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字总被404,那就换种表达,比如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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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觉得文字不行总被删改,那就换种表达。


著名乐评人马世芳在台大讲课时要同学评选“最能代表我们时代的一首歌”,《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位列第一。


一年后,这首歌成了抖音热曲,徐佳莹翻唱此歌一举拿下《我是歌手》单期冠军。原唱老王乐队被记者问及:“乐队到了这个程度,眼下还会担心和焦虑的是什么?”


他们笑着问:“什么程度?微博粉丝不足两万的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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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突破两万,涨到了两万四,可喜可贺!!!


没有流量,但不妨碍把不敢、不能、不好意思说的唱出来。乐队在各个社交平台的自我介绍一栏统一写着:做着令人印象深刻的音乐,说故事一般道出世间甘苦。


一个乐队做到这种程度,音乐不再是打榜神曲。一张专辑,就是一个有主题的台湾社会的实况转播。


老王乐队能火到大陆,只能说“两岸青年在对未来悲观达成了高度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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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满屏404,老王乐队这种音乐人或许提供了一种“发声方法”。即便这支台湾乐队的主唱有些河北口音,因为是万青的粉丝。


第一张专辑叫《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出自《论语》,里面一共三首歌。


第一首是《补习班的门口挂着我的黑白照片》。


虽然乐队成员全是考上顶尖大学的模范生,歌里却写着多年后回到补习班门口,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黑白海报,双手合十祭奠自己。


MV更是细思极恐。被送去补习学校的孩子们起初还有不同的体态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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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女生体育课上无意间用排球击中同学,同学跌倒在地,穿着生化服的“训导员”立刻冲过来,将被球击中的同学用绿色液体封印进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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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切变得愈发诡异。洗手间、窗户上到处都是“绿色液体”恐吓。能代表个性的一切东西,花花绿绿的笔袋、球鞋与手表被收缴。同学们被要求穿上统一制服。然后,接二连三地微笑着套上纸袋笑脸。


这个润物细无声的改造过程里,没人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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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最初那个不小心害同学跌倒的女孩拒绝被同化。在毕业典礼上,她拖着一筐排球,砸向变成纸袋人的同学们。最终同学们包围了她,冲她喷绿色液体。


最后一位清醒者被同学们集体消灭。


大家一起出现在“第一就是第一,王道胜于雄辩”的光荣榜上,庆祝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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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升学压力对青少年之摧残,还有一个更残酷、极端的文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他把如此庞大的欲望射进美丽的女孩里面,把整个台式升学主义的惨痛、残酷与不仁射进去,把一个挑灯夜战的夜晚的意志乘以一年三百六五天,再乘以一个丑女孩要胜过的十几万人,通通射进美丽女孩的里面。壮丽的高潮,史诗的诱奸。伟大的升学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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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辑封面

变成学习机器的女孩


第二首《稳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很像故事第二集,这样的教育给我带来了什么?


青年学子格式化无法思考

前方路一条

认真读书继续考

稳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


传说,巡演时一位大陆歌迷曾特意带来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找他们签名,乐队很懵,但还是欣然签了。很奇妙的共鸣。


有了这两首铺垫,再听第三首《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重新理解“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只烟,说走就走,我有的是时间。”


我们是从泥沼里挣扎脱身的。


就像这首歌的评论讲的,从一眼望到死的人生里逃跑,“CNMD老子就要拼了,爱咋咋地,哪怕最后要饭我特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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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首合在一起,才是当下年轻人的真实状态——可以喊我们为垮掉一代,但不要低估我们反抗的能力。


在日本,摇滚乐队amazarashi,同样小众,同样针对社会问题,用音乐完成自我反省,具有社会性、批判性。


只举一个例子,你就能感受到amazarashi何止是在做音乐,这是戏剧实验吧。


针对日本日益严重的自杀问题,他们选择在“自杀圣地”青木原树海完成《穴お掘っでいる》(自掘坟墓)的MV拍摄。30台打印机布置在树林中,然后在推特上搜索含有“我想死”的推文,共计20多万篇。


按下打印键,20万页自杀宣言在树林中落下。这个过程被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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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中列出“挖掘坟墓”人的心声:


“只剩下霉运,像勋章一样佩带在胸口”;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一切本该顺风顺水才对”;


“真是无聊至极的人生啊,太可笑了”……


但唱这些并不是鼓励大家去死。


MV最后,俯瞰树林留下一句:you are not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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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粗暴地劝说不要死,不如试着理解,说一句,你说得我都懂。


amazarashi也是《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词曲作者。两首歌相似之处都是说完所有悲观丧气的话,再留一个希望的尾巴“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开始稍稍期待著这个世界。”


相比之下,大陆的摇滚创作存在许多限制。从“丢火车不吉利”事件,就能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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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妨碍“敢说”的音乐人存在,而且他们相当年轻。


知乎上有一条让人不忍心读下去的话题:目击妈妈被爸爸家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留言者大多选择了匿名。


其中一位匿名用户说,小学三年级左右,父亲喝多了,想要把遥控器,因为讨厌父亲喝醉,死死捏住遥控器。没想到父亲的怒火转向了母亲,“老爹把我妈揪着头发踢倒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滴踩了我妈的手,一脚、两脚 ,一个工人的力量可想而知,我妈的手肿了一个月都没有消下去。”


在家暴事件中,我们往往优先想到施暴人与受害者,而很少听到夹在两者间另一个受害者——那个目睹家暴发生的孩子。


这位匿名者以让人心疼的方式,将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我只知道,也许我把遥控器给老爹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曾想过,要不先捅父亲一刀,然后拉着母亲逃离这个家,再叫救护车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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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留言者说,他们是哭着写下这些答案。但目睹这一切发生时还太小,除了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95后歌手秦凡淇创作的《不透风的间》弥补了家暴的隐形受害者,那些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孩子。


歌里唱着孩子在目睹家暴后,听到的安抚是:“妈妈爱你,妈妈为了你这个家永远不会散”,“爸爸妈妈为了你永远不分开,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明白。”


留言中有许多类似的表达,母亲对家暴的容忍,因为怕单亲家庭的小孩不好婚嫁,怕周围人瞧不起等等。无论如何这都是爱意。


“可是妈妈,这房间已满。”唱了10遍,只有一次完整表达出来:“可是妈妈,这房间已满是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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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被当成家暴的幸存者,但他们从未感到自己是幸存的。无力阻止一切发生的小孩,或许只能做一个浮夸的美梦,梦中他们带母亲去环游世界,永远离开让人窒息的房间。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梦。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

妈妈我也爱你,但你得学会更爱你自己。”等小孩子真的能说这句话,他们应该已是大人了吧。


希望“妈妈们”早点明白这才是孩子的期待,他们期待一个坚强的母亲,不是忍耐暴力的坚强,而是拒绝它。


秦凡淇说,歌词或许粗鄙可笑,但歌里唱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不能改变过去,但希望能阻止下一场悲剧发生。


如果说有什么创作专为“收割情绪”而生,且割得很合理,音乐必须拥有姓名。


“1968年,是六零年代革命的真正高潮……在东京,拒绝上课的学生们带着头盔进行‘安保斗争’,而少年村上春树正冷眼旁观地听着披头士的《挪威的森林》(Norwegian Wood), 摇滚乐本来诱惑的就是青春期的骚动。”(《声音与愤怒:摇滚乐可能改变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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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配图无意义,单纯想展示一下自带口音的翻译腔调


大学时,我在中文系通用教材里读到崔健的歌词,老师要同学们仔细鉴赏,原因是“他的摇滚乐令人吃惊的接管了本来应由诗歌占据的阵地

”。


后来有幸目睹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并不诧异,感慨我国大学教材真挺先锋。


获奖感言中鲍勃·迪伦说:“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的歌曲创作是文学吗?’要感谢瑞典文学院,不仅愿意去考虑如此复杂的问题,还最终给出了如此精彩的回答。”


摇滚圈有一则佳话。“哲学王”、剧作家瓦茨拉夫·哈维尔曾为心爱的乐队疯狂打CALL:“我突然意识到,不管这些人的语言是多么粗俗,他们的头发有多么长,但真理在他们那一边。”


然后,这支乐队被警察逮捕了。


为了营救乐队,哈维尔奋起反抗,并一条道走到黑地成为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最后一任总统,以及与斯洛伐克分手后捷克的第一任总统。


从改变世界这个层面,唤醒尚未彻底麻木的人们心中那点儿斗志,音乐传播速度与传播度总领先于文学。那么“我创作的歌曲是文学吗?”在这个发声都成问题的时代,已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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