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1853年3月30日,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出生在荷蘭南部一個新教牧師家庭。他是家裡第二個孩子——在他死去的哥哥之後。

彼時的文森特被規劃了一個完美而傳統的人生:接受新教洗禮、進入寄宿學校,再繼承父親衣缽,成為當地教堂裡一位有威嚴的神父。嬰兒文森特的眼睛帶著荷蘭人特有的湛藍——還未被後來歲月裡的那些憂鬱和孤寂所侵染的湛藍。

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生中會有10年的創作生涯,但在這短短十年間創造出了 數量驚人的近2000張作品。今天我們不談他最著名的星空和麥田,我們只從4張自畫像中看看梵高的自我介紹。

這四張作品不光體現了十年來他繪畫技巧的變化,當我們望進這些自畫像中的眼睛,也許也是我們最接近畫家本人的時刻。

1886年,梵高在安特衛普美術學院進行了數月的油畫練習——當時梵高已經嘗試過好幾種作畫媒介,比如碳條和水彩,然而最喜歡的還是油畫光滑而厚重的質感。在這段時間內梵高創作了大量的自畫像。自己,作為梵高最瞭解的繪畫主體,能夠很好的磨練他的技巧與解剖知識。這幅畫像是梵高前期風格的代表之作。我們可以看到灰暗而凝重的配色,力求精準而真實的面部結構,以色塊而非厚重的線條刻畫的陰影關係——甚至連筆觸還是馴順而平滑的,活脫一個學徒期的學院派畫家。事實上,梵高在搬去巴黎之前也從未想像過現實主義之外的繪畫方式。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安特衛普的幾個月是梵高人生中唯一的科班學習經歷。他的勤學多練意在彌補他錯過的27年學藝時光。但如果我們縱觀他的一生,這空過去的27年也許正是一種幸事。梵高筆觸中的樸實、自然、不加修飾的生命張力是一切技巧都彌補不了的。

同年離開了安特衛普之後,梵高啟程前往巴黎與提奧同住。19世紀的巴黎是畫家的樂園——自1875年莫奈的《日出·印象》宣告了印象派的誕生,歐洲嚮往自由與真實的藝術叛逆者們有了一個使他們團結到一起的身份認同。


巴黎街邊的小咖啡館成了白天夜晚不休的派對場所——他們party的方式則是激情地辯論、飲酒,時不時也畫一兩張印象主義的速寫。初來乍到的梵高受到了莫大的衝擊,他在信中不無憾恨地坦白:來到巴黎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半路出家的六年藝術生涯分明是一文不值,並不能稱作是藝術的。


梵高於是從拋棄自己暗淡的配色開始——他大量使用鮮亮的純色,尤其是明媚的黃;原來被壓制了、模糊了的筆觸也重新掙脫出來,變成靈蛇似的一條條活的曲線。這幅自畫像是在他嘗試點彩畫法時所作。(點彩畫的先驅者是梵高的朋友修拉,一個將自己37年短暫一生都奉獻給藝術創作的畫家。)畫中男人的眼神開始清晰起來,凌厲、嚴肅、大膽而直白,我們可以想象,這段時間也許是梵高一生中最快樂的一陣了吧。

在對巴黎社會主義式的藝術家集體感到厭倦之後,梵高便搬去了法國南部的小鎮阿爾。如今有許多人提到梵高其人,也會譬喻說他是“阿爾勒的太陽”。的確,這段時間的梵高正如阿爾狂躁的太陽,一年間不停歇地發光發熱,將人的頭頂烤焦,使人在過度的激情中變的脆弱不堪。那時的梵高在信中自述到,他無法壓制自己繪畫的慾望,因為一切的生命似乎在召喚他。他內裡的太陽在熊熊燃燒,“而路過的人只看到一縷煙”——那是他筆下搖曳生姿的桃樹,旋進天空的高塔,和無窮無盡、使人淪陷的金黃麥田。


好友高更也被邀請一起來阿爾同住。這一對朋友的關係可謂是非常複雜而矛盾:他們有時互相欣賞,崇拜彼此,照顧、憐憫陷入困境的對方,可他們的價值觀念、生活習慣甚至藝術取向都相差甚遠。所以可想而知,結果是兩人從相安無事到隔天吵架到互相動手和辱罵,令本就不顧一切的梵高精神極度緊張。終於在一次妓院裡的爭吵後,陷入焦躁的梵高割下了自己的右耳。這讓高更嚇壞了,並且極度自責,不過梵高卻從此中得到了無盡的靈感,畫就數幅割耳後的自畫像。在這些畫像中,以往最明亮而有攻擊性的眼睛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也不再正視觀者的眼睛,而只是沉默地看像別處,將藝術家本人鎖進他自己深受折磨的意識中。


高更離開了阿爾。在他給梵高弟弟提奧,讓他來照顧割耳後的畫家的信件中寫道,自己還是不要與梵高再次見面,以免又激起他的精神隱疾。


自阿爾勒的發病後,梵高的精神疾病就一直斷斷續續地發作。在一直作為他精神支柱的弟弟提奧結婚後,梵高便住進了聖雷米療養院修養。雖然兩個世紀後的我們可能最熟悉他在這一時期的創作,但畫家自己的產出也受到身體原因的限制,並不穩定。在情況糟糕的時候,梵高對提奧痛苦地說:雖然我一直逼迫自己要去戶外散步,但我知道我並不會踏出這個房間,儘管已經十多天沒有出門了。折磨著梵高的不僅是癲癇和幻覺,也是他對自己未來的懷疑和絕望——27歲開始學習素描基礎的半路畫家,十年來依靠弟弟的資助和崇拜度日,同時期的藝術家有的已經能夠靠繪畫維生,自己賣出的作品卻還屈指可數。無數個日夜他也許在對藝術發出質問,就像一個信仰上帝的男人感到被上帝拋棄了一樣:一切的努力沒有得到認可,一切的信念沒有得到回應,自己果然永遠不會是個合格的藝術家嗎?離開阿爾之後,畫家內心的火種漸漸燒盡了,一種可預見的冷正從內向外彌散。在這種情況下,自我懷疑也許是致命的。


這幅作品是1889年梵高的最後一幅自畫像。對於任何一個第一眼看到它的人,它帶來的的震撼和壓抑都無法描述。畫家放棄了一切刻意的、技巧性的修飾,放棄了他最愛的明黃色,而用數種極深沉的藍鋪滿整個畫面。他還穿著那件代表他無產階級身份的藍上裝,而佈滿皺紋的臉已經被遮擋在陰影裡了。他的眼神又重新清晰起來——卻也並不再清澈、並不再率直了。從這馴順地垂下的眼神中分明的是一種無力和溫柔。這幅畫被夾在梵高寄給母親的信中。創作這幅畫像時的文森特已經有自殺的念頭了嗎?這是否被看作一件最後的禮物,所以要顯得格外地安穩,又格外地不捨?你是否暗暗的想要說,你其實對這個冷漠世界的真實,愛得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多?

有人說梵高是疾病纏身的憂鬱的天才;有人說他是不被眾人認可卻從不放棄畫筆的勇士;有人說他是燃盡生命而獻祭藝術的殉道者;也有人說他是愚昧俗世裡唯一清醒的人。他被奉為神話、悲劇,被解讀、被誤解,被消費。可不管怎樣,在166年後的今天,我們依舊有理由去為一個善良的畫家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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