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就是個禽獸！”
警察局裡，阿玉擋在驚恐的女兒前面，怒目而視。
當阿玉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時，局長拉韞手中的手機裡還在播放女兒被迷姦的視頻。
視頻裡，挑逗的笑聲格外刺耳。
那一刻，她完全不是往日那個怯懦怕事的家庭主婦，反而更像是一頭殺氣騰騰的母獅。
在孩子面前，再善良本分的父母也不會做孬種。
自己的女兒被官二代“盯上”是什麼樣的體驗？
這個問題，李維傑一定可以回答。
前天深夜，身在外地出差的他，連夜趕回家中，卻看到這樣一番景象：
家中後院倉庫內，大女兒平平和妻子阿玉汗流浹背，兩眼空空，坐地不起。
在她們跟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個穿著豹紋T恤、深色牛仔褲的年輕男孩癱臥在地。
不遠處，還有一部被榔頭錘得稀巴爛的手機。
躺在地上的男孩叫素察，是大女兒平平的同學，也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官二代。
仗著母親是當地警察局長，平日裡四處欺男霸女。
這一次，他就盯上了大女兒平平。
前幾天，平平參加學校組織的野營，素察也在內，地點是泰國有名的玉佛廟。
當晚，就在其他人圍著篝火歌舞不斷、笑聲四起的時候，他悄悄在平平的飲料裡下了迷藥。
他將失去意識的平平拖進房間，實施了強姦。
最令人髮指的是，他還用手機拍攝了強姦的全過程，不時對著鏡頭擺出種種輕浮的表情。
一切遠沒有結束。
三天後，素察駕車半路截住放學回家的平平，拿出視頻相要挾，逼迫平平再次就範。
“上次不過癮，你跟死人一樣，今晚在你家後門等我。”
“你要是敢報警，我會讓所有人看到這條視頻！”
晚上，素察果真來了，他把平平拉進後院倉庫裡。
就在開燈的一剎那，他卻看到了平平的母親阿玉，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
“我不管你是誰的孩子，如果你再碰我的女兒，我就跟你拼了。”
說完，阿玉衝著他的手機就搶過去。
掃興的素察非常惱火，用手機堅硬的稜角狠狠地敲擊阿玉的太陽穴。
面對眼前這個和自己媽媽年齡相仿的女人，他一點都不手軟。
就在素察肆意發洩怒火的時候，身後，平平擎著一把榔頭，猛力一揮。
一聲悶響，素察應聲倒地。
平平本想打掉素察的手機，沒想到“誤殺”了他。
她來不及細想，像瘋了一樣，用榔頭捶打著摔落在地的手機。
她多麼希望手機裡的那個“人生汙點”能和他的主人一樣，徹底消失…
李維傑聽完事情經過，有些恍然。
“不能報警。”
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
儘管是平平是正當防衛，倘若一旦報警，女兒被玷汙的消息會在一夜間傳遍全城。
這讓她有何顏面繼續學習和生活？
於是，李維傑和阿玉連夜掩埋屍體。
第二天，他又帶著全家跑到另一個城市遊玩，試圖製造不在場證明，甚至提前和家人串了供詞，並且叮囑兩個女兒：
“我可能會捱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吭聲。”
即便做了這麼多的準備，李維傑一家卻也在劫難逃…
樂善好施的丈夫，溫良慈愛的妻子，兩個單純善良的女兒……
電影《誤殺》中，這樣平凡卻溫馨的家庭，卻在一夜之間崩塌了。
其實，意外發生之前，李維傑和女兒平平的關係正處於冰點。
正在上高二的大女兒，剛好到了叛逆期。
敏感，自負，驕縱。
在她眼裡，這個只上到小學四年級就進入社會的父親，一無是處。
沒有知識，沒有財富，沒有社會地位。
所以，她和父親李維傑永遠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餐桌上，一旦言語不和，她飯也不吃了，扔下筷子，直接扭頭走人。
思想早熟的她，早已通過校園內權貴子弟的言行舉止，窺探到了社會中種種“內幕”。
比如人脈。
當父親因為6000塊錢報名費而猶豫是否讓她參加野營的時候，她非常憤怒，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愚昧無知。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名流子女都會參加，到時候可以結交很多朋友？”
李維傑有些納悶，他沒想到成績優異的女兒，還要拿出一門心思放在“交朋友”上。
看女兒賭氣離開，他不解地吐槽道：“怎麼現在脾氣這麼大？”
轉臉又教育小女兒安安，他說：“不要學姐姐發脾氣，等你考100分，爸爸給你買口琴。”
平平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心想扎進“貴族人堆”裡的自己，反而遇見了惡魔。
而那個平時裡自己瞧不上的父親，為了她，從警局裡“七進七出”，獨自揹負一切。
連日的拘禁和逼問，激怒了百姓，在輿論的壓迫下，警局只好放人。
李維傑站在天台上，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只有心力憔悴。
當妻子拿著小女兒安安的滿分試卷報喜，李維傑終於開心地笑了一下。
但，也僅僅是一下。
因為他很快發現了試卷分數被塗改的痕跡，明明70分，卻被小女兒改成100分。
為了想要得到獎勵，女兒學會了投機取巧。
這與為了弄清兒子被殺真相而暴力逼供的警察局長，有何不同？
這與為了掩蓋女兒罪行而謊話連篇的自己，又有何不同？
而被自己保護下來的女兒平平，又是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人，決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而不擇手段。
李維傑本以為自己在“拯救”女兒，實際上是“害”了兩個女兒。
他決定自首，並不是因為他相信法律，而是希望用這種方式，告訴兩個女兒：
你的父親雖然只是小學四年級畢業的文盲，但是他明白事理，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做一個遇事不逃避、正直勇敢的人。
於是，這就有了電影裡最感人的一幕。
明媚的眼光下，一輛開往監獄的押解車上，車裡的男人戴著鐐銬，他含淚望向車窗外。
一個女孩正在後面拼命追趕，哭泣讓她的呼吸更加急促，她依稀聽見父親的耳語：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距離就遠了，你一回家就關上房門，什麼也不和我說。”
“但你要知道爸爸永遠愛你，希望這次意外，能讓你真正的長大…”
看到這一幕，我想起作家劉亮程《先父》裡的一句話：
父親離開的第二天，
我們全長大了，我的童年不見了。
面對親情，我們總是在生離死別之際，才後知後覺。
而這種“遲到”的成長，終究不能彌補漫長的遺憾。
回想起父親自首前，站在天台上說的那句：
“我是一個沒用的男人，但必須擋在你們前面。”
這句話終成為兩個女兒心中最幸福的疼痛。
電影散場後，我久久不願離去。
別人看到的是精彩的劇情反轉，我看到的卻是父母“最無能”的一面。
倘若李維傑可以向大女兒解釋清楚：
人脈只是成功的一個要素，努力一定會有回報。
倘若李維傑可以告訴小女兒：
考不了滿分沒關係，只要是進步，考70分爸爸也願意給你買口琴。
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其實，不一定。
有些事情，父母恐怕也解釋不清。
電影《七宗罪》裡，年輕警官戴維剛剛調到紐約市不久，妻子翠西就懷孕了。
然而，90年代的紐約市，被叫做“犯罪之城”。
男人遇上搶劫犯，路人熟視無睹；女人遇上強姦犯，只能大喊“救火”。
身為小學老師的翠西，看到附近糟糕的教育環境，她很猶豫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
她找到了丈夫的同事威廉，一個在紐約生活了半輩子的老警察，希望向他尋求一些建議。
威廉沒有給予給她答案，而是講了一個自己的故事。
十幾年前的一天早上，他起床準備上班，妻子突然告訴他，自己懷孕了。
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憂心忡忡，惶惶不可終日。
他覺得怎麼能讓孩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呢？
作為警察，他太清楚這座城市了。
槍支、毒品、賭博、黑幫……它們就在身邊，每一樣東西，都會與孩子“擦肩而過。”
他不知道怎樣向孩子解釋周遭混亂的一切，而孩子早晚會發現這個世界的齷齪。
最後，威廉對翠西說：
“如果你想留住這個孩子，那麼就抓住每一個機會愛護他。”
記得剛剛畢業的時候，因為記者的工作性質，見聞了許多灰暗的東西，我突然對社會的某些現象感到失望。
從小到大的應試教育都在告訴我們，社會處處光明，從來沒有苟且。
“你們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結果，進入社會後，反而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或許，當一個“傻子”，是我對社會最大的感恩。
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和母親抱怨：“怎麼會這樣的事情”、“怎麼會有這種人”。
起先，母親一如既往地說了很多安慰或是掛念我的話，大抵都記不太清了。
但是有一句話，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她說：
“孩子，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這個世界。”
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之前遇到的種種灰色的東西一直都存在，只是父母將它們隔離開了。
不是他們不想告訴你，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李維傑可以告訴大女兒，想進入上流社會，不一定要結交人脈，靠自己努力也可以做到。
但事實是，想迅速突破階級壁壘，融入上流圈層，除了資本，人脈是唯一的道路。
李維傑也可以告訴小女兒，進步就好，70分也值得獎勵。
但事實是，小學才考70分，這就是大家口中的“低能兒”，她已經早早輸在了起跑線上。
如果你是家長，你會發現怎麼解釋都不對。
即便如此，他們仍然試圖給予你一個答案。
我當然沒有孩子，但有一個比我小8歲的堂妹，她也在讀高中。
有時候，她會問我一些社會問題，比如：
中國為什麼不像外國那樣接納“同性戀”？
我該怎麼說？說同性戀為人不齒？還是說社會不夠包容？
話到嘴邊，也只好大而化之地講一句，“國情不一樣嘛”。
這樣的情節，在中國4.3億戶家庭裡，每天都在上演。
每當回想起母親的那句話，我既感受她的無可奈何，又感受到她對我追問的盡力成全。
有一天，我為人父母，每晚講著睡前故事哄孩子入眠。
看著她睡去的樣子，我卻心生憂慮，輾轉反側。
童話終歸是輕飄飄的童話，現實依舊是沉甸甸的現實。
每天清晨的電視裡，貪婪、扭曲、暴力的新聞輪番上演。
我期待她的發問，又懼怕她的發問。
我又該怎麼給她解釋這個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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