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芷若到滅絕師太,沒有歲月可回頭

從周芷若到滅絕師太,沒有歲月可回頭

2019劇版《倚天屠龍記》


1


《倚天屠龍記》是金庸“射鵰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此書有三個版本:連載版、三聯版、新修訂版。

金庸辦報起家,之所以寫武俠小說,就是為了擴大報紙的銷路。吊起讀者的胃口後,就不能斷更,那怕找人代筆。長年累月,日更三五千字,難免急就章,漏洞多多,但也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構思。

是為連載版。

後來大陸的三聯書店引進金庸小說,即為三聯版。金庸在連載版的基礎上對作品做了小規模的刪改,但基本保持了原貌,內地讀者大多接觸此版。

再後來,金庸與三聯書店的版權到期後,續約沒有談攏,他授權廣州出版社發行修訂版,此版改動甚大。

比如,黃藥師暗戀自己的弟子梅超風;楊過對郭襄動了心;張無忌娶了趙敏,還難忘小昭、殷離和周芷若;段譽出家為僧,王語嫣最終嫁給了慕容復;韋小寶因賭博輸光了家產,七個老婆只剩三個。

這些都讓老“金迷”們難以接受,直呼辣眼睛。

其實,黃藥師很邪,師徒戀在他看來不算出格;楊過本就是撩妹能手,中意幼齒也不是不可能;至於渣男張無忌,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腳踏四條船很符合人設;段譽嘛,痴痴顛顛,胸無大志,還真不如慕容復靠譜;韋小寶就應該多吃一些苦頭,要不然人生太完美,很魔幻。

如此看來,這些改動有其內在邏輯。

相比之下,金庸早年的另一個改動則要“陰險”的多。


2


受害者正是滅絕師太。

滅絕師太現在是變態婦女的代名詞,妥妥的貶義。可她原本也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呢。

《倚天屠龍記》最初在報紙上連載時,滅絕師太的出現很突兀,沒有交代她的身世和背景,只說她尚是少女時,家族被仇人滅門,幸被一個少年所救。

對了,這個少年就是她後來最恨的兩個男人之一——楊逍。

楊逍,典型的白麵郎君,風度翩翩,仗劍走天涯,打算去峨眉山踏青,順帶把剛救的無家可歸的小姑娘帶去了。

峨眉派掌門覺得小姑娘身世可憐,且天資不錯,就收做徒弟。

楊逍玩了一圈後,離開峨眉山,加入了明教。不過內心對小姑娘還是念念不忘。

這也難怪,小姑娘的顏值絕對高。

不信可見金庸對滅絕師太出場時的描寫:


走近身來,只見她約莫四十四五歲年紀,容貌算得甚美。

擱在古代,四十四五歲的的婦人已算作老嫗,容顏還“甚美”。可見,滅絕師太年輕時該有多美。

另有一例可佐證,在老家時,就有一個叫方評的傢伙深深地暗戀她。

方評,外號“金瓜錘”,從他後來的舉止看,確實是個錘子。

話說幾年後,明教壯大,與名門正派發生摩擦。楊逍就跑到峨眉派去找小姑娘,也許是想帶她一起飛。

可小姑娘已經愛上了師兄“孤鴻子”,並且訂婚了。

峨眉派分為普通弟子與內門修道弟子,普通弟子不禁婚戀。小姑娘和“孤鴻子”都是普通弟子。

“孤鴻子”這個人吧,手藝很潮,但心高氣傲胸狹窄,他狠狠地奚落了楊逍一番。

楊逍貴為明教的“光明左使”,豈能忍受,就跟“孤鴻子”約架。

小姑娘為了讓情郎得勝,偷來了峨眉派的鎮山之寶——倚天劍,交給“孤鴻子”。哪裡想到,“孤鴻子”一招就被楊逍給撂倒了,倚天劍還被對方奪走。

楊逍搶過倚天劍,故作瀟灑狀,吐了一口痰,給扔了。“孤鴻子”當場氣得吐血,在返回峨眉山的途中暴斃。

這下鬧大了。

情郎變鬼郎。小姑娘感情上遭受極大打擊,心灰意冷,正式削髮出家,法號滅絕師太,立志要學會最上乘武功,滅了楊逍及明教。

尼姑當然不能談婚論嫁。“金瓜錘”方評聽聞後,哀莫大於心死,自斷一臂。

此人真是不可理喻,一直暗戀。暗戀未遂,進而自殘。最後,還慘死在“金毛獅王”謝遜的拳頭下。

在三聯版中,金庸將滅絕師太的情愛戲份都給刪了,給她安排了一個身份:她姓方,名叫方湘君,名字挺好聽,配美人。“金瓜錘”方評則改作她的兄長,她追查謝遜的下落便是打著為兄長報仇的旗號。


這般改動,滅絕師太就成為謎一般的人。

第一個接班人紀曉芙跟楊逍春風一度暗結珠胎後,被她一掌拍死;第二個接班人周芷若愛戀張無忌,非要拆散,逼她發毒誓,絕不在一起。

本是痴情女,陡然就變成滅人慾的老太婆。金庸是夠壞的。


3


壞人如果長得漂亮,還是可以被原諒的。

2019劇版《倚天屠龍記》中,滅絕師太繼續招人恨,只不過顏值終於上線了。

多虧有了周海媚。

周海媚這個人蠻有意思,她既有周芷若的容顏和情緣,亦有滅絕師太的決絕和果敢。

她是滿族人,屬於鑲白旗,瓜爾佳氏,滿族歷史上的八大姓氏之一,大清朝要是不亡,按她的長相,大半是被選進宮去做妃子。

她的祖先作為朝廷心腹,被派到廣東駐守,世代做官,也算大戶人家。到她父親這輩時,風雲大變。

她爺爺給她父親找了一個老婆,也是滿族人。但她父親死活不同意這樁包辦婚姻,就溜了,游泳去了香港。

很多年後,他在香港娶妻生子生女,其中老二就是周海媚。

周家雖不富裕,但家教很嚴:不準隨便跑出外面和同學玩,如果回家晚了,會捱打。要認真讀書,成績得排在前十名。此外,還要講究儀態,撿東西時,不能撅著屁股,得慢慢蹲下去再撿起,喝湯時也不能發出聲音。

17歲時,港姐招募,父親給她和姐姐報名,不為名次,就想給她們留下一個回憶。

站在鏡頭前,周海媚就情不自禁地傻笑,當然落選了。

但是TVB相中了她,力捧。所以,她的起點真的很高。進入TVB電視藝員訓練班三個月後,就參演了大咖雲集的TVB臺慶劇《楊家將》。

1986劇版《倚天屠龍記》開拍時,她被安排飾演楊不悔。這是她跟《倚天屠龍記》第一次結緣。

不過開機前,她被換掉了,又安排去另一部戲中做“女一號”。

才過了4年,她就是TVB薪水最高的女演員。同期的女演員們還靠跟富豪約會博眼球。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不擅不屑社交應酬,接下來兩年沒有戲可拍,窮的叮噹響,差點被房東掃地出門。

幸好,憑藉《義不容情》,她紅遍東南亞。然而命運多舛,偏偏又出了車禍,只得休養,錯過了徐克執導的《笑傲江湖》。

1994年,她與《倚天屠龍記》的第二次緣分抵達,出演周芷若。不過她的經紀人覺得周芷若太腹黑,不好。

為此,導演賴水清專程從臺灣飛赴香港,詳細解釋周芷若黑化的過程,並答應加戲。

這才有了周海媚版的周芷若。


1994劇版《倚天屠龍記》播出後,金庸很滿意,尤其是對周海媚,說要早知道由她來演,就把結局改一下,讓張無忌和周芷若有個happy的結局。

小說可以改動。可人生這場戲無法更改。


4


周海媚有過九段情,有大明星、有富翁、有職員、有小演員、也有圈外人,可惜都無果。

其中最轟動的應該是她和呂良偉的婚姻以及與黎明的緋聞。

她剛出道時,愛上了憑藉《上海灘》爆紅的呂良偉,兩人相差十來歲,但衝動之下,還是在美國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後來離婚時,才知道婚姻無效)。

一年後,周海媚與黎明因戲生情。據八卦媒體,呂良偉怒火中燒,狠狠揍了黎明一頓。

不過很多年後,呂良偉出了一本書,自爆內幕,說之所以跟周海媚離婚,是因為周海媚愛睡懶覺,不勤做家務,呂父看不慣,矛盾大。

他還說,自己沒有打過黎明。

他們感情破裂後,拖到1996年才辦理離婚,因為那時呂良偉正要跟鄺美雲結婚。

鄺美雲,也是一個奇女子,選美出身,進入娛樂圈後,跟鄭裕彤的兒子鄭家成戀愛,鄭家是香港四大家族之一,家大業大,但鄺美雲還是跟鄭家成掰了,因為鄭家成是個花心大蘿蔔。

不過,鄺美雲跟呂良偉的婚姻也才持續了一年,很詭異。

更詭異的是,鄺美雲沒做成鄭裕彤的兒媳婦,倒成了他的“忘年交”,過從甚密,在他的指點下,殺入樓市和股市,斬獲多多,身家過億。

呂良偉感情的精彩程度不遑多讓,最後投入內地女富豪的懷抱,下半生無憂。

別看香港明星人前風光,其實人後苦逼,靠片酬根本買不起房屋,所以在能來大陸撈金之前的那些年,貌美的女星都為嫁入豪門而殫精竭慮。

比如鄭裕彤的好兄弟劉鑾雄,就先後收割了關之琳、李嘉欣、蔡少芬、袁潔瑩、洪欣……

NND,都是一代人心中的“女神”。

同為“女神”,周海媚卻沒為五斗米折腰,殊為不易。

她跟黎明的感情無疾而終。“人家天王可沒承認跟我拍拖,又何來分手之說?實在不希望再聽到這類傳言,以免給人造成誤會,說我借人家的知名度炒作。”

她跟呂良偉離婚後,再見也是談笑風生,從不撕逼。

品行如此,堪稱楷模。奈何造化弄人,患上了紅斑狼瘡,這讓她的演藝事業幾乎停擺。

更慘的是,醫生告訴她,這輩子都無法生育,否則會有大出血的危險。

2004年,周海媚開始“北漂”。此前一年,她認識了一個小7歲的建築師男友,兩人很合拍,但12年後還是分了,因為男友想結婚,可她不想。

她接受採訪時說:“結婚生子,看似是每個人生命中的必經過程,但絕不是唯一的選擇。什麼算完整?如果遇到了完美契合的另一半,並不一定非要一張證書證明你們的關係,一直有愛才算真正的完整。”

顏值巔峰期,愛而不得。紅顏剎那老,愛而不能。


5


一部《倚天屠龍記》就是“愛而不得”史。

拋卻張無忌與四個女人的糾葛,另有兩處尤為驚心動魄。

原著第二十七章。滅絕師太告訴周芷若:

一百年來,武林中風波迭起,這對刀劍換了好幾次主人。後人只知屠龍寶刀乃武林至尊,唯倚天劍可與匹敵,但到底何以是至尊,那就誰都不知道了。郭公破虜青年殉國,沒有傳人,是以刀劍中的秘密,只有本派郭祖師傳了下來。她老人家生前曾竭盡心力,尋訪屠龍寶刀,始終沒有成功,逝世之時,將這秘密傳給了我恩師風陵師太。我恩師秉承祖師遺命,尋訪屠龍寶刀也是毫無結果。她老人家圓寂之時,便將此劍與郭祖師的遺命傳了給我。

讀者這才知道,郭襄的弟子、峨眉派第二代掌門是風陵師太。

太扎心了。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

風陵師太的法號為郭襄所取,顯然她是在緬懷與楊過第一次在風陵渡口相遇的情景。

風陵渡,真有此地,位於山西省芮城縣,地處黃河東轉的拐角,是山西、陝西、河南三省的交通要塞。


風陵渡之名來源有二。

一說,黃帝和蚩尤打仗,蚩尤作大霧,黃帝看不清,恰在此時,他老婆趕來,作風吹散大霧,黃帝因此得勝。她死後,就葬在這裡,人稱風后陵,也叫風陵。唐代於風陵設置關隘,稱為風陵津,津即渡口,因此又稱風陵渡。

還有一說,風陵是女媧娘娘的陵墓,因為女媧姓風,故稱風陵。

這些都是傳說,不過與風陵渡隔水相望的陝西潼關的肉夾饃卻是天下一絕。

也許,南宋末年,郭襄就曾獨立風陵渡,手持肉夾饃,打量滾滾而逝的黃河水,想念遠方的楊過,這畫面甚美。

相比郭襄的痴絕,另有一人更痴絕。

郭襄跟楊過分手100年後,昔日的迷弟張君寶已成為一代宗師——武當派掌門張三丰。

某日,張三丰跟人幹架前,這樣交代後事,


從身邊摸出一對鐵鑄的小小羅漢,交給俞岱巖道: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於我的。你日後送還給少林傳人。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留傳少林派的一項絕藝!

嘖嘖,當年郭襄隨手送他的玩具,他竟貼身保存了一個世紀。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什麼算?

在連載版《倚天屠龍記》的末尾,還有這麼一句話:

張三丰瞧著郭襄的遺書,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明慧瀟灑的少女,可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戲如人生,真假莫辨。

看2019劇版《倚天屠龍記》中,周海媚眨巴大眼睛,努力表現滅絕師太的無情時,眼前似乎也看到了1994劇版《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除了體型大了一號,狐媚如昔。可是,那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

正好兩個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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