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原油價格戰硝煙瀰漫，沙特俄羅斯劍拔弩張，大有不獲全勝誓不罷兵的勁頭。俄沙大戰方酣，長期掌控國際石油市場的美國豈肯大權旁落，必然要伺機而動。沙特和美國是傳統意義上的堅定盟友，在石油安全保障和地緣政治方面利益一致，但兩國固有矛盾摩擦也在累積加大；美國和俄羅斯有著難以調和的長期戰略利益分歧和衝突，雖然雙方時不時也要坐下來談談合作；俄羅斯和沙特作為世界最主要兩個石油生產商和主導力量，經常南轅北轍，近年來合作多於對抗。從當前局勢看，俄沙美正在上演“三國殺”，這是一場決定石油市場主導權的爭鬥，也將影響未來國際能源格局變化。
俄羅斯：絕不屈服戰鬥到底
俄羅斯號稱戰鬥民族，很難想象會輕易屈服於沙特的極限價格戰和美國的肆意制裁壓力。更何況當今執掌俄能源行業的是綽號“黑騎士”的利格爾.謝欽，此人以強烈民族主義者和強硬派著稱，深得普京總統信任。可以說，俄羅斯政治上有強烈的意願硬扛沙特，而且是打一場持久戰。這也可解釋俄羅斯能源部長諾瓦克為何中途退出6日在維也納舉行的限產協議談判，顯見俄高層早已決策直接開戰。
外界普遍分析認為，俄戰略目標是打擊美國頁岩氣行業，並以此作為報復美國製裁俄石油企業的重要手段。近年來，美國加大針對俄羅斯石油相關企業和金融機構的制裁力度，前不久還制裁了與委內瑞拉舉行交易的俄羅斯石油公司。特別是美國極力阻礙“北溪二號”天然氣管道項目，該項目建成後將向包括德國在內的西歐國家直供天然氣，將大大增強俄羅斯在歐洲能源市場的主導地位。在美國的制裁威脅下，德國奧地利等國企業先後被迫退出項目建設，俄羅斯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揚言報復。所以，當沙特在今年初呼籲減產以緩解石油供應過剩時，俄高層認為出擊的時機到了。此次價格戰可能會導致2014-2016年石油危機重演，那次危機導致數十家美國石油和天然氣公司破產，連帶數十萬人失業。而這一次打擊可能是致命的。事實也是如此。美國股市經歷長達10年的大牛市後早已經見頂，在新冠肺炎疫情可能擴散全球和石油危機雙重打擊下，紐約股市出現連續的罕見暴跌，在短短几天內已經兩次觸發市場熔斷。美國一些頁岩油公司的股價在“黑色星期一”攔腰折斷，目前市場恐慌情緒仍在蔓延。此時此刻美國頁岩氣行業顯得尤為脆弱，失去華爾街的輸血，估計大批原本就無利可圖的中小油氣企業將關門大吉，數以萬計的工人將丟掉飯碗。毫無疑問，短期內美國頁岩油行業將是最大輸家，除了破產和重組，許多成本高昂的離岸項目將被終止，由此帶來的鉅額債務還將導致金融業陷入危機。俄羅斯正是想借此一戰衝擊美國能源霸權地位，並贏得石油市場的主導權。
這是俄國人的如意算盤。但是，價格戰怎麼打？打多久？還是要看看沙特的眼色。雖說謝欽本人一直反對與歐佩克合作，也對沙特極力平衡石油市場不太感冒，他也很清楚俄羅斯全力投入價格戰並非沒有風險。首先，俄羅斯自身也將受到沉重打擊。油價暴跌將導致佔政府財政高達37%的收入銳減，必然結果就是國內生活水平嚴重下降，影響經濟和社會穩定。其次，普京總統雄心勃勃的國內政治承諾和全球戰略也將難以為繼。再者，俄羅斯雖然油氣資源豐富，但基礎設施年久失修，生產成本高於沙特四倍，很難支撐長期的價格戰。即便如此，普京不可能馬上退讓，他也不願意與沙特完全撕破臉，兩國和解的機會還是很大的，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見招拆招，邊打邊談，在特定的時間點結束戰鬥。
沙特：左右逢源冷暖自知
人們最關心的問題還是，究竟沙特和俄羅斯大打價格戰是互相傷害呢？還是聯合起來共同對付美國？因為如果僅僅是針對石油市場的戰略選擇見解不同，兩國的分歧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沙特領導的歐佩克遲早都會同俄羅斯達成新協議。
市場觀察人士透露，沙特對於價格戰早有準備，決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此前沙特央行和其他主要商業銀行已經做好準備，為快速提高產量提供充足資金。通過價格戰，沙特力爭擴大歐洲和中國的市場份額。短期來看，沙特俄羅斯之爭很可能是兩敗俱傷，既然誰都不願意落下風，唯一的收穫是通過擠出效應，各自在不斷萎縮的國際市場上佔據更大的份額。此外，沙特估計也沒指望能在較短時間內將俄羅斯逼回到談判桌前。
近年來，沙特俄羅斯關係有了長足進展，普京總統與沙特王儲薩勒曼建立了良好私人關係，兩國還剛剛簽署了新的投資貿易協議，夯實了石油領域的合作基礎。更為重要的是，隨著特朗普政府推行美國優先政策，美國在中東的軍事存在和政治影響力都大幅度後撤，反而給俄羅斯帶來填補空白的機會。目前俄羅斯不但在中東地區增強了影響力，也承擔了更多的責任。沙特也因此改變了過去一邊倒依靠美國霸權的外交政策，儘量做到左右逢源。當然，沙特王儲也努力在華盛頓贏得支持，繼續購買美國軍火。
雖然沙特擁有最低石油生產成本的絕對優勢，其實日子也很不好過。沙特王儲的理想是進行經濟結構改革，最終擺脫對石油這一單一產業的過分依賴，從而實現國民經濟多元化目標。為此，沙特近年來大規模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投入，財政預算連年赤字。據估算，沙特政府要實現財政收支平衡，需要維持油價在每桶80美元上下，而一旦油價跌到每桶30美元的低位，沙特政府的各項開支將會捉襟見肘。可見，即便擁有5000億美元外匯儲備和龐大的國家主權財富基金，在即將到來的低油價時代，沙特維護政權穩定所面臨的壓力也是非常之大。從這方面講，沙特是否願意長期打價格戰是要打問號的。
美國：傷筋動骨捲土重來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石油價格戰打響之際發推說：對消費者有利，汽油價格下降了!這是他的一貫嘴硬作風。
實際情況大家都知道了，幾天來華爾街股市可以說是哀鴻遍野，10年大牛市就此結束，扭頭進入熊市。其中，相關油氣產業股票和銀行金融股遭受重挫。例如美國頁岩油領軍企業巴肯公司股價近乎腰斬，整個公司市值不到150億美元，而負債已經超過400億美元。難怪市場人士呼籲，立即撤出油氣領域的資本投資，拯救自己吧！
美國能源部日前發表聲明說，美國經濟增長強勁，美國仍將是全球最大的能源生產國。這些國家行為者(指沙特俄羅斯)操縱和衝擊石油市場的企圖，反過來強化了美國作為全球合作伙伴和盟友的可靠能源供應國的地位。美國能夠而且將承受市場波動。
應該說，財大氣粗的美國油氣產業雖然經受價格戰打擊必將傷筋動骨，尤其是靠借債度日的頁岩油開發企業可能要重新洗牌，但不會影響到總體的石油產出。僅在上週，美國石油日產量高達接近紀錄水平的1310萬桶，其中原油出口量也達到每日415萬桶的規模。所以，沙特俄羅斯想利用價格戰一舉擊潰美國的霸權地位顯然是不現實的。
根據穆迪公司調查表明，北美石油和天然氣企業總共揹負860億美元的四年期債務，包括評級債券、定期貸款和再擔保貸款等，其中今年到期的債務高達220億美元。因此，這場價格戰時機算計得非常精準，當華爾街崩盤之時，美國頁岩油產業必將陷入迫在眉睫的融資危機，導致大批相關企業破產或是重組。事實上，一些油氣企業已經展開了自救。美國最大的兩家獨立頁岩氣公司DIAMONDBACK ENERGY和PARSLEY ENERGY正著手對新鑽井和完井進行大幅度調整，包括關閉鑽井平臺和裁員，以便最大限度降低成本並保持現金流。
總之，世界原油價格戰對美國經濟將產生重大負面影響，因為近年來，光是頁岩氣行業就對美國經濟的增長貢獻率高達10%，石油和天然氣行業還提供了近1000萬個就業崗位。俄羅斯、沙特和美國上演“三國殺”，將是一個複雜的利益博弈、既纏鬥又相互妥協的過程，最終鹿死誰手，讓我們拭目以待。(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翁東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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