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头上黑龙盘旋，将来定会夺取您的天下。”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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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可是想给我些提点？”武照平复好心绪，抬头浅笑。
“武姑娘不想占卜，我如何给出建言？”方士看着武照，眼中的邪魅之气减了些许，似乎刻意显露出几分高人该有的凝重，然而嘴角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
李治觉得这方士从一开始就在试探和捉弄武照，他既有本事博得父皇的信任，怎会连自己的心思都掩饰不好？他是看出武照预备在这“长生不老”之事上搅局，想给她点厉害看看，还是对她那“双星并聚”的命格感到好奇？
“看来方士今天是定要为我卜上一卦了。”武照唇畔的涟漪散去，黛眉微颦，应是在思量要怎样应对，才能避免心底的隐秘被识破。
“我俗名墨麟，墨汁的墨，麒麟的麟。”方士从袖口拿出几块墨色碎片，也不知是玉石还是兽骨，在案几上摆着什么图样：“告知俗名和占卜，皆是想同武姑娘结缘，毕竟像你这样的奇女子，结缘定要趁早，以后怕赶不上。”
“好了，现下告诉我，你想占卜什么？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命数与寻常人不同，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解疑，别浪费了。”墨麟说完，闭目运气，左手掌在碎片摆成的图案上缓缓移动，等着武照开口。
“那就、帮我看看……我以后会、会有孩子吗？”武照低声问道，眸光踌躇而郁结，往李治所在的那扇隔门微微瞥了一眼，那神情与其说是羞怯，不如说是紧张。
她这问题，实在让李治出乎意料，她问福运、问灾厄、问寿命，哪怕将计就计问墨麟方才说的第二段姻缘呢，怎就问了这么个问题。是了，她之前一直佩戴麝香，故担心自己不会有孩子？也不对啊，年初在云霄居，自己看见她扶着树干呕，简直受了莫大的打击，脱口问出她是不是和父皇有了孩子，而她回答得那般冷漠干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思虑。
总不会是，方才看见萧兰珊抱着襁褓，触景生情？真是如此吗，可她那寒烟冷雨的神情、若即若离的模样，真的已开始为这渺茫的情路做长远的思量？但迄今为止，自己还没感受到她的深情和决心。
墨麟的神色倒是进入了占卜时的郑重，他睁开眼睛，看着碎片呈现的卦象，嘴角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意，抬头道：“当然会有，而且儿女双全。”
武照听了这话，好像委实松了口气，却让李治愈加不解，她又不是王丹芸，一心想着子嗣和承袭，何况她若这般担心，当初又怎会佩戴麝香。
“可是现下就松口气还为时太早，其实，你是想问、”墨麟随即解开李治的疑惑：“命中那两颗星，孰轻孰重吧？”
“嗯。”武照心事被看破，便不再伪装，惆怅与困惑缓缓漫在脸上，她抬手想捂住耳朵，但还是没那么做，听墨麟继续说了下去。
“儿女双全，未见得就能安心相夫教子，人世间的事本就复杂矛盾、苦乐交织，你命数如此，无转圜的余地。”
“那我可以……平衡吗？”武照按着手腕上的红绳，轻声问道。
“难说，真的难说。”墨麟摇摇头，爱莫能助。
武照低下头，贝齿将樱唇咬出一道痕迹，但她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外的事：“你既说命数，那也知这世间断不会有长生不老药，为何还给皇上献丹药？”
“这世间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比如皇上一开始并未想求药，而我也并不愿献药。”墨麟唇角一钩，侧身望向隔门，仿佛觉察到李治的目光，洒脱道：“好了，这份逐客令我收到了，此后不会再来。”
墨麟说完，向武照作了一揖，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道：“说实话，你的样子很出乎我意料，我原以为，你应是冷艳夭媚的，没想到还能如此清婉滢然，许是还在青葱年少吧。”
武照看着墨麟的背影，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阴影，人也有些倦怠，愀然靠在玉石屏风上，陷入沉思，似乎已经忘了李治还在耳室。
李治见宫娥内侍都在廊外候着，并不会进来，便走出耳室。武照仍兀自愣神，直到李治轻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虽说我着了他的道，但他承诺以后不会再来，也算是解决了一桩棘手的事。”武照淡淡一笑，唇畔的弧度却有些勉强，漾不起涟漪。
“嗯，看他的样子，给父皇的丹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后父皇慢慢把药停了，便不会出今天这种事，你也就不用担心了。”李治温声道。
“……”武照低着头，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李治的手：“你不问吗？”
“问什么？”
“双星之命。”
“若可以说的话，你自会告诉我，何必问呢。”李治回碰她的手，虚飘飘的触感，心底却闪烁起流星相遇时的奇妙光焰。
“殿下待其它人，是不是也这样好？”她眸中清流涌动，几乎要凝成水雾。
李治深吸了口气，她若是滴下泪来，自己只怕把持不住，定会将她揽入怀中劝慰呵护。好在武照没有更进一步，她微微转身，侧对着他，像和朋友袒露心底的秘密一般，保持着亲密却又留有退路的距离。
“我爹说，我出生的那夜，他在窗前望天，子时的时候，他看到两颗星辰分别从东西两端划过，在空中相聚后，直直坠在我娘所住的屋宇之上，我便出生了。”
李治想起之前听到她和女官聊天，说自己的名字是父亲所取，寓意吉星高照，不过她那时只说是一颗星，想来也一直是这么说的，因此墨麟一语道破她的“身世”，她才会那般惊讶。
“原来双星奇女子是这个意思，很好啊，说明你天生贵相。”李治不想让她因为所谓的命数感到负担，但心底却不由掠过李泰曾经对他的警告，她有扶龙之相，得她者必得天下，你觉得你能降得住她？
武照没有回看李治，似乎想趁着此刻的勇气，先向他坦白：“我爹说那两颗星，一颗银色，一颗却是橘色的，似燃火一般。他觉得诧异，担心我命中吉凶难料。我三岁的时候病得厉害，全身发烫，所有郎中都说没救了，他抱着我到山顶求方士。方士算了八字，说那两颗星，一个水相，一个火相，一个主女子的美貌贤淑，一个主、英豪的权谋斗争，水火相克又相融，究竟会如何，也只能……”
她这才侧头看李治，菱唇溅出点寥落的笑意：“盖棺定论了。”
李治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眼神温柔而真诚：“这话我听过就行了，以后切不可再提。”
“同你也不能再提吗？是不是怕……听多了，会起戒心，消磨了最初的坚定。”
“像墨麟说的，我们还是青葱岁月，应该烂漫清欢，别这么早就心事重重。”李治避开话锋，他觉得自己此刻即便坚定作答，也是靠不住的，不止她不相信，就连他自己也存疑。
“可是有些事还是要趁早做决定、”武照在李治的目光下住了口，而后轻轻舒了口气：“好了，现下我没有事情瞒着你了，这样安心、”
“你在和谁说话？”突然，李世民拉开隔门，走了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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