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戀愛季,盤點曹公筆下唯美又真摯的春季愛情,著實感人!

外國小說《少年維特的煩惱》中有一句名言:

Whoever is a girl does not want to be loved, and whoever is a boy does not want to be royal to his lover。

裡面並沒有“春”的字眼,卻被譯成中文“哪個少年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

查字典,“春”字有“男女情慾”的意思。為什麼“春”字會和男女情慾扯上關係呢?

“春”是多麼美好的字眼,它意味著春花盛開,桃紅柳綠,冰河開化,泉水叮咚。

生機勃發的春天,不僅植物抽枝發芽,開枝散葉,也是很多動物的發情期,它們有生殖週期,一般都在春天完成生殖繁衍的任務。人類作為高級動物,當然也會受到這種自然規律的支配,往往在春天更容易觸動情絲,因此有人說,春天是戀愛的季節。

正是由於春天的這種特點,中文裡才把有關情慾的東西賦予“春”的名頭。對異性愛慕的心叫“春心”,做了男女雲雨的夢叫“春夢”,男女共度的夜晚叫“春宵”......

上面的那句外國名言,因中文的這一特色翻譯,不知增色了多少!

紅樓夢裡,元春省親過後,李紈攜一干姊妹住進省親別墅大觀園,園裡花招繡帶,柳拂香風,正是春天。在這個美好的戀愛季節,都有哪些鍾情少年和懷春少女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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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寶黛愛情,始於共讀西廂

寶玉和黛玉一直都好。兩個人從小一桌吃,一床睡。寶玉有的,只要黛玉喜歡,就拿去;寶玉要是出了門,黛玉一天三次跑去打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由發小的感情變成了愛情呢?

寶玉住進大觀園,一開始可樂了,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寫字,或描鸞刺鳳,或低吟淺唱......無所不至。後來,寶玉應外面那些輕薄子弟所求,樂得“鎮日家”寫些諸如“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之類的風騷妖豔的句子。再後來,寶玉對平時的所作所為通通沒了興致。

 誰想靜中生煩惱,忽一日不自在起來,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來進去只是悶悶的。園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兒,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爛漫之時,坐臥不避,嘻笑無心,那裡知寶玉此時的心事。那寶玉心內不自在,便懶在園內,只在外頭鬼混,卻又痴痴的。

那麼,寶玉這是怎麼了?

原來,少年鍾情。可能連寶玉自己也不知道,在這個春天,自己情慾騷動、想要戀愛了!

如果說寶玉和襲人發生雲雨是青春期生理上的需求,那麼,這種想戀愛的慾望則是進入青春期後精神上的需求。

聰明的小廝便到書坊內,把那古今小說並那飛燕,合德,武則天,楊貴妃的外傳與那傳奇角本買了許多來給寶玉看。寶玉一看見了便如得了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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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寫得非常粗俗露骨,是犯忌的,茗煙不讓寶玉拿進園裡觀看,他說:“若叫人知道了,我就吃不了兜著走呢。”

可是,寶玉哪裡舍的不拿進園去,踟躕再三,單把那文理細密的揀了幾套進去,放在床頂上,無人時自己密看。那粗俗過露的,都藏在外面書房裡。

寶玉為什麼這麼愛看?因為這些書都是描寫情情愛愛的,為想戀愛的寶玉提供了趣味、情緒價值。

和鍾情的寶玉一樣,小寶玉一歲的黛玉也會懷春。

當一個女孩子懷春了,她便會傷春。黛玉憐惜那些生命短暫的落花,把它們用錦囊收集起來,埋進泥土。

當黛玉情絲嫋嫋地在山坡處葬花時,看見了桃花樹下讀西廂的寶玉正把他讀到落紅成陣時落到他身上的桃花兜起來往池水裡放。於是乎,倆人放下葬花的事,一同讀起西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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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記》是一本描寫男歡女愛、私定終身的書。可以想見,兩個處在青春期的男女,一同看一本愛情小說,一個得意地問:“你說好不好?”一個欣然說:“果然有趣。”試問,這種微妙時刻,怎會不躥出愛情的火苗!

寶玉更是戲言:“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把自己和黛玉比作一對。黛玉氣得要死,要告訴舅舅舅母去,把寶玉嚇死了。黛玉也戲還了他一句西廂裡的話:“呸,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鑞槍頭。”

愛情在春天的桃花樹下,在兩個人的笑、惱之間呼之欲出。

因此,若問寶黛何時真正相愛,答案就是在那個共讀西廂的春天。

和寶玉看完西廂,黛玉還沒有從書裡面“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的思緒中緩過神,就又聽到梨香院的女孩子們在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在幽閨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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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聽到如此纏綿悱惻的戲文,從“感慨”、“嘆息”到“心動神搖”,再從“亦發如痴如醉,站立不住,蹲坐在一塊山子石上”到“心痛神痴,眼中落淚”。曹公把一個情思縈逗,纏綿固結的懷春少女描繪得栩栩如生!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林黛玉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住步側耳細聽,又聽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嘆,心下自思道:“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戲,未必能領略這其中的趣味。”想畢,又後悔不該胡想,耽誤了聽曲子。又側耳時,只聽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亦發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細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的滋味。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之句,再又有詞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之句,又兼方才所見《西廂記》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之句,都一時想起來,湊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痴,眼中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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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紅和賈芸巧換手帕,收穫愛情

有人說小紅善使心機,高攀主子身份的賈芸。呵呵,賈芸是主子不假,但他是誰家的主子啊!雖然算得上是本家爺們,實際上他是賈府後廊上住著的比較遠支的一房子弟,寶玉都不認識他,生活窘困得跑到榮府找事做,還不如賈府裡管事的奴才有體面。他舅舅說:“你但凡立的起來,到你大房裡,就是他們爺兒們見不著,便下個氣,和他們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們嬉和嬉和,也弄個事兒管管。”看看,賈府的管家或者管事的奴才還能給他這個“主子”找事做呢!反觀小紅,小紅的父母正是在賈府裡管事的林之孝兩口子!因此小紅和賈芸之間不存在誰高攀誰,也不存在利益上的算計。

他們的愛情從賈芸找寶玉說起。賈芸找寶玉不著,正在寶玉外書房等得焦急,這時小紅恰巧趕來,他們見了第一面。小紅給賈芸留下的印象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生的細巧幹淨,說話簡便俏麗。而賈芸的容貌是通過寶玉的眼睛展示出來的:容長臉,長挑身材,年紀只好十八九歲,生得著實斯文清秀。賈芸長得這麼好看,因此書上說,小紅下死眼把賈芸釘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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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相見都有好感。賈芸想要問小紅的名字,因為小紅是寶玉房裡的又不好問。賈芸在臨走時,還不忘看小紅一眼。而小紅呢?“那丫頭還站在那裡呢。”不言而喻,小紅也在看他。

自此,小紅起了相思意。

正悶悶的,忽然聽見老嬤嬤說起賈芸來,不覺心中一動,便悶悶的回至房中,睡在床上暗暗盤算,翻來掉去,正沒個抓尋。忽聽窗外低低的叫道:“紅玉,你的手帕子我拾在這裡呢。”紅玉聽了忙走出來看,不是別人,正是賈芸......

有人說,小紅“暗暗盤算”,那是不是盤算怎麼勾引賈芸吶?也對。哪一樁愛情是全天然的?不都是喜歡上了,然後期待、想方設法的見面、擁有!說不定小紅後面丟的帕子就是她有意丟給賈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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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的帕子丟了。回目上寫的是《痴女兒遺帕惹相思》,“遺”字有丟失的意思,也有“留下”的意思。既然作者都定義了小紅是“痴女兒”,那麼故意在賈芸路過的路上留下帕子自然是有可能的。

緊接著,曹公寫了小紅的相思症狀:夢裡會夢見賈芸,醒來也滿腦子是他;也無心梳妝,也無心幹活;心神不寧,精神鬱悶;吃不香,喝不下;相思刻骨,嚴重時還想到了死。

話說紅玉心神恍惚,情思纏綿,忽朦朧睡去,遇見賈芸要拉他,卻回身一跑,被門檻絆了一跤,唬醒過來,方知是夢。因此翻來覆去,一夜無眠。至次日天明,方才起來......這紅玉也不梳洗,向鏡中胡亂挽了一挽頭髮,洗了洗手,腰內束了一條汗巾子,便來打掃房屋。


 卻說紅玉正自出神,忽見襲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來......只見那邊遠遠一簇人在那裡掘土,賈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紅玉待要過去,又不敢過去,只得悶悶的向瀟湘館取了噴壺回來,無精打彩自向房內倒著。眾人只說他一時身上不爽快,都不理論。


佳蕙道:“你這也不是個長法兒,又懶吃懶喝的,終久怎麼樣?”紅玉道:“怕什麼,還不如早些兒死了倒乾淨!”佳蕙道:“好好的,怎麼說這些話?”紅玉道:“你那裡知道我心裡的事!”

唐代詩人李商隱在他的《無題·颯颯東風細雨來》裡寫“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說的是便是小紅這種相思之苦。曹公把另一個紅樓女兒小紅的少女懷春形象也刻畫得入木三分。

好在賈芸也一片痴心。他後來知道了小紅的名字,說明他打聽過小紅。並且在小紅找手帕時,他故意留下小紅的手帕,把自己的手帕還給小紅,用偷樑換柱的辦法交換了愛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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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和賈芸都是有心之人不假,但他們互相愛慕也是真的。

春天裡,賈芸在離小紅不遠的地方種樹種花,小紅出來進去的時候會望過去,兩個相愛的人遙遙知意,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麼!

三、齡官痴心劃“薔”,專注不知下雨

齡官是迎接元春省親時賈府派賈薔買下的唱戲丫頭之一。經過一個春天的接觸,愛情在齡官和賈薔之間萌芽。

齡官表現出的痴情則是另一番天地,她沒讀西廂也沒遺手帕,她劃心上人的名字“薔”,劃了幾十個上百個,天上下雨了都不知道。

寶玉在一邊偷看,看得寶玉生出許多心裡戲來,他猜測女孩一定遭遇了什麼很受煎熬的人生大事,反正也對,少女懷春也是件人生大事!

只見那女孩子還在那裡畫呢,畫來畫去,還是個“薔”字。再看,還是個“薔”字。裡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畫完一個又畫一個,已經畫了有幾千個“薔”。外面的不覺也看痴了,兩個眼睛珠兒只管隨著簪子動,心裡卻想:“這女孩子一定有什麼話說不出來的大心事,才這樣個形景。外面既是這個形景,心裡不知怎麼熬煎......”

直到寶玉提醒她“下大雨了”,痴迷的齡官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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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是家族裡所有人嬌慣的寶貝,是“活龍”,自己也是優越感爆棚,他以為想聽齡官唱戲齡官就會唱給他聽。不料,當他來找齡官,齡官倒在枕上,見他進來,文風未動;當他挨著齡官坐下,央他起來唱“嫋晴絲”一套,尷尬了!齡官忙抬身起來躲避,並正色說道:“嗓子啞了。前兒娘娘傳進我們去,我還沒有唱呢。”竟然拒絕了他!

寶玉如此被人嫌棄,開始了反思。原來人生情緣,各有分定。並不是誰都得意自己。人家齡官得意的、愛戀的,是賈薔!

齡官這樣尖刻的性格,戀愛對象必是上心盡力的。賈薔看齡官病了,花大價錢買來會耍戲的雀兒給她開心解悶;不料齡官說買那雀兒是打趣形容她們唱戲的,賈薔急忙檢討自己想得不周,把雀放了;齡官說自己病了沒人管沒人顧的,你卻弄這些不著調的來,賈薔說已經問過大夫了,並起身還要去找大夫;齡官說外面大毒日頭,你賭氣找來我也不看,賈薔只得又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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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紅樓夢文稿的遺失,賈薔和齡官的愛情同樣沒有下文,我想,不管他們的未來如何,在賈薔為取悅齡官買鳥反惹齡官生氣的日子;在齡官痴心痴意劃“薔”的日子;在那些一同度過的春日,他們一定是真心相愛過的!

春季愛情,愛情因春天而美好,春天因愛情也更加美好。

展眼望去,能看到寶玉和黛玉在桃花樹下看西廂;能看到種樹的山坡上賈芸和小紅互相張望;能看到梨香院裡,賈薔在聽齡官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曹公筆下的愛情,有如春天裡的一株返青植物,它平淡、細膩、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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