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那一碗沁入心脾的肉汤

余忆童稚,因父母平日工作繁忙,在我上学期间尚可将我全托在学校中,但在悠长的假期中无人看管,便将我送回农村老家,托付爷爷奶奶代为照顾。我对此十分抗拒,因为不得不远离我的电脑游戏和“狐朋狗友”。但也因此,我有了这样一段回忆起来甚是美好的“散养时光”。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暑假,我被送回农村老家,那一年的爷爷奶奶在我的记忆中已然模糊,倒是志国叔,让我记忆犹新。
志国叔黝黑的脸上布满如沟壑般的皱纹,家族遗传下来的宽厚骨架并不显的他瘦弱,但走路时并不像我爷爷那般平稳,显得绵软了些。
让童年的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年纪比我爷爷要长,却让我叫他叔便好。
父母有工作要忙,爷爷奶奶也有农活要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因时代的发展而出现任何的变化,爸爸为爷爷奶奶购置的电视似乎只能搜到中央一台,当天气预报结束,也到了睡觉的时间。我至今不清楚爷爷奶奶是依据什么确定早上起床的时间的,或许是我从来没听到过的“金鸡报晓”。

散文随笔,那一碗沁入心脾的肉汤


当爷爷奶奶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会嘱咐我去找住在农田另一边的志国叔,他从来不下地干活,年轻时常常背上土枪、带上自制的捕兽套钻进大山,年纪大了之后在家中用从附近的山根出采集回来的木条,编制一种紧密结实的篱墙来卖钱生活。这种篱墙是当时农村建盖土房、搭台晾晒农作物最好的原料。
我最爱去找志国叔玩,与其说是去玩,不如说是去呆着。进了院子后,我好似习惯一般的从架子上拿下一盘已经晒干的向日葵的花盘,搬来一把马扎坐在志国叔身边,从干枯的花盘上揪下一粒粒瓜子,将瓜子皮肆意的吐在地上。志国叔看我来了,开始给我讲他年轻的故事。
那时的我,感觉志国叔就像是连环画里面的大侠,“一人一枪、独闯群兽之间,一刀一式、尽显智勇双全。”
吃瓜子易口渴,但我常常因痴迷这些冒险故事,顾不得跑到厨房里倒上一杯凉白开,实在口渴难耐,便在井边的水缸上用瓢舀上一满瓢未烧的生水,灌上一个水饱,如果爷爷奶奶看见了,一定是要责骂我的。志国叔则从来不以为然,见我回来,继续讲着他的故事。
那时的老家,可能是因为生态环境太好,常常有野生动物闯入宁静的乡村时光。面目可憎的“麻子蛇”、华美的“长尾巴帘”、只存在于推测中的“黄鼠狼子”等野生动物都曾经造访过这里,爷爷奶奶也见怪不怪,只要宝贵的母鸡们没有被伤害到,也不会与哪些野生动物为难。


但也不是所有野生动物都受欢迎的,比如说成群结队的野猪。
他们常常在傍晚出没,记得那几日,新闻联播正要播出,屋子外面便开始骚动起来,爷爷奶奶和我冲出院子,远远的看到成片成片一人来高的玉米秸秆逐渐的躺下。待等人们拿起锄头、手电、火把、鞭炮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狼藉。
野猪生性狡猾,昼伏夜出,无规律可循,村里自发组织了守护田地的队伍,但那时,村里的年轻人都以走出了大山,老人们组成的护田大队总是有看护不到的地方,根本守不住。
那一段时间里,我再去志国叔家时,便很难再看见他了,我心里朦朦胧胧中猜测着。
一天中午,正值爷爷奶奶前去守田,我跑去田地那边的院子里,想要证实我的猜测,亲眼看一看志国叔大战野猪的场面。在院子中,志国叔正好在家,手上已然忙碌,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编那木制的篱墙,而是编着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散文随笔,那一碗沁入心脾的肉汤


他用细麻绳缠在粗些的铁丝上,再将铁丝窝成一个大环,一连窝出十二大环,将连环大环的两头架在两边的木桩上,在此时,我仿佛在他混浊的眼中看到了光,是兴奋的光。
他领着我来到山前的一处凹洼地,将那十二连环两边的木桩结结实实的打入地下,便领我回家了,我着实的失落了。一人一枪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大战野猪群的景象也没有出现。
新闻联播还没有结束,听得外面一阵鞭炮乱响,一声“来人啊”的叫喊竟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好似划破长空般传遍了这小小的山村。我们一家连同远近的邻居都闻声而来,一路小跑,拿着锄头、镰刀快步赶到。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在狼藉的农田不远处,只见志国叔那十二具大环中死死的套住一只硕大的野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野猪的我此时不免有些失望,并不像我想象中的獠牙四起、长毛如箭、凶神恶煞般的庞然大物,比家中猪圈里的猪还要小些,只是黑了一些罢了,但确实雄壮有力,身上的肉仿佛石头一般鼓起,每一次挣扎都带动两边深钉地下的木桩剧烈的晃动。
但下一秒我的注意力就被志国叔所吸引了,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形似柳叶般的尖刀,平日走路都显蹒跚的他此时却像一只猎豹般扑向了野猪。滚在倒地的野猪的侧后方,一只手臂搭在野猪的脖颈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志国叔好似将野猪原本蜷缩的粗壮的脖颈单手向后掰动了一分,另一只手将尖刀狠狠插入野猪脖颈下方,整个刀身瞬间没入,野猪浑身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不一会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在四五个人的帮忙下,整头野猪被搬进了志国叔的院中,志国叔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混浊的目光,蹒跚的步伐。
入夜,躺在炕上的我久久不能入睡,回顾这惊心动魄又快如闪电般的场景,感觉血液翻涌,意犹未尽。
转日,我早早来到志国叔家中,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分享昨天哪惊心动迫的场面,一进屋,看到院中的灶台上支起了农村特有的木材大铁锅,一旁是一洗澡盆的切好的肉,不用说,这定是昨晚那头野猪,澡盆里的野猪肉混合上自家种植的葱姜蒜腌制,去除野物特有的腥气,一整个上午,我都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锅野猪肉,经过四五个小时的炖煮,锅中的肉肉色红亮,沸腾的肉汤如同浆液般粘稠,肉香仿佛虚幻的纤纤玉手,挑逗着你的味蕾。
辛辛苦苦吞咽下口水的我,中午在田间地头奔跑,挨家挨户的通报志国叔请客的喜讯。不一会,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拥挤起来。有人用塑料桶打了酒,有人带来自家晾晒的菜干,有人带了调好的玉米糊现场贴饼子吃,热闹非凡。
志国叔原是猎户,他比谁都清楚这野猪肉要怎样料理,因为野猪肉本身脂肪少,在顿的过程中加盐会让肉质便“柴”,便没有加盐炖煮,而是另外用辣椒、花椒、盐、葵花籽碎调制了“干碟”蘸料,酥烂不失劲道、野味独有的肉香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众人既夸赞志国叔的手艺,也夸赞他那威风不减当年。

我的记忆到这里就开始模糊起来了,可能是这餐炖肉给我的记忆太过强烈,以至于冲淡了其他的记忆。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的繁重,我很少有机会拿出一整个假期回到我的农村老家,更很少去陪志国叔,不过,总是有一锅如浆液般的肉汤翻滚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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