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脂城南，有一貂蟬廣場，聳立著一尊貂蟬塑像，一旁寫著"貂蟬廣場"四個大字。
貂蟬，這是聞名全國，乃至世界的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有羞花閉月之貌。不過，閱讀《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既沒有寫明她的來處、籍貫，也沒有交代她最後的下場、下落。
只是說"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其女自幼選入府中，教以歌舞------"後面的故事便是，"王司徒巧使連環計，董太師大鬧鳳儀亭"、"除暴兇呂布助司徒------"後來在"------白門樓呂布殞命"中，也沒有交代貂蟬的下落，只是說"將呂布妻女載回許都"。
倒是民間有一故事，說是曹操為了籠絡關羽把貂蟬送給了關羽。其結果是，關羽用青龍偃月刀在月下無意中把貂蟬斬了。有人說，不是斬的，是貂蟬自盡的。不管怎麼說，都是一種杜撰，作者羅貫中都沒有在《三國演義》中交代，你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
在這廣場中，倒是立有一整影壁的"貂蟬簡介"。說的是，米脂縣杜家石溝鎮艾好灣村北山頂上，有一山洞，就是貂蟬洞。貂蟬就生在這裡、長在這裡、迴歸到這裡。不看還好，一看又是杜撰，竟把貂蟬神話了。本來貂蟬就是人間一美女，經這麼一介紹，竟成了銀貂轉世，畫蛇添足，弄巧成拙，要不然，又有好多地方爭說貂蟬故里。
據《米脂縣誌》、《綏德縣誌》記載，三國時期的美女貂蟬是米脂人；勇貌雙全的呂布是綏德人，兩個人本來就是一對夫妻，只是戰爭失散了，後來在王司徒巧使連環計時又巧遇------所以，民間一直流傳著"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碳"的諺語。"米脂的婆姨"就是指美麗的貂蟬，"綏德的漢"就是指英俊的呂布。多麼好的宣傳契機，你不好好利用，竟多此一舉，玩起了《聊齋》，成為虛無縹緲的東西，這不是拱手讓人嗎？
貂蟬廣場不小，各種活動也不少，唯獨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南面的河竟是無定河。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無定河，早已深深烙在我的腦海裡，因我特別喜歡詩，也讀了好多詩，所以，對唐代詩人陳陶所寫的《隴西行》，"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印象特別深刻。
畢竟有過多年的軍旅生涯，懂得軍人就是奉獻，就是犧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當祖國和人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要衝鋒，你就要奉獻，你就要犧牲，這責無旁貸。從前不是有過這麼一句話嗎，"死了沒人埋，埋了沒有死"，講的就是當兵的與礦工。礦工是"埋了沒有死"，整天在地下挖煤；當兵的是"死了沒人埋"，特別是打了敗仗，誰去埋你？讀過唐代李華的《弔古戰場文》嗎？"屍填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陳陶講的這"可憐無定河邊骨"，是不是就在河的兩側呢？擇日不如撞日，我便找當地人打聽。
無定河，發源於定邊縣白于山北麓，上游叫紅柳河，流經靖邊新橋後稱為無定河，再經由米脂、綏德、清澗注入黃河。原來古稱生水、朔水、奢延水，後來因流域植被破壞嚴重，導致流量不定，深淺不定，清濁不定。河道不定，遂管它叫無定河。
無定河是古戰場，自秦漢開始這裡就戰事沒有停止過。秦國大將蒙恬率大軍抗擊匈奴就駐守在綏德，至今綏德還有他的墓地。無定河兩岸一直是遊牧民族與漢民族爭奪、廝殺的地方。陳陶所寫的《隴西行》前兩句，"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描寫的就是一次唐朝激戰的場面，五千名身著錦衣貂裘的羽林軍——精銳部隊不怕犧牲，英勇奮戰的動人事蹟。
最深層次的是，他們犧牲了，化為枯骨，化作泥土，他們的家人卻不知道，卻還在懷念，還在盼望，"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這就是陳陶的高明之處，點腐朽為精華，這就是悲劇中的悲劇，一下子昇華到了頂點，產生了巨大的力量，使詩意更加深摯，情感更加強烈，情景更加悽慘，不愧為是歷代傳下來的好詩。陳陶的《隴西行》一共寫了四首，一般就選他這一首，這一首就足夠了，展現了他的思想境界，在歷史的詩壇中佔一定地位，他同情的是最底層的人們。
我望著無定河不斷的流水，聯想到貂蟬站在這裡，不由也寫了一詩，"無定河邊看水流，陳陶詩句湧心頭。貂蟬哪曉春閨夢，空立京丘難釋愁"。京丘，指的是"故暴骸骨無量數，為京丘若山陵。"當地老鄉講，這裡也許就是古戰場，也許就有遺骨，不過時過境遷早已化為泥土。貂蟬站在這裡知道嗎？她能理解普通婦女的情感嗎？
九口 202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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