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工第一天，大家全副武装的坐在会议室开会。老张扫了一眼坐在会议室的众人，有几个位置空了。
会议开始已经有一会了，除了那几个空位，董事长的位置也是空着的。会议室内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老张不想参与这种讨论，自顾自的掏出手机，耳朵却留意着旁边的财务主管和人力资源总监的谈话。
人力资源总监在抱怨老板太绝情，疫情期间这几个身处疫情严重地区的中层管理确实有难处，无法及时到岗，已经被强制开除了，补偿减半。
财务主管叹着气，公司账上没有多少钱了，能给补偿已经不错了。
老张心中暗自叹息，公司遇到难处了，他是最清楚的，因为他负责的是销售部门。本来准备趁着过年大干一场的，结果遇到了疫情，销量连平时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老张有些慌张，这次会议估计要拿自己开刀了，想到这里，老张更没心情和旁边的两位老同事嘀咕了。
不过老张还是有底牌的，公司销售渠道一直都是与各城市大型商超的合作，这一块的资源老张自认为拿捏的死死的，公司想要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再者说自己和在座的几位可是和老板一起从一个小作坊做到现在规模的元老级人物，老板应该不会这么不念旧情，自己两个孩子上学，房贷车贷，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期，如果丢了工作，那将是灭顶之灾啊。
老张望着空出来的几个座位有些发呆，心里又更加的忐忑起来，这里面有自己手下的兵，两个城市的销售主管，当年也是自己招上来的，更是自己手把手从小销售员带到主管的位置，这次强制开除，说实话老张是有怨气的，虽然这两个地方去年的业绩不怎么好，但好歹完成了年度的计划，而且这次开除，老板根本没和老张通过气，老张是接到被开除的一个手下打来的电话，才知道这件事，可在这非常时期，自保已经竭尽全力，哪还有能力顾别人。
后来人力资源总监主动给老张打了电话，说自己也非本意，老板下的直接命令，那几位又明确表示无法准时上班，最重要的是，那两位都有点屁股没擦干净，在这件事上，老张毫无办法，干销售的，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难免会有些灰色的小动作，这种事大家都理解，可真要有人跟你较真，你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人力资源那边又嘀咕出了一个信息，老板亲自从某业内著名公司挖来了一个策划总监，据说很厉害，今天的会议的重点也是这位策划总监的首秀，将制定好的全年营销计划公布，和各部门老大认识一下并开始对接工作。
老张望着那张空着的策划总监的位置有些感慨，上个策划总监也算是自己的老朋友了，公司元老之一，在年前就被老板劝退了。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老板和一个年级不大小的小伙子低声交流着走了进来。老张看着那张年轻的脸，生面孔，以前没见过。老板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直接介绍了那位年轻人，新的策划总监。
会议室一下子就安静了，然后开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开头就是俗套的流程，老板捧着介绍一番，新策划总监客气着自我介绍一番，这类流程老张见过很多次了，虽然无感，但也得满面笑容，时不时跟着鼓掌，老张在想，自己脸上带着口罩，不知道笑的好不好看。
果然不出老张所料，第一件事，老板狠狠的鼓励了自己的这块工作，并大肆回忆了一番当年创业，老张如何如何努力为公司带来销量，是公司的功臣之类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提及去年的销售业绩勉强合格，今年又遇到疫情，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希望老张能顶住困难，迎难而上。老张听的有些麻木，但脸上和嘴上还是要表现出一幅备受鼓舞和坚决完成任务的表情。
接着便是新策划总监的时间了，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小年轻会拿出各种新的模式，新的方法或者大谈特谈一下疫情之下的各种突破性思路，毕竟这个小年轻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轻啊，所有人都觉得老板就是想要新思路，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一个小年轻。
结果小年轻只是从包里抽出了一张纸起身很恭敬的递给了老板，然后又很恭敬的朝着其他人微微欠了欠身后开始说：我向董事长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将我们公司的运营从线下搬到线上，大家都知道现在是线上的时代，线下的机会会越来越小。但是我们公司一直的运营思路都是在线下开拓市场，这种方式见效慢，收益少，还会滋生很多不合理的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小年轻似乎有意无意的看了老张一眼。
小年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我向董事长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将所有工作都和线上联系在一起，其中包括我们日常办公的资料，数据，财务和客户信息等。
小年轻说完自己就坐下了，会议室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老板一直低头看着小年轻递过去的那张纸，气氛一时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安静。
慢慢的所有人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老板，老板缓缓抬起头，吩咐助理将一份文件下发下去，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份，包括小年轻。
文件上大致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开始学习线上办公，将手里现有各种文字资料都以数字文档的方式输入电脑，包括原料采购历年的价格表，财务系统的各种账目，票据的照片，销售上各个经销商的资料，区域特点等等
只要是信息，就要求数字化，这下会议室不淡定了，大家开始望着老板，希望老板能否决这项提议，因为这项工作的虽然操作起来不难，但绝对是一个十分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而且有些部门，譬如采购，譬如销售，譬如各种单据……这些东西谁能保证里面没有一丝半点的猫腻，尤其是采购部门与各供应商之间的资料，只要肯查，肯定是要出事的，现在居然要求上传成数字资料，那光虚假的价格资料都能让采购部的经理累死，而且这种事还不敢让下面的人去做，万一被泄露出去，那就是一颗地雷。
老板望了望众人只说了一句话：这个提议很好，大家尽快落实。然后起身出了会议室。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的几位元老排着队的去老板那里诉苦水，但都被顶了回来，而且老张听到了负责采购的那位元老在办公室直接和老板吵了起来。当然第二天采购部经理办公室就没人了。和采购经理一起走的还有人力资源的总监，原因嘛工作能力不足。
接着财务总监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后主动离职，据说是因为报销票据出现偏差，老板念其是公司元老，给了不错的补偿。
接着老张手下的几个大区的主管离职。老张对此很有怨言，但没有办法，那几个大区主管上交了手中客户的资料，却没想到被公司查出对他们对客户有行贿，直接开除。销售这里只剩下老张和几个一二线城市的主管。
就这样折腾了几天，公司元老走的只剩下老张和负责生产的一个经理，中层管理走了一半，办公大楼立马显的有些空旷了。
老张打听到，离职的同事中，主动离职的占了九层，基本上都是公司抓住了什么把柄，其实就是行业潜规则的东西，那些资料不动还好，一动出来难免有没有擦干净的屁股。
一周后，又一个年轻人跟着老板走进了会议室，这个年轻人老张认识，老板的儿子，去年留学回国。老板很热情的又将他的儿子介绍给老张一次，并督促他儿子向老张好好学习，今年开始准备在公司担任销售副总，替老张分忧了。
老板同时宣布了另一项认命，原先入职的新的策划总监，就是故事开头的那个小年轻，调任为新人力资源总监，并着手开始将公司空余职位的招聘。
会议结束，老板有意无意的看了老张一眼，一脸笑呵呵的表情。
老张背脊有些发凉，自己手里掌握着目前公司销量一半多的大客户，现在怎么觉得这就是炸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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