原也成了我們回味50年代香港世界的珍貴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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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相遇在即將到達香港的船上,女主的可愛善良吸引力男主的注意。女主為自己編造了一套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的故事。

把戲很快被揭穿,男主找到她所說的自家的豪華酒店,其實不過是一家貧民區小旅館,而她只是個陪酒拉客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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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中也隨處可見穿著旗袍露著大腿塗脂抹粉招呼“sailer”“soldier”的女子們。

香港酒吧女蘇絲黃的世界,那裡有物質世界的現實,有感情世界的烏托邦,有金錢帝國的腐敗,有香港漁村的質樸,有婦人的虛榮,有少女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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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是無數灣仔女生活的縮影,甚至也曾是香港某一段記憶的寫照。

她的世界中,謊言用來誘惑獵物,也用來麻醉自己,她將靈魂與肉體割裂來面對自己與生活。

中英混血的面孔,精緻又深邃的五官中透著逼人的英氣,一襲最具中國感的溫婉旗袍上身,卻比傳統的國人穿旗袍,氣質上多出幾分難以形容的摩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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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南施(Nancy Kwan),在上世紀60年代,她被人們提起的更多的名字是“蘇絲黃”。

她是首位在西方影視圈成名且走紅的亞洲女星。

在很多西方人眼中,她是一個美麗而神秘的東方傳說。

動盪的童年記憶


Nancy出生在1939年的香港是一個東西合璧的結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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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的爸爸關永康是香港人,他在英國留學期間,結識了Nancy的英國籍媽媽,兩個年輕人在英國結婚之後,回到香港定居。

可惜好景不長。第二次世界大戰在太平洋爆發後不久,Nancy的父母就離婚了。當時的Nancy只有兩歲。

1941年的聖誕節,日軍入侵香港。這位單親爸爸不得不放棄在香港的一切,只帶著Nancy和她的哥哥關家強,逃到中國西南部的昆明,直到二戰結束後,他們才又回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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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成為舞蹈家


Nancy小時候雖然並未表露過對錶演的興趣,她卻是一個天生的舞蹈家。

12歲的時候,Nancy就離家到英國北部讀寄宿學校。她平時在學校上課,每個週末就學習不同種類的舞蹈。興趣加上天賦,中學畢業後,Nancy順利考進了倫敦的皇家芭蕾舞學校。

在皇家芭蕾舞校的四年,她參加了在Covent Garden劇場的天鵝湖和睡美人的表演。皇家芭蕾舞學校畢業以後,Nancy取得了芭蕾舞的教育證書。之後回到香港準備開始她的舞蹈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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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有個看相的,說我會是個揚名國際的大明星,我一笑置之,怎麼也不信,我要當的是芭蕾舞明星呢!”

關南施憶述這段往事,小時候我的志願是當修女,想不到首部主演電影演的卻是妓女。

預言應驗,關南施果真一炮而紅,報章視為美談:“像關南施這樣平步青雲、一下子便聞名世界的人,千百萬中難有一個!”

命運的安排終究無法抗拒。

Suzie Wong這個角色似乎天生就是為Nancy準備的。世間有很多的事情都是因為偶然促成,或許一個瞬間就可以改變一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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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大受歡迎,她更成為首位進軍好萊塢的香港影星。

關南施自己沒有想過要涉足電影,更遑論打滾於好萊塢的土地上,入行的經歷更有點離奇。

1960年,好萊塢來港拍《蘇絲黃的世界》,而關南施則在小劇院做戲。

結果當時的女主角因故聯同導演罷演,電影公司急召關南施補上,對外宣佈女主角因病要撤換,關南施從此扭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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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種待遇


“文化差異”和“種族隔膜”在今日世界仍然很普遍,半個世紀前的好萊塢更是不同的景象。

西片很早便有“中國熱” ,但重要華人角色常由洋人扮演,關南施可謂開創了先河。

“生活很難!好萊塢片商不會刻意經營東方人角色,尤其是亞裔男演員要在國際成名,比女演員更難。”

關南施侃侃而談這段好萊塢華人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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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香港不是旅遊點,九成外來客是美國水兵,灣仔有酒吧及紅燈區,上世紀60年代越戰更甚。

美軍上岸度假,必做兩件事,先買藥治傷,然後將所有錢用於酒色,因為隨時可能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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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男主角,是已經非常有名的男演員William Holden。

當時還不到20歲的Nancy正如出水芙蓉般青春動人。


《蘇絲黃的世界》在那時已經是一部非常流行的百老匯舞臺劇,講的是關於不同種族和社會階層男女間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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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長相亦中亦西,所以在化妝的時候,也要特別強調她的中國韻味,以掩蓋她身上的西方人的影子。

於是,我們才看到了那個神秘的東方妓女Suzie Wong。

那個穿著旗袍、長髮披肩、款款而行的Suzie Wong,那個喜歡主動告訴陌生人“我是一個富家女,我爸爸不准我和陌生人講話”的Suzie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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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的感恩節,電影《蘇絲黃的世界》在紐約的Radio City Music Hall舉行了盛大的首映禮。

Nancy Kwan從此以一個性感東方女星的形象走進了西方媒體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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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一躍便成為國際大名星。

在香港逛街的時候, Nancy發現街上的人都跟著自己走。在美國的中國餐廳經營者,都給Nancy最好的桌子和免費的招待。

花•鼓•歌


Nacny後來又參演了一部講述發生在舊金山唐人街,新舊文化衝突的愛情喜劇

《Flower Drum Song》(《花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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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鼓歌》不但成為在票房方面的成功電影, 而且更得到五項奧斯卡獎的提名。

這部電影同樣改編自同名百老匯歌舞劇。Nancy的魅力和出色的舞蹈功底讓她自然而然地獲得《花鼓歌》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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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地說,Nancy只能算是該片的第二女主角。第一女主角是日本籍女演員Miyoshi Umeki。

但是Nancy的角色和她的表演太出色,每當人們提起這部影片,首先想到和提到的,總是關南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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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在《花鼓歌》裡面扮演一個一心想嫁給有錢人的歌廳舞小姐。

由於是歌舞劇,加上這個角色有很多在夜總會表演的場景,Nancy大大地發揮了一把她的“舞”功,其中包括令人難忘的歌舞片段“I Enjoy Being a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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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龐大的歌舞劇不但成為在票房方面的成功電影, 同時也是有史以來第一部全亞洲裔演員主演的西方電影。

多年後,《末代皇帝》才成為第二部全亞洲裔演員的好萊塢大製作。1993 年的《喜福會》,是好萊塢有史以來的華人導演的第一部全亞裔陣容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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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蘇絲黃的世界》和《花鼓歌》兩部大電影以後,Nancy旋風式地主演了多部分別在好萊塢、歐洲和亞洲拍攝的電影。

Nancy塑造的妓女和舞女形象,開啟了西方男人對東方女性的幻想新熱潮,同時她也成為東西方的時尚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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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有著東方人的纖細身材,同時又具備西方人的優美曲線,性感又充滿神秘。

1963年,Nancy成為了第一個剪沙宣BOB髮型的女明星,這一舉動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並使得維達•沙宣創作的髮型迅速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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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美國攝影師Claude Virgin常常為關南施拍攝照片,她優美的形象經常出現在美國版與英國版《Vogue》上。而當時Nancy的BOB頭髮型在《Vogue》雜誌裡的名字叫做The Kwan Cut。

因為在好萊塢電影中的東方人角色有限,Nancy特地選擇了一些西方及非傳統的角色。

Nancy那張混血的臉龐,給了她在東西方女性之間從容變換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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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The Main Attraction》中,Nancy扮演的女主角是一位意大利馬戲隊的特技表演員;

另一部電影《Tamahine》中,她成為從大溪地到一間英國全男子寄宿學校的一個無所畏懼的女孩子;

而在《The Wild Affair》中,Nancy又成了一個純真的英國女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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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南施於上世紀40年代在香港成長,上世紀50年代移民英國讀書,上世紀70年代又在香港住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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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南施22歲就在父母反對下結婚,一年後生下兒子。兒子3歲時,奧地利丈夫卻離開了她。不幸的是,兒子在33歲感染艾滋病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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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Nancy的第一部電影到今天,半個多世紀過去。無數的影迷仍然願意用Suzie來稱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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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蘇絲黃的世界》首映轟動好萊塢,西方世界從此開始用心打量那些亞裔的姑娘們。

她們在當時有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Miss Suzie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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