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捕快哥哥,請自重(下)

01

“請主持帶我們到大佛失蹤的地方看看吧。” 皇甫少鴻打破了沉默。

曾經香客鼎盛的大殿,如今已被封鎖。四周經幡飄飄,可大殿正中卻空空如也,曾經的金身佛像已不知去向。

眾人來到擺放佛像的蓮花座前,細細端詳。

四周既沒有撬動的痕跡,更沒有暴力擊打過的跡象,作案者究竟是用了何種手段,竟能了無痕跡地搬走一尊大佛?

這種毫無破綻的案發現場,更使案件破朔迷離,如墜雲裡霧中。

“莫不是佛祖修道成仙,已飛入極樂世界去了?” 拓跋若喃喃自語。鎮國將軍杜若久經沙場的眼中也閃爍著一絲恐懼。

只有兩個人顯得尤為鎮靜。

李慕陽的嗅覺極為敏銳,他從進入大殿開始,就聞到了空氣中似乎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氣味。

是什麼味道呢?正當他蹙眉冥想之際,對上了千帆雪炯炯的目光。

看來,發現異常的,不只是他一個人。

皇甫少鴻進入寺院前雄心勃勃,急欲大展一番拳腳。

面對此情此景已洩氣了八分,他有氣無力地對著大家擺擺手:“你們,分頭在寺裡搜查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線索。”眾將得令,四散而去。

李慕陽因為要押著千帆雪的緣故,沒有跟著大家去搜查僧人的禪房。

他先繞著整個寺院內外走了一圈,將周圍的地形環境牢牢記在心中。

然後,他順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一絲氣息,轉而向大殿後的花圃走去。

“喂,牧羊犬。”看著四下無人,千帆雪的話癆勁兒又上來了:“你拉我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幹嘛?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軌之心?”

“你想多了,倒是我比較怕女流氓會動手動腳。”

雖然臉腫成了豬頭,但嘴巴倒是挺硬。千帆雪正欲踹他下盤,誰知被李慕陽反剪雙手,壓趴在了地下。

“別出聲!你聽。”

02

不遠處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哭聲,兩人貓著腰,悄悄向哭聲的源頭走去。

原來是一個小沙彌,坐在花圃中央,正對著一個小墓碑嗚嗚地抽泣。

這難道不是最需要姐姐安慰的時候嗎?千帆雪向李慕陽做出了一個“我去”的口型。慢慢走到小沙彌身邊,蹲下問他:“小師傅,你為什麼難過呀?”

“我在懷念我最心愛的朋友,小黃狗點點。”

千帆雪看向小墓碑,上面用稚嫩的筆跡,歪歪扭扭地寫著:點點之墓。

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千帆雪的眼眶微微溼潤了:“點點是怎麼去世的呢?”

“五個師兄離家出走的早上,我發現點點也去世了,嗚嗚嗚......”

千帆雪內心一震,直覺告訴她,小黃狗的死定有蹊蹺。

她溫柔地安慰了小沙彌,等孩子走後,她和李慕陽立刻動手,挖開了點點之墓。

小沙彌把小狗的屍體裝在小木盒中。

剛打開小木盒,一股刺鼻的氣味直衝入鼻腔。

千帆雪感到胸口發悶,忙把盒子往李慕陽手裡一塞,跑到一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味道......和大殿中的氣味一模一樣。

李慕陽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口鼻,細細翻檢小狗的屍體。

二月到三月,雖已入春,但空氣還略帶寒意。

但屍體卻反常的呈現出夏季才有的腐敗速度。小狗的嘴邊有大量粉白色泡沫痰的痕跡,顯然有某種氣體,直接損傷了小狗的呼吸器官。

“這是什麼氣味?太邪門了。”千帆雪一邊捏著鼻子,一邊向李慕陽靠近。

李慕陽沒有接話,卻反問道:“有某種毒物,既可以造成人和動物的窒息,又能和金子產生反應。你說世界上存在這種東西嗎?”

兩人面面相覷,腦海中卻風起雲湧,不斷過濾著自己平生所知的事物。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難道,是傳說中的那種東西?!

李慕陽的眼神一冷,看來,兩個人又想到一起去了。

以前,只當是遊者們相互吹噓的的傳說罷了,不曾聽聞中原有此物。若果有此物,那嫌疑最大的不就是......

沒等千帆雪驚叫出口,李慕陽立即止住了她的話頭:“現在只是一種假設,並無實質證據。

我們要按兵不動,想辦法讓犯人自己露馬腳。”

這隻牧羊犬,腦子還挺靈光。千帆雪輕輕點了點頭,對李慕陽好感漸增。兩人小心地藏好了盒子,向禪房走去。

03

寺院那頭,皇甫少鴻正捲入一場剪不斷理還亂的爆料大會。

幾名弟子,聯名舉報大和尚淵淨覬覦主持之位,有加害相國寺主持的作案動機。

淵淨不落下風,反抖出幾個弟子不守佛門清規的醜事來。

“都有嫌疑,一起壓下去候審。”皇甫少鴻雙眉緊皺,向手下揮了揮手。

“王爺明察。何必拿下這麼多人,只需問一事,便知誰的嫌疑更大。”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誰在說話?”皇甫少鴻好奇地轉過身去。只見一男子頷首低眉,拱手而立。

知府生怕李慕陽冒犯了王爺,急忙稟告:“開封府衙門捕快,李慕陽。就是他將千帆雪捉拿歸案的。”

“喔?開封府真是人才濟濟。”

皇甫少鴻開始對面前這個男子產生了一點興趣:“依你所見,該如何處置呢?鄙人願聞其詳。”

“稟王爺。卑職不才,略通工匠技藝。知這小型佛像的鑄造,皆用失蠟法。先鑄模型,再將銅水、金水倒入,一次燒鑄完成。但,相國寺的大佛形體巨大,必是各個部件分別澆築,最後拼合而成。因此,整個搬運佛像並不容易,若是將佛像拆解為多個部件,運輸便易如反掌......”

“如此,也不易施行。”

淵明主持搖著頭打斷了李慕陽的話:“佛身雖經拼合,但經過焊接和鎏金,非製作工匠是找不到缺口的。更何況拆解需高溫熔化,可大殿並無燒灼痕跡。”

李慕陽微微一笑:“大師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一,拆解大佛,需知其紋理縫隙,必有工匠協助。二、無火,如何熔金?第一條線索是破案的關鍵,第二條線索只是作案的手法。”

眾人靜聽二人對話,更覺得此案古怪蹊蹺。

小小捕快竟在堂上高談闊論,感到被冷落的鎮國將軍有一絲不爽,“就算能把大佛拆下來,運輸出去也非易事。”杜佑不屑地橫了他一眼。

“將軍所言極是!”

李慕陽輕拍一下手掌,“在一般情況下,即使拆解大佛,每個部件也有上百斤。運輸要花費不少功夫。但剛才,大家專注於淵淨大師的紛爭時,我已查看過寺院地形。相國寺背依汴河,從這裡走到汴河邊,來回只需半柱香的功夫。汴河通達江淮水道,橫貫全城,兩岸住宅林立。汴河上日夜舟船如織,走水路極易藏匿。”

這個不起眼的捕快,分析的確有幾分道理。

杜佑一時也無法反駁,便用眼神暗示部下。手下軍官心領神會地退出禪房,前往汴河邊佈置搜查工作。

聽完李慕陽的話。淵明主持長嘆一聲,輕捻長鬚,陷入回憶:“金身大佛乃是開國時所造,距今已有六十多年,當初參與建造的匠人,早已不在人世。”

“匠人不在也無妨。”李慕陽胸有成竹地環視眾人。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圖紙!”

“沒錯。誰身上藏有圖紙,誰就最有作案的嫌疑。”

04

六十年前的圖紙如今身在何處呢?

還沒等皇甫少鴻下令搜查。一旁的通判曾曉仁雙膝一軟,忽然撲通跪倒於地,渾身癱軟,抖似篩糠:“與此事與小人無關!與小人無關吶!”

皇甫少鴻眼神一凌:“先把話說清楚,不然,拿你開刀!”

“自小人為通判以來,二十年間,開封府內由朝廷撥款修建的所有建築圖紙,都由我看管。存放在衙門的藏書閣內。”

“誰人進過藏書閣?”

“知、知府大人,還有......”曾曉仁的話音剛落,韋正縉驚慌跪地,磕頭如搗蒜:“王爺明鑑,我進藏書閣只為尋找案卷,可從不知什麼圖紙啊!”

曾曉仁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不復往日氣焰:“還有......還有......我年老昏聵,已經記不住到底有誰進去過了。”

李慕陽冷冷地望著兩個醜態百出的上司,十分清楚他們在恐懼什麼。

當然記不清楚了,進出藏書閣的人可太多了。因為那裡還存放著各類案件的卷宗,只要交上幾錠銀子,就能讓你進入閣內,略施手段,將案件顛倒黑白。

剛剛還在草菅人命,想誣陷自己為案件頂包,如今這兩個貪官也將身陷囹圄。

此情此景,真是讓千帆雪心中大呼痛快,情不自禁又補一刀:“即便兩位大人不是主犯,這從犯之罪,是逃不掉了。”

“來人啊!”皇甫少鴻大怒:“搜查藏書閣!把這兩人暫時關押,等候發落!”

05

看著軍官們拖走了大聲嚎哭的曾曉仁和韋正縉,皇甫少鴻稱許地拍拍李慕陽肩膀:“有勇有謀,洞察入微。

你這種人才留在六扇門是屈就了。等案件水落石出,我定啟奏聖上,封你一官半職。”

“謝王爺垂青。”李慕陽從容自若地一拱手,心中暗暗有種預感,這個案件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偵破。且不說曾曉仁和韋正縉是否會招供進入藏書閣的人,就是招了,也是人數眾多,排查困難。

想到這裡, “稟王爺,藏書閣內的圖紙,可能已被盜走。第一條線索恐怕很難突破。”李慕陽邊說邊暗暗觀察周圍神色各異的表情。

“第二條線索過於古怪,我實在想不通如何無火熔金。”皇甫少鴻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李卿可有高見?”

即使現在揭露了無火熔金的手法,也不能作為證據去定罪。

犯人肯定是在場的某一位,如何引蛇出洞呢?

李慕陽沒有正面回答皇甫少鴻的問題:“稟王爺,大佛被盜案,我們可以確定,兇手除了能夠接觸到藏書閣,武功也很高強,能夠悄無聲息地擊敗五個武僧。”

“確實如此。但大佛拆解,分成多塊搬到河邊也並非易事。

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主犯,數個從犯呢?一口氣擊敗五個武僧並非易事,若是五人分別擊敗,那就容易很多。”

皇甫少鴻雙目失神,似乎想努力在腦海中重現當時的情景。

是啊,犯人武功高強的推論是不是武斷了一點?

李慕陽卻頗有把握地分析了起來:“卑職認為,團伙作案可能性不大。一是,要走水路需用船。

大佛的重量,大型船隻太招搖,中型船隻起碼分五次運送,小型船隻至少要十次。一艘船行於水上,隱藏在往來船隻中,不易暴露目標。

幾艘船浩浩蕩蕩,引人注目,實在不算得上策。”

“這個案件做的非常乾淨,現場不留痕跡,足見兇手是心思縝密之人,並非山野盜匪。”

說到這裡,李慕陽不動聲色地斜瞟了一眼千帆雪,“何況淵明主持也說過,案件當夜,天空黑暗,在暗中伺機而動,乘其不備,擊倒五個僧人,並非不可能。”

淵淨急於撇清案件和自己的關係,“即使如此,那我五個師弟現身在何處?兇手運佛像,船已經吃重,難道會為了五個人再增加運送難度?他的目標是黃金,運人做什麼?”

雖知五個師弟已凶多吉少,淵淨還是不忍心說出“屍”這個字眼。

“是啊。”

拓跋若附和道:“最簡便的法子就是將五人屍體扔進汴河。但是,這一個多月,整個城內並沒有發現任何無名屍,這又作何解釋呢?”

“那是因為,兇手並沒有將屍體用這兩種方法處理。”看著大家期待答案的眼神,李慕陽有意賣了個關子:“這個答案,恐怕要真兇歸案之時,方能揭曉了。”

“我看,你分明是不知道!”

淵淨髮現自己還是在疑犯行列,亂了心智,開始詆譭起李慕陽來:“從一開始,你的推斷就沒有任何物證,從頭到尾都是信口開河!”

聽得入迷的千帆雪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加入破案的行列,“就算是中型船運送五次。淵明大師說過,晚飯前大佛還沒消失。

寺院是酉時開飯,淵淨大師是何時發現大佛失蹤的?”

“卯時。”

“案件是在酉時到卯時這六個時辰裡發生的,就算犯人武功過人,分別偷襲撂倒五位武功高強的僧人,至少也需要半個時辰,因為這五個僧人是輪流在不同位置巡邏的,想找機會偷襲肯定有等時間。”

“不管用什麼方法拆解大佛,我們就算最快半個時辰吧。相國寺處於開封城邊緣,最近的住宅處,走水路來回也要一半時辰。”

“一晚上,最多隻能運送走兩到三次。我認為,肯定還有部分的金塊來不及運走,被暫時沉在河底。”

沒有什麼案件是毫無痕跡的完美犯罪,這算是千帆雪多年的作案心得,她堅信,這起離奇的案件也不會例外。

拓跋若給千帆雪潑了盆冷水:“就算那時候沉在河底,一個月過去,現在也早該偷偷打撈上來了。”

確實是喔。正在千帆雪為自己的推論失敗而垂頭喪氣時,早前杜若派出去到汴河邊搜查的官兵,急匆匆地進來稟報。

“報告王爺和將軍,河床底部似發現金塊!”

真的!?眾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官兵繼續說道:“岸邊附近幾乎沒有人家,但有幾艘停靠多日的商船和貨船。

在詢問時,幾個善於泅水的船伕都不約而同的表示,在附近的河底,見到過類似於金塊的東西。

我們派了擅長游泳的幾個軍士下去查看過了。確實有三塊像是佛像手腳的黃金沉於河床底部。”

“金塊呢!?”皇甫少鴻、杜佑和拓跋若三人不約而同地大叫一聲。

官兵低下頭,“這金塊實在太重,打撈難度很大。”

看來這金塊還在河底的原因,就是這個了。“既有力氣搬到船上去,怎麼不從河底打撈上來呢?”

千帆雪怕大家笑話她笨,只好偷偷問李慕陽。後者低頭笑望著她,悄聲道:“說明案犯不通水性啊。”

難得兇手暴露出一個弱點,正好從側面印證了李慕陽的一系列推理。眾人皆歎服不已。

06

差不多可以佈下陷阱了。李慕陽暗自思忖,不失時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以此,我們可以初步推測兇手的身份。

首先,能接觸到官府藏書閣者,非富即貴,必是能和官府產生某種關聯的人。

其次,案犯武功高強。

第三,此人小心謹慎,心思縝密,並且不善游泳。

光這兩點,就能把排查範圍縮小到一個特定的圈子之內。”

皇甫少鴻心事重重:“官府之中,武學高強的人確實不多。”

是士官嗎?或許是顯貴?對官府俸祿再怎麼不滿意,養活一大家子人畢竟還不成問題,要這麼多黃金幹什麼?

想到這裡,皇甫少鴻內心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天色近晚,恐怕今日河邊的搜查和牢裡的拷問也不會馬上出什麼結果。他佈置了一下看守的任務,將眾人就地解散。

臨走時,一士官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向李慕陽一拋,淡淡地說:“今日緝拿女賊有功,王爺論功行賞。”

“謝大人。”

“哇”千帆雪在一旁探頭探腦:“抓一個犯人一錠銀子,獎金蠻豐厚的哦。”

接著,她竟難得地看見李慕陽面露尷尬和羞澀:“我們衙門,一年沒發工資了。”

“......”

兩個人無聲地走著路,千帆雪漸漸發現方向不對。“你不送我回衙門關起來嗎?”

後者輕輕一哼,“衙門的大牢關得住你這位女俠?”

千帆雪一下子停住不動了:“其實,這個案件到現在已經沒我什麼嫌疑了,趕快放了我!”

李慕陽從容淡定地回望著抓狂的千帆雪:“我沒接到上面通知說要把你放了。”

“你!!!”

“狗腿子!牧羊犬!狗官的跟屁蟲......”

千帆雪一路怒罵不停。李慕陽揉了揉聽的發脹的耳朵,開始解釋起來:“剛才我給犯人下了個套子,恐怕今夜他就會有所行動,我們兩個分開可能會有危險。”

千帆雪一歪腦袋,“套子?什麼套子?”唉,這個少女大腦也是簡單的可以。

李慕陽也不答話,徑直向前走去。“這是去哪兒?”

千帆雪小步追了上去。

“肉鋪。”

“啊?去那裡幹嘛?”

“跟著走就是了。”

入夜,李慕陽已在熟睡之中。

房上有瓦片輕微翻動的聲音,一塊瓦片被輕輕掀開,空洞之中,出現了一隻兇惡的眼睛,窺視著房內。

忽然,一支梅花鏢以凌厲之勢從洞口射出!正中李慕陽的左胸,心管破裂,血如泉湧!他幾乎沒來得及做什麼掙扎,就在睡夢中氣絕身亡。

少頃,一黑衣蒙面人從房頂越下,悄無聲息地清理了血跡,將屍體包裹著運了出去,臨走時,還往櫃子裡藏了什麼東西。

夜已深沉,萬籟無聲。罪惡的屠殺在黑夜的掩蓋下,無聲綻放。

07

第二天,相國寺。

軍官在清點報到的人數,日上三竿,皇甫少鴻面帶不悅,已經不耐煩起來:“李慕陽怎麼還沒到?”

“稟王爺,已差人去找了。”

和皇甫少鴻的焦灼不同,杜佑和拓跋若一邊下棋一邊氣定神閒地細品香茗,“沒這個捕快也是一樣查案。”

“把知府和通判好好拷問一番就水落石出的案子,何必大動干戈。”

“報!”

一士官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撲通跪地,手持一黑筒,向皇甫少鴻彙報:“李宅空無一人,李慕陽也不知去向,官兵們進去搜查到了這個東西。”

“這是什麼?”皇甫少鴻從座椅上俯身向前,取過黑筒。

打開筒蓋,往手中一倒,一卷軸滑落下來。皇甫少鴻屏氣凝神,將卷軸一展,驚得毛髮倒立。

金如來的圖紙!

“圖紙在此!”

皇甫少鴻大叫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向前。

杜佑神色凝重,“我就說這個捕快怎麼會料事如神,原來是監守自盜!”

淵明主持老淚縱橫,“竟不知他是人面獸心,恐怕我五個徒兒已凶多吉少。”

拓跋若怒目而視,呵斥官兵:“還不快貼出畫像!全城搜捕!”

“且慢!”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亂作一團時,門外傳來一聲嬌斥。

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千帆雪,只不過這次她手腕上已經沒有了手銬,她手持一物,闊步而來。

“來人啊!把女賊拿下!”杜佑一聲令下,眾官軍湧上前去。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眾軍官紛紛倒地,哀嚎不止。

“大膽賊人,還不伏法,讓老衲會會你!”淵明主持手持禪杖,擋在千帆雪面前。

“敢問主持,我有何罪?”千帆雪嘴角譏諷地一翹。

“李慕陽房內的圖紙已被搜查出來,現人已畏罪潛逃,你善於行竊,必是他的從犯!”

千帆雪朗聲道:“李捕快是遭人陷害。因為,真兇就是——他!”邊說邊指向一人。

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千帆雪所指不是別人,正是堂上的鴻臚寺的員外郎拓跋若。

“哈哈哈!”拓跋若長笑三聲,“女賊死到臨頭,還想含血噴人,你有何證據!”

“我就是證據!”大堂屏風後忽現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慕陽。

房內一片騷動,但拓跋若最為失態,“你、你、你,這不可能!”

他倒退幾步,像見了鬼一樣驚恐。

“不可能什麼?”

李慕陽步步緊逼,“不可能還活著?”

他伸手從衣襟內取出一枚梅花鏢,在手中輕輕把玩:“這枚梅花鏢,不是大人昨晚贈予卑職的禮物嗎?大人認為,殺了我,您的所作所為就能瞞天過海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杜佑認出了梅花鏢上拓跋氏的馬鹿家徽,心中大為震動。

08

原來,昨日李慕陽跟王爺分析案犯特徵時,有意將線索指向:官府和武功高強兩個特徵。除了兇手符合特徵以外,李慕陽自己也在此列。逼兇手嫁禍自己,殺人滅口。

千帆雪先給李慕陽服用了“意息丸”,在中了梅花鏢後吞下,可以假死一個時辰。傷口流出的鮮血,是肉鋪買來的新鮮豬血。

拓跋若將“屍體”拖到郊外,本想撒上藥水來一個屍骨無存,幸有千帆雪相助,裝出有一群人靠近的響動,迫使拓跋若草草掩埋屍體了事。

拓跋若離開後,千帆雪將李慕陽的“屍身”掘出,等藥力消退後,兩人找出拓跋若藏於房內,用來嫁禍李慕陽的圖紙。

事不宜遲,兩人夜馳王府,將整個案件的經過向王爺說明。三人將計就計,演了一場聲東擊西的好戲。

“在員外郎您下棋的時候,官兵已經去府上搜查出證據了。”

千帆雪掀開手中的瓷瓶,一股刺鼻的氣味從瓶中散發出來。

杜若掩鼻上前望了望瓶內:“這算什麼證據?不過是一瓶濁水罷了。”

李慕陽面向著困惑的大家,一字一頓地揭開謎底:“這不是普通的水,這種液體名叫雷吉亞。也就是傳說中的王水。大佛的部分金子,已化在水中。”

淵明大師連連搖頭,“這只是傳說中的毒水,中原未曾出現過此物。”

“因為這種毒水來自異域之國——波斯。

相傳是波斯的鍊金術師發現的配方。此水劇毒,草木觸則萎,金銀觸則化,人獸觸則斃,是為毒中之王。”

“煉製毒水時產生的氣體,也會讓人或獸暴斃,相國寺大佛失蹤那夜,除了五名僧人,還有一隻小狗也不幸殞命。我們檢查了小狗的咽喉,正是為毒氣所傷。”

李慕陽同情地看了一眼房內的僧人,“恐怕五位師傅不見蹤跡,是因為屍身已被王水所化,成為一灘血水了。昨日若非千帆雪搭救,恐怕在下也已化為血水。”

能接觸到波斯國的人不多。

皇甫少鴻痛心疾首道:“我只知,若兄在五年前曾作為使節,出使過波斯國。除了若兄,朝野之內無人能接觸到這個國家。”

昔日親密好友,今日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這是皇甫少鴻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他更不理解拓跋若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盜取黃金。

09

“如今皇恩浩蕩,若家中有什麼變故,銀兩短缺,大可向天子請命。我與少鴻也可以略盡綿薄之力,何故出此下策?可是有難言的苦衷?”

杜佑實在無法相信自己信任的朋友,會做出偷盜金佛的事。

聽到這裡,拓跋若忽然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皇恩?苦衷?呵呵。杜佑啊杜佑,你杜家三朝氏族,皇親國戚,富貴非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怎知我們小姓的坎坷多艱。”

“當年武舉,馬射、步射、平射、馬槍、軍策、兵法......哪一項,我不在你之上?最後你高中,我落選。你官拜鎮國將軍,掌京都軍權。

我只能在鴻臚寺,做一名小小員外郎,出使異域,歷經艱險,九死一生。”

說到此處,拓跋若雙拳緊握,身上散發出極強的殺意。

“我拓跋氏一支,背叛舊族,歸順你朝,代代與漢人通婚。可又得到了什麼待遇呢!我的父輩為國家出生入死,從未得到他們應得的功勳!”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天,我拓跋若就要自立為王!”

拓跋若殺氣暴漲,爆發出來的內力竟將整個大廳內的人都震倒在地。

拓跋若算盤打的不錯,以大佛的黃金購買一支僱傭兵隊,西通敵波斯,北勾結拓跋舊部,佔山為王,恐怕朝廷都要忌憚幾分。

皇甫少鴻、杜佑、李慕陽和千帆雪四人相看一眼。今天不拿下拓跋若,恐怕國家將永無寧日!

10

四人一擁而上,混戰成一團。

杜佑一拳擊向拓跋若左胸,卻被他一掌封住,拓跋若內力極深,反握住杜佑右拳,輕輕一握,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聲。

杜佑慘叫一聲,滾落在地,被旁邊的軍士扶了出去。

皇甫少鴻躍至半空,欲以手刃劈拓跋若頸部。拓跋若耳聞風聲,並未回頭,一掌正中皇甫少鴻胸口。

皇甫少鴻被擊出大廳數十米遠,噴出了一口鮮血。

李慕陽和千帆雪並肩而立,“此人武功在你我之上,只宜智取,不宜強攻。”

兩人前後夾擊,儘量躲開拓跋若的直接攻勢,他的速度被兩人拖慢下來。

李慕陽感到了拓跋若的體力不支,一個掃腿將拓跋若掀倒在地。

千帆雪乘此機會,抽出腰間的緞帶,輕輕一抖,竟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

“這不是少林失蹤已久的長軟劍嗎?”淵明主持驚呼一聲。

寶劍向拓跋若的喉部刺去,拓跋若迅速一閃,長劍直刺入青磚內半寸深。

李慕陽意味深長地斜看了千帆雪一眼,這個女人究竟偷了多少寶貝?

昨天從宮內盜出的“意息丸”,今天從少林偷的長軟劍......千帆雪嬉皮笑臉地撇了撇嘴,“借用,借用一下嘛。”

剛才甚是兇險,拓跋若驚出一身冷汗,看來要使出殺手鐧了。拓跋若使出了一套無人見過的幻步,彷彿分身成數十人,將兩人團團圍住。

李慕陽和千帆雪背對背緊靠,全神貫注的尋找陣法中的缺口。

忽然幻影中中無數梅花鏢向兩人襲來!兩人不斷閃避,千帆雪長軟劍如同一條銀蛇在陣中亂卷。

“啪”的一聲,打中了拓跋若的右腿,陣法被破,拓跋若吃痛,連退數步,被逼到了牆角。

好機會,李慕陽揮刀向前。正欲劈砍,忽見拓跋若從袖中向自己灑出某種液體。一股熟悉而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糟了,是王水。眼看著液體向自己臉部飛來,已經無可退避。這次死定了,李慕陽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我瞎了。”

李慕陽心情跌至谷底。耳邊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還聽見了千帆雪不屑的話語:“大哥,你眼睛好的很。”

說完,順手用劍尖一挑,眼前峰迴路轉,光明一片。

原來千帆雪看情勢不妙,用長軟劍捲起附近的水桶,扣到了李慕陽的頭上,防止王水飛濺到他的臉上。

這麼一張老天賞的俊臉蛋,真是可惜了,千帆雪心想。

真的很沒面子,“你幹嘛不早說!”

“我救了你一命哎,這是你對恩人的態度嗎?”

這又是什麼情況?拓跋若看著爭吵的一對男女,滿臉黑線。不管了,趁這個機會,把兩人一舉拿下吧!拓跋若的梅花鏢向兩人的要害處飛來。

長軟劍順勢一甩,飛鏢輕鬆打落在地。

李慕陽和千帆雪,一人一劍,快速回攻,兩把劍應勢向拓跋若飛去。

只聽見“呲”的一聲,鮮血飛濺,李慕陽的劍釘住了拓跋若的左臂,千帆雪的劍釘住了他的右手,把拓跋若牢牢釘在了牆上。

終於,相國寺盜走純金如來的案犯,被緝拿歸案。拓跋若將迎來屬於他的懲罰。

11

三年後,趙地主家。

夜幕深沉,一個黑影從院中竄出,在夜色中疾飛而去。

忽然傳來“哐”和“咔噠”兩聲。

千帆雪揉揉撞得生疼的腦門,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李慕陽!你幹嘛不去升你的官,發你的財去啊?老盯著我這個小毛賊做什麼!”

月光下,李慕陽的一襲白衣印的如水溫柔。

“你是我的犯人,這輩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又是一聲“咔噠”,手銬拷著千帆雪的右手和李慕陽的左手。

看來這對歡喜冤家的故事遠遠沒有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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