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剧颠覆“孙悟空”中国频被妖魔化为哪般

很多人都听说过《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虽然这款网络游戏人气今不如昔,但其同名电影最近还是火了一把——电影版《魔兽世界》的预告片在Youtube收获了近两千万的点击。而主角之一的华人影星吴彦祖恰好又参演了另一部魔幻剧集《荒原》(Into The Badlands),这部改编自《西游记》的美剧和原著相距甚远:孙悟空的跟斗云变成了霸气机车,而金箍棒也换成了利剑,与其说编剧想要包装一个吸引观众的东方魔幻故事,还不如说他只是借着“西游”之名,打造又一个带有鲜明美式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动作片。


美剧《荒原》里的孙悟空

观众之所以对《荒原》产生心理落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东方的妖魔文化与西方有着诸多区别。在东方,人和妖的界限既模糊又暧昧,作家莫言认为,妖魔鬼怪也有性格,“妖”的性格里大多含有“人性”;而西方的妖魔文化受宗教影响很大,对神、人、超自然生物有明确界限,其中,人和妖魔敌我分明,水火不容。

中国的妖:自由穿梭五行中

按照我国传统文化中对于“妖”的释义,妖可分为两个基本意象。一指反常怪异的事物和现象,这也是“妖”最初的含义。《说文解字》中对于“妖”字作了如下释义:“地反物也,从示,和神同类。”同时《左传?宣公十五年》也对“妖”有以下描述:“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以上两种说法都明确指出妖为世间反物,即为“群物失去常性或常态”。

相较“妖”的第一种意象,第二种则更为人熟知。“妖”还指自然界中各物所变成的精怪,一般均有实物原形。在我国,狐妖可能在所有妖类中最为人所熟知。汉以前,少有狐妖之说,但晋代之后便屡见不鲜。从葛洪《抱朴子》中狐狸满三百岁,化为人形,到《西京杂记》中,古冢白狐化为老人入人梦,再到干宝《搜神记》中对狐妖的细致描写,晋代谈狐的各类作品不计其数,甚至日趋成为社会风尚。到了唐代,狐妖题材更是被无限扩充和放大。《广异志》《宣室志》连篇累牍,《太平广记》专录狐事者达九卷之多。不过此风未能盛行许久,到了宋、明两期,谈狐作品便日渐减少。直至清朝《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等笔记小说大行其道时,狐妖题材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在这些作品里,“妖”虽魅惑人心,娇媚多姿,却也时常行善,甚至有些妖比人更懂得知恩图报,更有“人性”。

而中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妖,当属“齐天大圣”孙悟空,他的诞生可谓是惊天动地。一块“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的天产灵石突然破裂,石猴出世。在花果山划地为王的342年里,孙悟空显露出的“妖性”让天庭众神感到不安。太白金星说服玉帝“以德报怨”,而猴王自然也难耐“拜受仙箓”的诱惑,离开了花果山,稀里糊涂地做了弼马温。 官职虽小,却是一个质的变化。孙悟空就从一等妖精成为最末等“太乙散仙”。当然,和许多基层公务员一样,因为了无生趣,看不到未来,妖猴愤然退出“编制”。托塔李天王带天兵天将来围剿时,哪吒喝道:“泼妖猴!”这一吼,孙悟空又变回了“妖”。

在五行山下被压500年后,孙悟空跟随唐僧取经,转换信仰皈依佛门。“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师徒四人抵达“西天”,取经成功,孙悟空也终得正果,成为“斗战胜佛”。 猴、妖、仙、佛,是孙悟空成长过程中的四个阶段。《西游记》的神话创造了一个开放的系统,天上、人间、地府、龙宫、仙山共存,人、妖、怪、仙、道、佛相互往来。孙悟空以他自己的经历证明,妖与仙、佛之间并非铁板一块不可逾越——电影《大话西游》里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这句台词话糙理不糙:人和妖唯一的不同只是出身,但只要有信仰,人能成仙,妖亦能成佛。中国人没有用宗教来规范世界,而是遵守自然之道、阴阳之道、变通之道。正因为古人有豁然超脱的情怀,才产生了中华民族对“妖”文化宽容大爱的态度。

日本的怪:万物皆有“灵”

与中国人有着相似“神鬼观”的还有日本人。日语语境里的“妖”是一个含义广泛的概念,基于神道的泛灵多神信仰而演化出难以计数的妖魔鬼怪,似真似幻,亦正亦邪。日本人对“妖怪”的迷恋更多地表现在绘画上。《百鬼夜行绘卷》是日本最全的“妖怪百科全书”,当中最有代表性的还要数种类繁多的“器物妖怪”,即“用久了的器物会变成妖怪”,如琵琶妖、扇子妖、破伞妖,甚至是草鞋妖和汤匙妖。

从字面上看,“百鬼夜行”是指妖怪们在夜间行走的样子,同时也作为形容一众妖怪嚣张跋扈的词语为人们熟知。日本现存两幅《百鬼夜行绘卷》的真迹,一幅是藏于京都市大德寺的“真珠庵本”,相传此画卷是由室町时代土佐光信所绘,是日本最古老的百鬼夜行图,被认定为国家级重要文化遗产;另一幅则是与“真珠庵本”画风截然不同的“狩野宴信本”,藏于长野县真田宝物馆,这个版本的特点在于描绘出了“夜行”的环境,有着让人心寒的观感。

从上世纪60年代起,各种“现代化”的妖怪活跃于日本漫画的舞台。与妖怪有关的漫画家,水木茂堪称日本第一人。现代日本人对妖怪的印象,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水木漫画《鬼太郎》的影响,“鬼太郎”的经典形象甚至变成了水木的故乡境港市的旅游资源。在日本,类似与妖怪有关的漫画实在不胜枚举,但最受日本以外国家追捧的还是宫崎骏笔下一系列的妖怪,在《龙猫》《平成狸合战》和《千与千寻》里,我们不难看出中日一脉相承的世界观:“妖”象征着自然,源于人们对自然巨大力量的敬畏和恐惧。

东方的妖,越看越像人,不仅有其历史文化渊源,还表现在神鬼观的转变上。随着时代发展、文明的进步,人类逐渐开始产生了“人定胜天”的思想。对自然的关注与恐惧感越来越少,相反的,人类逐渐意识到灾难与威胁真正是源于人类自身。于是,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日本,鬼、幽灵和怨灵的故事开始流行起来。现在,相信“鬼”存在的人很多,相信蛇精、狐妖的人却少之又少——毕竟在现代社会,人类最需要感到恐惧的,其实是人类自己。

西方的魔:毁灭还是救赎?

在西方,妖魔鬼怪很少有“主角视角”,它们通常都是英雄剑下的祭品。古代西方妖魔主要以“怪物”(Monster)的形象示人。比如《旧约圣经》里的利维坦(Leviathan),按照描述,它是一只有鳞甲、会喷火的巨大海洋怪物,能使深渊翻腾,使海水咆哮如油锅;又如源自希腊神话的狮鹫(Griffin),被但丁在《神曲》里形容为“比8个狮子还要大,高度比100只老鹰还高,脚上有爪,大如牛角。”只是,魔就是魔,其存在不过是给人类“配戏”罢了。希腊神话里的弥诺陶洛斯,他是克里特岛国王弥诺斯(Minotaur,宙斯和欧罗巴之子)之妻与波塞冬派来的牛私通生下的孩子,牛头人身,每9年要吃7对童男童女。后来弥诺斯建造了一个迷宫把它关起来,被忒修斯带着一个线团和一把剑进去杀了。

自古流传的神话里,各色妖魔非死即残,混得好不凄凉。但进入现代后,妖魔有了“转正”的可能。18世纪末的浪漫主义和狂飙主义运动,激发了刚刚进入工业社会的大众对超自然现象的兴趣。爱尔兰作家斯托克(Bram Stoker)的《吸血鬼德库拉》(Dracula)顺势而生,这部小说一改吸血鬼丑陋邪恶的刻板形象,在吸血鬼身上裹了一层“容易入口”的糖衣:贵族出身、富裕、衣着华丽,长生不老……最重要的是,终于有文学作品开始揣摩妖魔的内心活动,甚至将其作拟人化处理。在后世的一些影视作品里,吸血鬼常以高贵的形象示人,可见《吸血鬼德库拉》影响之深远。

进入20世纪后,西方大众更愿意视吸血鬼为“自己人”。1969年,美国漫画家福瑞斯特?阿克曼参照蝙蝠侠与女超人,创造出了第一个正面吸血鬼超级英雄——凡派丽娜,她来自神秘的吸血鬼星球德库拉,仍然惧怕阳光,在阴暗潮湿的纽约后街中追捕罪犯,维护正义,并依靠人工合成的血浆保持精力。

不过,别以为西方妖魔就此洗白,能和东方妖魔那般享受“人的待遇”。在西方的妖魔文化里,没有“修炼”一说,妖魔不能变化模样和形态,更别说成人、成神甚至成佛。在很多现代文学里,吸血鬼的舍身成仁换来的是人类的自甘“堕落”,可见西方的奇幻小说创作者们即使愿意借鉴东方妖魔的“处事哲学”,也没能跳出人鬼殊途的惯性思维。

另外,为了迎合“娱乐至死”的一代,西方的大众媒体还不得不对那些古老神话传说进行投其所好的拼贴与改编,遗憾的是,妖魔的地位也没有得到提升。在前文所提到的《魔兽世界》里,兽族和不死族就是人族和平的最大威胁,妖孽不除,世界永无宁日——这难道不是西方妖魔文化千百年来的核心价值观吗?

美剧颠覆“孙悟空”中国频被妖魔化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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