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明白行動、愛和受苦，其實就是活著，但活要活得透明澄澈，並接受自己的命運不過是由各色喜悅和熱情所造成的的單一折射。
——阿貝爾·加繆
《十三邀》第二季中，許知遠邀請了馬東對談，馬東說人生的底色是悲涼，但也正是認清了這種悲涼，才能在生活中尋到些許小確幸。
《十三邀》第二季劇照
馬東的話讓我想到了“人生海海”這個詞。
在麥家今年的新作《人生海海》中，他借書中人物之口說：“這是一句閩南話，是形容人生複雜多變但又不止這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樣寬廣，但總的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雖然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但只要活著，總能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其實麥家自己就經歷了人生的潮起潮落，麥家是著名的諜戰類作家，曾寫出過《暗算》《解密》《風聲》等膾炙人口的作品，無論原作還是改編成的影視劇都受到很大好評，其中《暗算》曾獲得2008年茅盾文學獎，但自2011年出版《刀尖》後，麥家便銷聲匿跡，再也沒有新作問世。
就在人們以為他江郎才盡，寫作生涯就此結束時，麥家攜《人生海海》重出江湖，雖然本書也有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8年的低谷期沒有讓賣家一蹶不振，而是讓他有時間靜下心來思考，回首人生過往，安心寫作，正如他在《人生海海》封面上所說的那樣：
人生海海，潮落之後是潮起，你說那是消磨，笑柄，罪過，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義。莫言對《人生海海》盛讚道：
他（麥家）的風格不是寫實的，而是傳奇的。他故事中的人物生活在他所營造的“江湖”環境裡。他的“江湖”與金庸武俠小說的“江湖”是同質的，但更加神秘莫測，更加具有奇幻之美。
《人生海海》以“我”的視角切入，通過描寫爺爺、父親、老保長、小瞎子、胡司令、林阿姨等形形色色的人與上校之間發生的故事，向我們展現了“上校”傳奇又悲涼的一生和村裡人跌宕起伏的命運。
無常命運裡，我們終將成為油膩的中年人
在“我”生活的村子裡，有很多奇怪的人，經常講大道理的爺爺，愛搞破鞋、軋姘頭的老保長，整天神神叨叨的門耶穌，滿腦子鬼主意的小瞎子，但最神奇的，還是充滿傳奇色彩的“上校”。
“上校”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他當過國統特務，打過日本鬼子，加入過解放軍，參加過抗美援朝，他視金錢如糞土，將珍貴的金子打造成一套手術器具，他醫術高超，救過無數人的生命，被尊稱為“金一刀”，他在戰場上如有神助，多次死裡逃生，為了革命事業，他深入敵後，遊走在日本人床笫之間竊取情報，即使知道“上了女鬼佬的床，千秋萬代都可能要遭後代吐口水罵” 也義不容辭。
他比誰都懂得，一旦踏上那艘賊船可能面臨什麼——被人誤解，造人唾罵，人不人鬼不鬼，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但為了當好特務，完成任務，他不管不顧，豁出去了。
《偽裝者》中，胡歌飾演的明臺為了民族大義捨生忘死
上校的一生是悲涼的一生。 太多的經歷給予他太多秘密，除了“上校”這個綽號，他還被貶損為“太監”。因為年輕時吃過好色的虧，所以被人訛傳命根子被割掉，其實是打仗時受過傷；後來因當過國民黨特務，與日本人上過床，肚臍下被刻上了恥辱的句子，因此被罵作漢奸，但就像前文說的，上校這麼做是“為了完成任務，豁出去了”；在解放軍中，雖然立下赫赫功勳，但因身上恥辱的印記，他含淚拒絕了深愛的姑娘，並被奸人使“離間計”陷害而遭到開除，文革時被紅衛兵批鬥毒打；後來被小瞎子說成是“雞姦犯”，與文中的父親行過苟且之事，爺爺為了保全家人名譽，出賣了上校，最終上校被捕，在公開批鬥時終於成了瘋子。
沒有人知道他神秘時候不發癲，但所有人知道發癲時他見人要打，見刀要搶，捅自己小腹。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沒有用自己的技術把肚皮上的字塗掉，瘋了都惦記著，想塗掉。
“上校”一生都在為他人奉獻和犧牲，最終卻被逼瘋，在讀這本書的過程中，我一次次期待發生奇蹟，期待上校能夠扭轉乾坤，反敗為勝，但事實是沒有奇蹟。 在那個失序的年代，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即便是如上校般曾呼風喚雨的角色，也無法對抗時代的浪潮，人生海海，在命運的大海面前，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我們都是被時代裹挾的小人物，“時來天地皆助力，運去英雄不自由”，不管年少有多少豪情壯志，都將在現實的一次次碰壁中認清“人生的悲涼底色”，成為油膩的中年人。
《超脫》劇照，一窺人生的“悲涼底色”
只要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
書中，前妻對處於人生低谷的“我”說：記住，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氣，活著才需要勇氣。
即使經歷了無數打擊，上校也從未放棄生的希望，發瘋後被曾經深愛的林阿姨照顧，雖然失去了記憶，只有小孩子的智力，但在愛的浸潤下，他度過了快樂的晚年；“我”在克服了種種困難後，從前妻離世的悲傷中走出來，在國外為自己謀得了一席之地，與現任妻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因為發現上校的秘密被割掉舌頭、挑斷手筋腳筋的小瞎子，在互聯網和筆記本電腦的普及後終於能夠再次“說話”，精神世界也不再空虛，“生活摧殘了他，讓他過著像鬼一樣的生活，也讓他穿越了生死恐懼和世態炎涼，變得大徹大悟，笑傲江湖”。
曾在豆瓣時間聽過雷思溫關於存在主義的音頻課，雷思溫講到，法國著名存在主義哲學家和作家阿貝爾加繆無情地揭穿了人生的真相：世界是荒誕的，人生的本質是無意義。 人的生存和命運被裹挾其中，對於這種荒誕和無意義，我們都無能為力。但這並不是讓我們向生活低頭，或者放棄生命，而是要勇敢地反抗荒謬的現實，通過行動為無意義的人生賦予意義。
《櫻桃小丸子》劇照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本質之後仍然熱愛生活。 認識到生活的悲涼，命運的無常，才能在生活的沉浮中泰然自若，看淡一時得失，風物長宜放眼量。
也許就像櫻桃小丸子說的那樣：只要活著一定會遇上好事的！
作者簡介：劉無趣，摸魚大師、表情包收藏專家、退堂鼓表演藝術家，夢想是開一家自己的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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