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人禍我們避免不了，它來的太突然，在生與死麵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這句名言是誰說的，我記不清了。只知道，2020年春節，對所有的中國人來說，是一個終生難忘的新年。一場突出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肆虐著神州大地，守土相望、閉門防疫，成為家家戶戶的頭等大事。宅在家裡，讓我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奶奶，回想起小時候奶奶常唸叨的橋北村的大家病（傳染病）災年往事，說到悲情處，奶奶總是禁不住低聲抽泣，不時用黑圍巾擦拭著眼淚。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天災人禍在苦命的奶奶心裡，留下的是難以忘懷的記憶。
上世紀三十年代，軍閥混戰，民不聊生，中國大地上災害瘟疫流行，民國21年（1932）7月，嵩縣庫區鄉橋北村霍亂流行，時稱：大家病。我家住在伊河南岸，與橋北村隔河相望，八十多年過去了，但傳染病帶來的慘禍，村裡上年紀的人仍記憶猶新。
聽奶奶講，霍亂來了，來的很快，得了大家病的人，上吐下瀉，一瀉就是一大灘，先吐黃水，大股子往外噴，連續的上吐拉肚子，人就無力的癱倒在床上，說話發不出聲，不到半天就會脫水而死。上半響幫忙埋死人，下半響幫忙的人就會被傳染。德尚爺家的鄰居50多歲的老漢，頭天晚上還鍘草喂牛，第二天早上被發現死在牛屋裡，一夜之間，家家有病人、戶戶有哭聲，全村籠罩在大家病的恐怖之中。
災難讓人猝不及防，當時鄉村醫療條件落後，人們不知道這是什麼病，傳染死的人太多，就叫大家病，又叫虎來陣（民間土話），形容像老虎來了一樣兇猛異常。村裡十家有八九家染病。謠言四起，到處傳說老天爺要收人了，人們驚慌失錯，四處逃散。每天有上百人患病，幾十人死亡，短短一個月內，染病死亡人數有500多人，死絕30多戶。傳染病剛開始流行時，人死了，還用棺材埋葬，死的人多了，就用草蓆捲了埋葬。剛開始打墓2塊錢，後來死人越來越多，打墓漲到10塊也沒人幹，人都跑光了。
橋北村有家中藥鋪，2個老先生坐診看病，他們也不知道是村裡人得的是啥病，只能開些清熱開胃之類的藥物，家家熬涼茶喝，吃灶土，據說這些土方能止瀉。多數人喝了藥，越瀉越狠，煩燥口渴，燒的迷迷糊糊，沒辦法，醫生又不讓病人喝水，來回的折騰死的人更多……奶奶混濁的淚水流淌著。
橋北村人傳人的怪病，嚇壞了十里八鄉的人，朋友不去串門，親戚不去弔喪，一時間，路斷人稀。迷信傳言說村子中了邪氣，人們自發組織起來敲鑼打鼓，大聲呼喊著趕妖氣。家家門前撒石灰，掛柏木枝驅妖避邪。有人懷疑是外人往村裡吃水的井裡投毒，就讓人淘井。還組織年青人白天黑夜巡邏，嚴防生人到村裡搞破壞。隨著患病死亡的人越來越多，村民開始麻木了，以為老天收人，人必死無異，就整天不出門，穿上新衣裳在家等死，有的人家光做好吃的，平裡省吃儉用，這時候就天天吃白饃，反正快要死了，過一天美一天吧。為儘快度過災年，全村人還提前到7月16過年，燃放鞭炮，祈求更年換運。但這一切都沒擋住疫情擴散死人的步伐，死的人是有增無減。
奶奶清楚的記得：村民張三娃的老母親患病，拉到城裡沒人治，只好拉回家裡等死，半路上過一瓜地，老人渴的厲害，非要吃瓜解渴，做兒子的，三娃不忍看老人痛苦，就隨了心願，讓老人吃了一塊西瓜，沒想到病情好轉，意外的保住了命。人們這才知道喝糖水也治病，於是，有錢人家喝糖茶，沒錢的人家吃西瓜，一時間，附近瓜園裡的熟瓜生瓜全被吃光。
在空前的災難面前，人們也想到了政府，橋北村害大家病的消息傳到縣衙門，當時的民國政府無動於衷，不管不問，沒有采取一點防範措施。奶奶聽德尚爺爺說過，縣政府派人去買西藥治瘟疫，但橋北村沒有見到一粒救命的藥。這也難怪，當時的社會動盪不安，災禍連年，誰會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
德尚爺爺是我家的老親戚，和爺爺的祖輩一起從山西逃難到橋北村落戶。大家病剛一開始流行，驚慌失措的德尚爺帶著老老少少跑到我家避難，好心的爺爺奶奶收留了他們，還安置在自家後山根土窯裡棲息，還送柴、送面，供一家人吃喝，總算有了棲身保命之處。患難見真情，躲過瘟疫，劫後餘生的德尚爺全家知恩報德。從此，逢年過節，兒輩們都要挎著麻糖藍子過河來串親戚，看望爺爺奶奶、感謝救命之恩，兩家的情意一直持續到奶奶去世。
奶奶講的那些往事，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通過查閱有關文獻，嵩縣誌記載：民國21年（1932）7月，橋北村霍亂流行，十有八九染病，爾後迅速向西蔓延，波及德亭蠻峪地區，流行月餘，死亡甚重。庫區鄉橋北村歷史悠久，是古老伊河文明的發源地之一，保存有5000多年的仰韶文化遺址，依山傍水，一街兩行商鋪林立，市集繁華，人丁興旺，是伊河中部排運碼頭， 3000多人口，被譽為洛陽龍門以來最大的村鎮。1932年一場霍亂過後，市井蕭條，田園荒蕪，一片淒涼。
歲月流逝，滄桑鉅變。如今的橋北村風光秀麗，百業光旺，人民群眾安居樂業，已經成為庫區鄉政治經濟文化旅遊中心。地球是人類的家園，人類是一個命運共同體，面對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侵害，全國人民眾志成城，共克時難，全力打好疫情防控戰，消除人類健康的威脅，共同建設美好幸福的新家園。
（作者簡介：李清竹，嵩縣歷史文化研究會副主席，政協文史撰稿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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