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哥的迷失济南修仙(记)

涛哥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我送的他,一路无语。到了车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就直接这么走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涛哥是我在上自考时认识的一位奇人,他比我大四岁,他考上了内蒙古大学,本来他可以上正规院校的,但是他说他嫌远就没去,他是我们这群人里面为数不多,不是被花言巧语欺骗来上这种培训机构自考的人之一。我注意到他是晚上上自习的时候,别人上自习都是带上一两本书看,而他总是拿着一摞书去至少七八本,他那时穿的很考究,冬天平常穿着风衣,带着黑框眼镜,留着和韩国明星那样的头发,很是新潮。走到哪都会引起人的好奇,那时以为他真是学霸啊,后来我发现一个问题他每次来上晚自习看书都是看上十来分钟之后就睡觉,并且他一睡往往睡到晚自习结束,中间不带醒来的,除非有人喊他,睡醒以后抱起书来就回宿舍,从来不拖泥带水。

奇人真是奇人啊,当时对于出入大城市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简直是太惊奇了,很想认识这么奇特的朋友。我和涛哥的结识是通过老妖,老妖当时在我们宿舍之间很是活跃,他喜欢和老宋一起去个各个宿舍串着玩,他俩说话就像现在的对口相声很是幽默大家也愿意逗他俩寻开心,真正和老妖熟络是因为上网。当时的娱乐就是上网,每次下课了或没课的时候都去网吧玩一会,我就上网就是看看电影玩玩单机游戏,逛逛论坛啥的。我每次去的时候都能遇见老妖,每次都是一样的机位一样的严肃表情,并非老妖他真的严肃而是他长的太老了看着严肃,当时二十二岁的他长的和三十五六似的,但是就在以后某一天我无意中看到压在他被褥下边的一张他高中时的照片,那张照片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他不是长的越来越老而是越长越年轻了,还老还童了,因为他高中时长的就像四十多岁的一样!我的天啊,那个夏天他的照片给我们这群人带来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当时没有智能机不能上传清晰的照片否则他早已是网红。他长的五官和郑智化差不多,但是比郑智化看上去老,还和罗大佑神似的那种感觉大家可以想像一下,那是多么严肃啊这张脸,我出于礼貌每次都会去给他打招呼给他让烟,他都是很绅士的笑笑说谢谢。

涛哥的迷失济南修仙(记)

每次我看他的电脑屏幕都是一对日本男女不堪入目的场面,一开始我觉得看看片很正常,但是,一个人天天看片并且很理智很严肃的看片就真的不正常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在研究日本AV的拍摄手法和导演要表达的艺术思想。我记的他说最喜欢研究塚本的作品,他说这个导演的作品很有思想很有艺术的美感,我被他无与伦比的想法深深的折服了,莫名其妙的崇拜之情涌上心头,之后和老妖越走越近,经常去他宿舍玩然后又认识了涛哥,一开始我是没想到涛哥也在他们那个宿舍,因为以涛哥的气质是不可能在那个宿舍的。但吸引力法则告诉我们,越是相近的事物越往往能走在一起,这是规律。我们这群奇葩注定会在这个时间点有段相互羁绊的残酷青春。这既是偶然也是必然的。

涛哥的变化应该是在他割了痔疮以后,本来并不是啥大病割了也就完了,在医院住上几天打打针然后回家修养就好了,但是涛哥那是凡人涛哥的面子很重要的,割完痔疮几天之后就回了宿舍,整日躺在宿舍,吃饭需要人买,进厕所需要人扶着,这些自然都是他的崇拜者阿童木做的,涛哥最难熬的是晚上那还是夏季想想有多可怕,趴着睡流一点汗就疼的要命,但据说他从未喊过痛,只是断断续续的呻吟。

实在受不了就去顶楼的天台呻吟,有几次都被误会,因为他喜好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呻吟,最严重的一次是差点被认为他自杀人家报了警,警方来了一问才知道是误会。害的大家全起来看热闹,这个事件让涛哥的声名在学校达到了最鼎盛,当时号称及时雨爆菊涛哥,因为涛哥平常很热心所以大家觉得他和水浒传里的宋江很像长的也差不多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浑号,这个浑号伴随着他毕业。涛哥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是后来人们吧爆菊二字去掉之后他也慢慢也认可了,涛哥的痔疮给了涛哥致命的打击也让他有了心灵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感悟,后来在一次喝酒之后我问他一个小小的痔疮真能改变你的世界观么,他说是的,当他忍受了漫长的恢复期和几次感染以后他顿悟了,他说那种身体上的折磨让他明白以后的人生怎么过都不觉的痛苦,我觉得他说的对他不仅精神上变了身体上也刻意的去受虐,在我们搬出宿舍,在合租的那两年他充分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是神人,涛哥锻炼身体的方式很特别,应该说是极端,他的选择是直接挑战生理极限,夏天他盖着被子睡觉,冬天他铺着凉席睡。我一直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不仅不能锻炼身体反而是自虐么,后来涛哥给我说他在体验痛苦,习惯痛苦以后就无所谓,涛哥的本科毕业证考出来之后在一家报社干过几个月的文字编辑,在我们看来这个工作挺好可以长期做下去的时候他不干了,以后的日子里除了打零工就是在住的地方睡觉上网,这是最初的两年,以后的我们都搬了出来,各自工作以后也很少见过他,听说老宋说他整天的去图书馆消磨时间,我们劝过他很多次但都没有效果。

一六年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处理完我爸的官司就回了济南工作,期间老宋给我联系说他见到了涛哥,我当时以为涛哥早已回家了,听说他爸给他在菏泽市里买了房子,怎么可能又出现在济南呢。我带着怀疑的心态去找老宋,老宋带着我去找涛哥,那是一个拆迁区百分之九十都空了还有几个残破的私人加盖的小楼树立着,他住的是一层,上面几层的都搬走了窗户都破了,一层就他一户了,我们在他门口敲了五分钟才听见里面有人说誰啊,如果不是他的门是外面用锁锁的谁也不会知道里面还有人。

涛哥的迷失济南修仙(记)

又过了几分钟涛哥才裹着被子出来开门。因为当时再倒春寒,他的头发胡子都长了一大截,油头垢面,气色萎靡,这幅容貌让我大吃一惊。他望了我们一眼,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又转身回了屋子,似乎长时间不与人交流,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兴趣了。我们跟着进去,屋里涌出一股浓重的馊味,灶房没洗的锅碗乱堆着,脏得令人反胃。卧室床上的被褥潮湿不堪、油腻发亮。床头仍摆着那几本盗版书,空白处写满了横七竖八的笔记,什么“绝圣弃智”“去欲而安”之类的话。

墙上居然还写着,悟得玄关一窍开,脱离红尘归西来。我的天涛哥这是怎么了?修仙了还是修道了,在我们的追问我涛哥才告诉我们,他在修道,过段时间要去终南山,他说他这段时间感悟了很多,人世间太苦了,他要脱离这万丈红尘修道飞升,当时我和老宋都以为他疯了,涛哥说他正在辟谷已经小有成效了,三天未吃饭了只是喝了几口水,当时吓得我和老宋要报警,这人不饿死也要废了,唉涛哥这还是那个涛哥么?在我和老宋的恳求下,他才答应我俩暂时放弃辟谷跟我俩去吃饭,毕竟这么久没见了给我俩个面子聚一聚,我们在一个烧烤店吃的饭还点了涛哥最爱吃的烤鱼,期间喝了很多酒,趁着酒劲我终于问出了涛哥这些年堕落的原因,他说他后悔了,他不该放弃内蒙古大学来上自考.

他来时已经二十二了,他复读了两年高三,家里给他寄予厚望,他考了内蒙大学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后来看宣传才来上的自考以为出来是山大也是个一本,他确实考出来了,但是后来找工作到处碰壁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要么他看不上要么人家看不上他,渐渐的最后以零工糊口度日,逐渐的越来越迷茫不知生存下去的意义,感情上也是空白三十岁的人了还未有爱情滋润过,想想是何等的悲哀,去年他已经回了老家找了份培训老师的工作一月二千多,他爸给他在家买了房子,希望他能稳定下来,可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两千多再加上房贷怎么能生活的下去,他也不愿去做苦力和进厂子,他说进了以后会被更多的人瞧不起,他至少是有个学历的但是为什么到头来一无是处,混的越来越差,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妹妹给他介绍的对象.

一个二婚的女人带着一个三岁的男孩,一般都是带女孩的好找但是涛哥年龄太大了事业也是不见起色,别的人家都不愿意,只有这个说勉强同意聊聊,见面的那天涛哥特意穿上了他的风衣,还是那么的洒脱,可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他俩一开始聊的很开心,涛哥很中意那个女的,后来当问到存款和收入时涛哥窘的满脸通红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支支吾吾说着自己的境遇,和谐的氛围就比打破,那个女的毫不留情的说涛哥是骗子,说他妹妹说他,是名牌大学生,怎么怎么滴,没想到是个月薪这么点的穷鬼,还不如人家小学生毕业的呢。就这点钱能养活她娘俩么?根本不可能!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想娶媳妇做梦吧,在暴风雨式的批判声中涛哥彻底的绝望了,结完账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怎么告诉的他妹妹的慰问电话,只是回来之后在床上发呆,那一夜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他想的太多太多,他想从新开始上进却无力抗争,他觉得如同温水里的青蛙慢慢的被命运煮死,他不知道怎么改变境遇,更不知道如何改变境遇?

第二天涛哥踏上了济南的汽车又回到了这个他梦开始和梦破碎的地方,他的爸妈一遍遍的给他打着电话,他任由其响而不动于衷,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他的电话也响了许久,我们问他为何不接他说他的心已经死了接于不接有什么意义?他来时给他妹妹说了他的一切他说不要让他爸妈挂念他活这么大为家里没有出过一份贡献,而父母不断的付出让他感到惭愧和不忍,他没有出息,想去终南山学道看破红尘,了此一生。这就是涛哥喝醉说出的所有的心声和境遇,涛哥不是避世和堕落,而是无奈和不解,他不知道他的出路在何方?而我们又有几个人知道呢?他只是一开始活得太较真了,我问她读了这么久的道学儒学有何感想,他说他想找个道学里所追求的玄关一窍,了解了玄关一窍就了解了人生的意义,真如孔子说的朝闻道夕死足矣的境界。

在涛哥上厕所的时候我们把他父亲的电话记了下来,晚上回去之后和他父母沟通了一下说了一下涛哥的情况,涛哥压力很大希望他们原谅来的时候也尽量以劝导为主不要给他压力,他的父母很是担心涛哥说来了以后只是看看他活着平安就好。不会再给他压力了,第二天我们去找涛哥时,涛哥已经理个发刮了胡须在出租屋里面等我们,当时我们很是惊讶,涛哥说他已经找到了玄关一窍他悟到了,他要回家了,让我送到他车站,一路无语,我告诉他他父母一会就来,他并没有惊讶,而是说等他父母来了一块回去,他还主动的给他父母打了电话说在车站等他们,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玄关一窍到底是什么,他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屁股然后说了俩字活着!他的父母来了他向他们走去.

涛哥走向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八年前意气风发的风衣少年涛哥。

他没有回头淹没在了车站的人海,我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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