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快，轉眼爺爺已經離開我們快四個月了，時常還會在夢中想起他。雖然爺爺走的很突然，但也並不是特別意外，因為去世前的幾個月已經出現過意識模糊的情況，奶奶說經常會在夢中說“胡話”，還會莫名的說看到屋裡有人要帶他走。爺爺算壽終正寢吧，虛歲85，是我們家族男性有記載以來最長壽的。
爺爺是個農民，但也算幹部子弟。我的太爺爺曾經是個南下幹部，做過江蘇省一個政法部門的領導，據說還擔任過拘押國民黨軍官的監獄的教導員（應該是廳局級），後自覺水平不高，主動辭職回家，組織安排在村裡擔任了幾年支部書記，後因半身不遂又主動請辭給村裡餵養牲口。那個年代的幹部，只講奉獻，家裡一貧如洗，子女也沾不上什麼光，爺爺和他的兩個妹妹也就一直在家務農。
爺爺從小身體不是太好，可學習成績不錯，曾經考上掖縣的一個幹部學校，去學習了一段時間，那時正好趕上夏天蚊子特別多，但爺爺家裡太窮了，回家說了兩次也沒有錢買蚊帳，就這麼楞是被蚊子咬了回來。爺爺從小比較耿直，長得也帥，村裡人都很喜歡他，回家後村裡幹部多次找到我太爺爺，說村裡缺一個會計希望我爺爺到村裡幹會計，但是太爺爺主動提出當會計可以，因為會計用體力少，只拿婦女的工分就可以了。
就這樣幹部學校沒上成，爺爺就在村裡擔任會計，會計是個好差事也是個壞差事，要看誰幹，爺爺的耿直讓他當上了會計，同時也讓他受到陷害。細節我無法還原，只知道當時有幾個村幹部想貪集體的便宜，因為爺爺的賬目管的很嚴，每筆賬目都非常清楚，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得逞。後一個管供銷社的幹部要去外地給他爹看病，讓爺爺代為管理供銷社，回來後說爺爺“貪汙”了供銷社20塊錢，因為是臨時代管，無法短時間理清賬目，爺爺百口莫辯，此事讓他急火攻心，病了半年。並提出不再擔任村會計，村裡的書記、大隊長多次請爺爺出山，說相信他的為人，倔強的爺爺每次都一口回絕了。從側面爺爺瞭解了一些真相，這是一個圈套，目的就是把爺爺從會計的位置上擠下來，多年後爺爺談起此事依然氣憤不已。擔任了十七年的會計，掙了十七年的婦女工分，家裡過的很拮据，但在文革時期，其他村幹部的大字報貼滿了大街，一張也沒有爺爺的，這也是對他的一種肯定吧。
我爸經常說的就是小時候餓肚子的事，家裡連個玉米餅子也沒有，每天就是地瓜葉餅。（年紀長些的人都知道，就是用點玉米麵與地瓜的葉子和在一起做成團，蒸著吃，難吃又沒有營養。）去同學家，人家全家在吃餅子，同學媽媽掰了一塊給他，那個香，他說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東西了！我爸說特別不明白，人家爸爸也是村幹部，爺爺也是村幹部，怎麼人家有餅子吃，自己家卻只能吃地瓜葉。後來文革時，那個同學家被定性為“四不清”。
從我記事起，爺爺一直是給村裡幹事，在村裡麵粉廠幹會計，負責過電視屋、給村裡抽自來水、看過村裡的銀杏園，一直到患上心臟病才不給村裡看銀杏園了。
爺爺雖然不善言辭，但對孫輩特別好，屬於有點嬌慣的那種。我和堂妹堂弟是爺爺奶奶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們的性格和教誨在我們身上體現的很多。我們雖然沒有取得多大的成就，但都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能自食其力。小時候，爺爺家每次做好吃的除了給太奶奶之外就是給我們吃。我記憶中爺爺總是喜歡吃魚頭，有一次，我跟爺爺搶魚頭吃，才第一次體會原來魚頭是那麼難吃。當時還想魚頭既然這麼難吃爺爺為什麼總是隻吃魚頭呢？
爺爺是傳統意義上的大男子主義，不願意聊些家長裡短的閒事。每次回家跟爺爺聊得相對少一些，打電話也一般都是奶奶接，即使是爺爺接了也會讓奶奶跟我們聊，他更喜歡聽我們聊，只不過也會時不時的插兩句話。
沒有心臟病前，爺爺總喜歡每天抿二兩小酒，在他家的後窗臺上總是放著一瓶白酒，上面蓋著一個小酒杯。每次爺爺喝酒我總問，“酒好喝麼？”爺爺總是笑著說，“大人喝好喝，小孩兒喝不好喝，傷腦子。”“我長大了也給爺爺買酒喝，買好酒。”“好，等俺小孫子長大後給爺爺買個茅臺喝。”爺爺跟我說話時的一個動作就是喜歡摸著我的後腦勺，我犯錯的時候他也喜歡敲我腦門。給爺爺買茅臺喝的約定成了我永遠也無法實現的諾言。爺爺身體好的時候不能賺錢，能賺錢的時候爺爺已經不敢喝酒了。自從心臟有毛病後，醫生不讓爺爺再喝酒了，後窗臺上就再也沒有看到酒瓶酒杯。
爺爺是個特別能忍耐，有挨頭兒的人，很少聽見他喊疼。記憶中爺爺做過三次大手術。一次是我四歲時，闌尾炎，記憶不是特別清楚了；一次是我7歲時，腸梗阻，我記憶比較深，記得是個夏天，屋裡還拉著蚊帳，早上爺爺說肚子疼，奶奶就帶著我去後河村一個外號叫“小斧頭”的人那裡拿藥，吃上藥後還是疼的厲害，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一顆一顆落下來，但他沒有呻吟也沒有喊疼，一句都沒有，兩天後才去醫院檢查是腸梗阻；還有一次是我剛參加工作，爺爺感冒時間長了，出現了大面積肺炎，在住院期間，一個傍晚突然跟我和二叔說手動不了，出現了心肌梗死和腦血栓症狀，從此右手基本上一直是握著。
爺爺是個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但他比較依賴奶奶，爺爺半臥床將近十年，都是奶奶一點點伺候的。有次奶奶生病住院，爺爺總是打聽奶奶的情況，急的出現了尿血現象。後來奶奶說，他是怕奶奶先走了，就沒人照顧他了！
爺爺是在2019年11月1日下午走的，上午還好好的，我大姑探望他，他很高興聊得很開心，到了下午奶奶發現爺爺出現了呼吸急促的情況，除了奶奶、我爸，其他人都沒能看他最後一眼。他走的很安詳，是悄悄的走的，這也是他的性格，不麻煩別人。
農曆的2月初2是爺爺的生日，在爺爺生日之際，謹以此文懷念我的爺爺，願爺爺在天堂一切安好！！
文字|主播：雪峰，一個有聲語言工作者，一個文學愛好者，一個家庭教育推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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