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小紅
相比較與《痛苦與榮耀》中阿莫多瓦所對於男性之間隱晦情感流露的表述，《燃燒女子的肖像》在解構存在於女性之間愛與性的重疊時，
顛覆了傳統男性視角注視下所展開的“禁忌”情感。席安瑪嘗試將女性權利置於平等的地位來進行探討，
從而打破位於倫理邊界不對等的世俗認同，傳喚女性權利自由、人格平等的思想內核。
（《燃燒女子的肖像》海報）
《燃燒女子的肖像》的敘事關鍵在於，瑪麗安受埃羅伊斯母親之託，來為埃羅伊斯畫肖像，在十八世紀的法國，女性就通過這樣一幅肖像，將自己半生交付出去。而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兩人，在權利與視角的置換下生出所謂“禁忌”之愛。
影片沒有像尋常描繪女性同性題材作品時，將女性之間衍生的愛置放於男性角色的注視與掌控之下，而是通過瑪麗安教修女學習繪畫時，在純女性所注視的視角下來鋪展兩人的關係。
當存於男性意念中所闡發的，對於女性之間戀愛的感受及想法被徹底拋棄。影片在描摹瑪麗安與埃羅伊斯兩人肢體接觸與性的萌生時，發散出的是不摻雜邪惡以及愛與美的至真至純。
男性角色的出現，只存在於片頭與片尾的鮮少鏡頭中。十八世紀男權制約下的社會形態，女性的存在以及權利，都無法以平等二字來形容。瑪麗安在去往埃羅伊斯家的路上，她的畫具掉落河中，只能是她自己跳進海里去撈，而一旁的男掌舵人無動於衷。瑪麗安參加畫展只能化用父親的名字來參加；且關於繪畫，和瑪麗安一樣的女畫家，也從未有過畫男性裸模的權利。
當時的語境體系下，男性與女性之間本就存在著不平等的權力關係，所以埃羅伊斯的姐姐才會為掙脫權力體系的束縛，跳下懸崖。而埃羅伊斯的母親，也是完成嫁出女兒的任務才能得到短暫迴歸自己故鄉的權利。此種輪迴下帶有悲劇性意味的故事，在同性戀人之間所衍生出來的情感更具悽美。
在瑪麗安與埃羅伊斯的情感鋪展中，導演利用“
平視”這一概念來傾訴女性視角下的自我認同。瑪麗安在畫第一幅肖像時，是居於埃羅伊斯母親這一視角之上的，代表了父權體系的注視，所以埃羅伊斯才會對瑪麗安所畫的第一幅肖像給予沒有靈魂的否認。
當瑪麗安與埃羅伊斯隱秘的情感綻放，兩人真正處於同一視角，實現了由注視到平視的身份轉變，才是導演通過鏡頭語言想要給予觀影者的思索。
從“注視”到“平視”，再到“對視”的關係重塑，是影片為打破創作者與體驗者之間壁壘而設下的一隅之地，從而將女性及體驗者注視的權利歸還。畫家與模特/體驗者之間的關係一直以來都是注視與被注視的單向關係，而瑪麗安與埃羅伊斯的相愛與瞭解，衝撞了此種單向的桎梏，瑪麗安觀察、欣賞埃羅伊斯的同時，埃羅伊斯也將凝視的目光注向對方。
所以影片在拍攝兩人處於同一場景下的親密時，多用平拍以及近景鏡頭來描摹，兩人一同站在海邊眺望，在琴邊輕聲吟唱，於床幃處耳鬢廝磨，遊離出只屬於十八世紀法國的儀式感與印記。
俄爾普斯與歐律狄刻的故事在影片中被反覆提及，為拯救而不能回望的痛楚正如瑪麗安與埃羅伊斯兩人的結局。畫像完成，埃羅伊斯的母親為她穿上白色嫁衣，瑪麗安不捨告別，在離開時回頭一望，埃羅伊斯就如歐律狄刻一般，徹底消失在他們的人生中。
而後在瑪麗安的畫作中，她將俄爾普斯與歐律狄刻逃往人間時所披的衣服，畫成了兩人相愛相知之時穿的紅與綠色。
埃羅伊斯所處的環境與擁有的話語權，是不被允許反抗與掙脫的。所以兩人才會在離別前夕猜疑、爭吵。埃羅伊斯是“拒絕成為男性附庸與被審視的客體”，才會在畫像一事上抗拒。當女性通過一幅畫被物化為男性的附庸，只用一句話來進行衡量未來的時候，就徹底失去選擇的權利。
電影最值一提的是女傭蘇菲這個角色，她獨立於影片中存在，卻代表著沉默的大多數。當她對瑪麗安說起三個月未來月經這件事時，換來的不是對於孩子父親的詢問，而是對於她本身是否想要留住孩子一事作為關鍵。
這也正是出於平視與平等這一基礎上對於女性自由的探討。蘇菲在沉默與掙扎中人工流產，一旁活躍的男童撫摸著她，此處導演或許是在反諷男權所掌控的不平等社會，女性的痛苦註定被吞噬。
或許最令觀者難忘鏡頭莫過於埃羅伊斯一身素衣站在黑夜中，腳下是燃燒的黑色裙襬，這種爭奪“向死而生”的孤勇，不想成為所謂“意義承載者”的沉默反抗，與同性愛人盡情歡愉的時時刻刻。
本身就是這個社會呈現中，難以啟齒的苦。
這樣不可言說的，沉重的愛。恕我本身，詞不達意。
-END-
審核 | 夾心餅乾 編輯 | 金桔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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