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復的最大化戰爭,只有開始和休戰,沒有終結

最大化戰爭,這個貫徹李開復30年職業生涯的詞彙,在有限條件裡,最大化時間,最大化效率,最大化確定性,不允許冗餘。偶爾助理給他在兩個時間段中安排了休息,會遭到他委婉的批評:時間沒有得到充分利用。

外界對於李開復的評論是“他的人生是被量化的”。就像一個可供查詢的數據庫,他的回答基本上全部出自他出版過的8本書,以及迄今為止發表過的公開演講、訪談和文字記錄。如果你讀過這些內容,就可以準確預測他每一次的答案。因為不管問題是什麼,他都會繞回到這些公開信息的範疇之內,邏輯落點始終是——「世界因你而不同」,每個人都要「做最好的自己」,而現在,我們應當關注「AI未來」。這些是他的自傳標題,也是他研究後發現最適宜大眾傳播的話題。

李開復的30年職業生涯絕對算的上是一個商業偶像,畢業於學術頂尖的哥倫比亞大學和卡內基·梅隆大學,工作過技術最頂尖的科技公司,蘋果、SGI、微軟、谷歌,而後在2009年創辦創新工場,投身中國的創業熱潮。

在每一個階段,他都創造過最大化的奇蹟:在蘋果,他曾將尚處於實驗室階段的前沿語音識別系統,壓縮了1000倍後應用在當時的蘋果電腦裡;在微軟,他創建了微軟中國研究院,這成為後來世界知名的微軟亞洲研究院,走出來許多AI領軍人物,被《麻省理工學院技術評論》稱為「世界上最火的計算機實驗室」;谷歌中國也在他的推動下,從一個人到700人的團隊,實現了最具歷史意義的本地化。

過去10年中,他的最大化戰場是中國的互聯網創業。創新工場所投資的項目超過350個,已經誕生了17家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獨角獸,基金規模超過20億美元。「創業本身就是一場最大化。人們在創業環境中得到的成長,是在其他環境裡不會得到的。創業就是做出了有限性和無限性之間的連接,達到了人的最大化。」

我們把時間拉回到11年前的清華創業園,彼時的李開復剛剛離開谷歌,帶著全球知名企業的經驗,李開復創辦了創新工場,主打天使投資和孵化模式,從現在來看,李開復應該是全國最早一批投身天使投資和企業孵化的企業家了。

李開復曾經在博客裡寫到,“想到創新工場的未選之路,就讓我想到羅伯特·弗羅斯坦《未選之路》的最後一段: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我將輕聲嘆息把往事回顧,一片樹林裡分出兩條路,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這話裡有幾分冒險精神的意味,李開復說這東西在他骨子裡就有,只是在財務自由後才將其釋放出,這是他為維護單收入家庭所付出的延遲動作。1998年11月,創辦微軟亞洲研究院是一個恰當的選擇,微軟給了他“很好的offer”,如此一來,冒險欲得到滿足,人生風險並未增加。

2000年,李開復升任微軟副總裁,調回總部,2005年,他離開微軟加入Google,創辦運營Google中國,4年後,他離職Google,創辦創新工場並擔任CEO。陶寧在微軟時就認識李開復,她知道李開復很早以前確立的目標就是回到中國工作,但後者選擇“以創業的形式展現理想”多少讓她有點驚訝,畢竟,在2009年,創業並非中國的主流,大眾對創業者的評價也不如日後高端。

是的,創新工場的成立本身是一次創業,李開復最初的設想是通過對技術與市場的理解,把技術轉化為產品服務於社會。“這也是我們第一批人,跟著開復出來創業的一個簡單的想法。”陶寧說。

從陶寧的加入講起,這其實也是一個圍繞在李開復身邊的關於相信的故事。首先是對移動互聯網的一致看好,他們都相信的是,計算設備會更加小型化、個人化、隨身化,通訊行業發展會越來越快,數據會越來越兩級分化(一部分大型的計算會在後臺,一部分在前端),計算能力會越來越強勁,很多現實的問題會得到解決,比如地圖應用。

在經歷了常年的熬夜、高壓、疲勞作戰的生活後,李開復的體檢報告裡檢測出腹部存在26個腫瘤,醫生確診為淋巴癌四期。當整個中國互聯網在井噴似的蓬勃發展時,李開復花了17個月養病。李開復的最大化戰爭暫時休戰。

因為生病的緣故,他提前立下遺囑。寫遺囑的時候,他第一次認真注視自己手裡的筆,「那支筆曾在上萬冊書上簽名,暢銷的自傳,鼓勵中國年輕人努力工作、開拓事業的書,這些書每一本反響都很好,如今,同一支筆卻見證了我的失敗。」

在臺灣養病期間,住在他家附近的鄰居楊柏林是一位畫家。他看了李開復的故事,送來一幅畫。這幅畫是很多種顏色一起在流動,黑色包裹著紅色,藍色流向了金色,畫面正中央是蔓延開來的白色,如同水一樣,不斷流動,這是他所理解的李開復。

隨後在2015年6月,因為病情而脫離大眾視野的李開復回來了。他通過微博和網友分享消息,曬出了多張接受治療時的照片,並表示已經康復。

李開復的最大化戰爭,只有開始和休戰,沒有終結

李開復的病癒歸來,也宣告李開復的最大化戰爭重新打響。病癒回到工作中,李開復回到了他的平和狀態。他是一個始終很客氣的人,很少生氣,總是保持弧度穩定的微笑。連軸轉地飛行、演講、開會。妻子常常問李開復,「你到底要幾歲退休啦?」

最近,李開復開闢了一個新的最大化戰場——讓AI落地。他在創新工場設立了一個人工智能工程院,給學生做技術夏令營,找傳統產業談合作,還聯繫了大學,幫忙設計人工智能的教材。作為人工智能工程院的執行院長,王詠剛常常和他一起出差,去工廠考察。他在一家工廠車間呆了一天,生產線上1000多個人,王詠剛挨個去看每個人的工作,看看能不能用自動化取代。車間工人用很細的鑷子,貼一張小小的貼片。一個工人一整天困在自己的工位上,反覆這個枯燥的動作,拿起來、貼上,再拿起來、再貼上。這是一個亟需得到解放的重複性勞動,但是,今天的AI只能在虛擬世界起效,做語音和人臉識別還可以,一旦進入真實世界,又粗糙又笨拙,遠遠不能取代細活兒。

如今的李開復,已經開始嘗試活在一個最大化的寬鬆裡,不用發微博,也不用按照IMDB的排序去看所有9.2分到6.5分的電影,只有在那裡,他不用活在最大化裡。這是他精緻的家裡唯一一個亂糟糟的地方,沒有條理,沒有分類,不用小心翼翼。他時不時要去那兒維護服務器,跑數據的十幾分鍾時間裡,讀一會兒信,發一會兒呆,想念父親和母親。所有情緒都允許得到短暫的表達,懷念,生氣,懊悔,沮喪,難過,也有希望。這是最大化戰爭的一條縫隙,只在這裡,活著一個真實的李開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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