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姥孃的故事系列【原創首發】第四節 舐犢情深


不知道小孩子的記憶最早可以追溯到幾歲,而我有自主記憶以來就是這個頭頂一塊白色帕子,青藍色的裹大襟上衣,暗灰色的掉襠褲子,黑色的細綁腿帶總是系的整整齊齊,一雙不止三寸的小金蓮,藏在洗的白淨層層纏繞的裹腳布裡,絲毫看不到它的本相,另類且神秘,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扭扭擺擺,怎麼看都像是在舞蹈,不胖不瘦個子偏矮小腳盤頭的老太太陪著我日復一日。我的哭我的笑我的個子又長高,我的飢我的渴我的衣袖又磨破,每一樣都能從姥娘臉上讀出那種發自內心的確鑿的關切。

到了我可以聽懂並附和大人說話的時候,姥娘彷彿一改往時的溫和,她會威嚴地一本正經地糾調我的坐姿,斧正我的形容舉止。“女孩兒就該站有站樣、坐有坐樣、吃有吃相”“站著不能東倒西歪”“坐炕上不能兩腿伸開,把腿盤迴去”“吃東西不能嘴太大,不能啪嘰嘴,要用筷子夾飯菜往嘴裡送,不能用嘴去攆筷子”“要細嚼慢嚥”“不能兩隻手抬著窩窩吃”“吃完飯得刮乾淨碗,不能有剩飯渣,更不能用舌頭去舔碗”“不能肚飽眼飢,不能好了吃一死,賴了死不吃”“耍的、做仗用完了得放回原地,碼放整齊”“大人叨舌時不能插嘴,更不能大人說一頭,你都有了尾”“先梳頭,後洗臉,惹哩公婆不待見,梳洗得有先後”“女孩兒要言不聲高,笑不露齒,更不能唾沫四濺”“打噴嚏時不能直接沖人,得用手捂住把臉扭轉”……等等等等,聽的我耳朵都快出繭子了,還是會被姥娘猛不防地抓個現行又加以絮叨。

也許是因為姥娘不識字,也或許是覺得有了學校老師的教導,在我上學以後,除了獎掛我幫她幹一些小家務活兒外姥娘就沒再多管教過我,現在回想起來,我不拘一格的野性思維、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甚至小有的開闊性與創造力正是在幼年時期姥娘給我的這種放養式成長環境中得以萌芽茁壯。

教師職業的我媽媽總說姥娘太嬌慣我,寵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少梯不上天,只差上房去揭瓦,妮妮家的地動山搖哩沒有一點女孩兒樣,對於我愛唱愛跳愛蹦噠、愛瘋愛鬧愛跑串,放學後不是靜靜地待在家,老喜歡與小朋友們一起玩遊戲的行為所給予的厭惡神情叫我久久未能釋懷。也因著媽媽眼中我的各種不著調,姥娘姥爺沒少跟著我被媽媽數落,每次姥娘都像護小雞一樣把我擋在身後,生怕我又吃媽媽的拳頭。

說來好笑,我對媽媽的敵視直接讓我腦補為我是姥孃親生的(那時的我倔強地認為人不一定非得是媽媽生,比如我就是我姥娘生的),我的這一推斷曾一度成為姥娘村裡的笑話之一被村民們茶餘飯後傳為笑談。

姥娘用最質樸的情感滋潤伴隨我度過幼兒時期,進入青少年時代,給了我完完全全母性的愛,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我的童真,充分培養了我的自律。

2020年3月12日晨

我與姥孃的故事系列【原創首發】第四節     舐犢情深

圖片來自劉現輝民俗畫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