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時遷、段景住《水滸傳》小人物身後隱藏的大歷史


施耐庵以《宋江三十六畫贊》為藍本,綜合《大宋宣和遺事》,得出了一份梁山三十六人名單。然後,按照北斗七星群三十六天罡星的排序,依據三十六人的個性、事蹟、兵器、形象等,修訂藍本人物的綽號,逐一為他們配備了“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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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六天罡星中,原本就在三十六人名單中的孫立,被打入地煞系列,豹子頭林沖則從《大宋宣和遺事》中補進了這份大名單,取代了孫立的位置。鐵天王晁蓋則從名單中拿掉,施耐庵對此人“另有任用”。少了一人,還是從《宣和遺事》中補充,這回是公孫勝入替了晁天王。

三十六天罡有人物“原型”,很多人還在民間已有故事流傳,要進行再創作,發揮的空間不大。於是,施耐庵又虛構了七十個梁山好漢,加上孫立,以及《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摸著天杜遷,將七十二地煞配備到位。因為七十人都是虛構的,那就由不得“原型”人物和民間戲劇、話本了,施耐庵便可大膽的發揮藝術想象,更多的賦予人物不同的含義,並通過他們穿行於虛擬的空間,架構整個故事了。七十二地煞成為梁山聚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如傳說中天罡地煞聯手降妖除魔那樣,與三十六天罡共同演繹了《水滸》故事。

因而,梁山泊無廢物,《水滸傳》無廢筆,每一個人物都擁有他們獨特的存在價值,甚至隱藏著歷史玄機。

本文要講的白勝、時遷、段景住這三個虛構人物,排名一百單八將最後三名,可謂小人物中的小人物了。然而,在這三個榜尾人物的故事中,施耐庵卻賦予了他們非同尋常的神秘傳奇,每個人身上都隱藏著歷史的大背景。


白勝、時遷、段景住《水滸傳》小人物身後隱藏的大歷史


白勝、時遷、段景住為何包攬榜單末尾

很多讀者對白勝不屑一顧,智取生辰綱時不過挑過一次酒擔子,然後還變節出賣了晁天王。上了梁山之後,幾乎毫無作為。這樣一個叛徒、吃白飯的排在倒數第三還真高抬了他,應當驅趕到最末位才對。

而時遷排在倒數第二,又涉嫌宋江打壓他了。因為此人是一個偷雞摸狗的人,晁天王都不能容他,儘管時遷在梁山上建立了諸多功勞。但是,晁蓋不喜歡的人,宋江肯定得打壓了,排名這麼低,實在是太委屈了。

段景住也沒有什麼大作為,不過是個盜馬賊。盜得照夜玉獅子也看不住,被曾頭市搶去,害得晁蓋因此喪命,簡直就是個災星。此人排在榜尾,似乎順理成章。

其實,如此評價梁山好漢,都是對《水滸傳》的誤解。白勝、時遷、段景住的排名,是最能體現梁山兄弟實至名歸、位應其人的排名原則,也揭示了施耐庵梁山大排名的終極密碼。看透了這三個人的排序,大概就知道了梁山一百單八將為何要要如此排座次了。

導語中講到,三十六天罡原本就有人物藍本,再創作的難度很大,發揮的空間也不如自己的原創。但是,施耐庵還是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才智,三十六天罡星的排序,也儘量的參照了地煞星的做法。那麼,榜單最後三人的排序又是按照怎樣的依據搞定的呢?

原本,北斗七星群中就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每個星宿都有自己的名稱、排序,這是固定不變的。施耐庵挪移到《水滸傳》中,也是不能變動他們的名稱與序號的。施耐庵要做的事情,就是通過故事、形象、兵器、隱喻等等,賦予人物以不同的特徵,據此給每個人物以綽號,使之與星宿能夠形成對應關係。

七十二地煞中,排名最後的三個星煞分別是:地耗星、地賊星、地狗星。那麼,施耐庵就必須按照這幾個星號,塑造三個不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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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勝的綽號白日鼠,鼠,就是耗子,白勝當然就可以對應地耗星了。時遷是樑上君子,賊活幹得麻利,一身輕功,落地猶如跳蚤蹦到鼓上,毫無聲息,對應地賊星恰如其分,此人本來就是個賊。段景住一頭黃髮,很像現在的金毛犬,這也是段景住的綽號,難道施耐庵那時就有這等名貴的犬種了?無論多名貴,畢竟也是一隻狗,因而,毫無疑問,地狗星就是給段景住預備的。

這樣排名,不涉及人品、功勞、人情、年齡,早就是“天意”安排好了的。《水滸傳》中的“天意”,大概是兩個人所為。第一個人是給北斗七星群星煞命名、排序的那廝,第二個人就是施耐庵了。七十二人中有七十人是施先生原創,他想誰對應哪顆星煞,便把誰照著相應的星煞塑造。真可謂是私人訂製,量身打造,根本就不是歪讀《水滸傳》者所言,是宋江搞的鬼。所謂梁山好漢大排名前那塊天降石碣,也是宋江竄通蕭讓、金大堅、公孫勝等人,預先埋下的,都是脫離文本的“痴人說夢之智”(金聖嘆語)。

排定座次後,梁山再次進行人員大分工,巧合的是,白勝、時遷、段景住都是軍中走報機密步軍頭領,與他們的身份、特長、綽號基本相稱。諜報人員也是“地下工作者”,這三人做情報工作與其綽號、星號都有直接關係,確實是人盡其才了。而鐵叫子樂和也是軍中走報機密步軍頭領,大概是山寨中接應他們的情報人員吧。

既然如此,這三個榜單末尾的好漢,是不是如其所對應的星號那樣,在《水滸傳》中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呢?以下,便逐個來講一講三個包攬“黃瓜屁股”的好漢,來看看他們身上有著怎麼的故事,隱藏著怎樣神秘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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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鼠白勝與托塔天王淵源極深

白勝的故事比較簡單,說起來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不過,故事若往深處講,此人也就不那麼單純了。

且說晁蓋在劉唐報信之前,就做了一個夢。晁天王夢見自己的屋脊上墜落了北斗七星,北斗七星的斗柄之上,有一顆小星化作白光飛去。

吳用按照晁蓋的夢,找來了阮氏兄弟,公孫勝又不期而至,一同在晁蓋莊上議事。施耐庵在這回書的回目上寫道“公孫勝應七星聚義”,誤導讀者,晁蓋夢境中的北斗七星算是聚齊了。按照回目的說法,這七星便是: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但是,還有一顆化作白光的小星又是誰呢?

一見七星聚齊,吳學究立即以晁天王七星之夢來鼓舞士氣,說是“應天垂象”,老天爺都把這件事情交給咱們兄弟幹,必定能成。就在吳用做戰前動員,制定行動計劃之際,晁蓋說,距離作案地點黃泥岡不遠處有個安樂村,村裡的白勝曾經來東溪村投奔。這白勝是一條“閒漢”,綽號叫“白日鼠”。

吳用一聽,立即接話,說:“北斗上白光,莫不是應在這人?”吳用此言,不僅在場的其他六人深信不疑,就是讀者中,幾乎佔絕大多數認為,這顆小星必定就是白勝。施耐庵真的是太狡猾了,以白勝、白日鼠這兩個信息對應那顆化作“白光”飛去的小星,難道還有疑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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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來的故事情節來看,白勝也是最後上的黃泥岡,楊志他們喝下蒙汗藥,藥性還沒有發作時,也最先離開了。晁蓋七人上梁山,暫缺一人,也是白勝。難道北斗七星斗柄上的小星不是白勝還能是誰?

其實,“七星聚義”講得十分明白,就是北斗七星的聚義。所謂的北斗七星,指的是一個星群,就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聚集之所,這次生辰綱行動,也是這個星群中的七個星煞而已。梁山一百單八將就是北斗七星群中的一百單八個星煞,絕對沒有包括晁蓋。因而,斗柄上化作白光飛去的不是白勝,而是晁蓋。

白勝綽號白日鼠,老鼠在白天能幹什麼?一露頭便必定是人人喊打的局面,根本就做不得機密大事。

智取生辰綱這天一大早,白勝挑著一副擔子,出現在了安樂村村口。果然,一露頭就被本村酒店的店家看見了。店家一見白勝便問,白大郎這麼早去哪裡?白勝真不愧是白日鼠,做賊心虛,別人只問他去哪裡,他卻說:“有擔醋,將去村裡財主家賣。”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恰巧,後來幫助破案的何清見到了這一幕,便“安在心裡”。生辰綱案發後,何清聽說黃泥岡上有七八個人用蒙汗藥把官軍麻翻劫走了生辰綱,左右一聯想,很自然的就判斷出白勝的桶裡挑的不是醋而是酒。

店家沒問他挑的是什麼,假如白勝不心虛,至少不會讓何清把注意力集中到酒桶上。老鼠白天行動,豈不等於是暴露自己在做賊嗎?於是,何濤從弟弟的線索中,以白勝為突破口,順利的破獲了生辰綱大案。看來,這個白勝還真是個災星,白天“做賊”,豈能不“白勝”。

晁蓋上了梁山,想方設法把白勝救上了梁山。自此往後,白日鼠便再無突出表現,他的故事似乎淹沒在梁山一百單八將中,成了碌碌無為之輩。梁山大排名時,以對應星號,排在了第106位。排位很低,但並不等於此人沒有用。相反,白日鼠的身上卻隱含了梁山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施耐庵為表達《水滸傳》主題所設定的一個必不可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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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勝尚未出場,施耐庵就以“七星聚義”的故事,隱伏了此人必定與晁蓋之死有關。按照“智取生辰綱”故事所示,這次行動總共八人,其中七個人是北斗七星群中天罡地煞,唯獨晁蓋不是。晁蓋綽號“托塔天王”,是北方多聞天王,佛教四大護法之一,出自古代印度婆羅門教中的天神,本名毗沙門天王。

毗沙門天王與“白日鼠”淵源頗深,唐代不空三藏法師所譯《北方毗沙門天王隨君護法儀軌》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唐玄宗天寶元年(742年),蕃軍圍困長安城,毗沙門天王於城北門樓上出現,大放光明。此時,有"金鼠"咬斷敵軍弓弦,三五百名神兵穿金甲擊鼓聲震三百里,軍勢震天動地,蕃軍大潰。

施耐庵博學強識,在《水滸傳》中把晁蓋的“鐵天王”改成“托塔天王”,並塑造了一個“鼠”,奇妙的隱含了毗沙門天王與“金鼠”的故事。在“七星聚義”故事中,又以白勝來伏筆,原本就是佛家大護法的晁天王,將化作白光飛去。這個伏筆在“公孫勝芒碭山降魔,晁天王曾頭市中箭”中得以照應,白勝是晁蓋之死眾多伏線中最早也是最關鍵的一條。

傳奇中的“白勝”,在毗沙門天王的光芒下,豈不是變成了“白日鼠”嗎?後來,毗沙門天王繼續庇護白勝,儘管此人已經變節,但還是把他從死囚牢中救出。因為,白日鼠無論是在傳說中還是在《水滸傳》中都配合了托塔天王的行動。

施耐庵主張“佛道合一”,《水滸傳》中,晁蓋仍然是佛教大護法“托塔天王”,那隻“金鼠”則變成“銀鼠”,上應道家地耗星。這兩個人物,同樣貼著施耐庵“佛道合一”的符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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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上蚤時遷隱含了時代背景

在榜尾“三人組”中,時遷是居中人物。在此,綠野老道先來個望文生義、牽強附會的析字遊戲,看看白勝、時遷、段景住為何排在梁山一百單八將的倒數後三位。

白勝,字面意思就是打贏了也白給。時遷,就是時間或時序變遷,字面意思也很明白。段景住就有點複雜了,需要轉幾個彎才能解析其字面含義。“段”與“斷”同音,“景”的讀音在南方與“金”相近,一般都讀不出後鼻韻。“住”就是打住、停止的意思。

這三個人在梁山的一件大事情上有密切的交集,這件事就是梁山對曾頭市的作戰。第一次攻打曾頭市,導致晁天王歸天。第二次,宋江幾乎傾巢而出,投入的兵力接近三萬人。此役,梁山大獲全勝,蕩平了曾頭市。

兩次攻打曾頭市,時間上整整相隔一年,時過境遷,曾頭市在這一年中,發生了質的改變。晁蓋攻打曾頭市的時候,戴宗先去做了偵察,回來後對眾頭領說:“這個曾頭市上共有三千餘家,內有一家,喚做曾家府。這老子原是大金國人,名為曾長者。”戴宗的話中有三條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條信息,說的是曾頭市是一個很大的集市,這個集市有三千多戶人家,為頭的一家是曾家府。第二條說的是曾家府是金國人,第三條信息最為關鍵,曾家府的老子名叫“曾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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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年後,宋江決定蕩平曾頭市,便先派時遷去打探消息。數日之後,時遷沒有回山報送情報,宋江又派戴宗前往,很快,戴宗就將曾頭市的情況帶回了梁山。但是,戴宗帶回來的情報卻十分不詳。次日,時遷回來了,鼓上蚤的偵察能力非常強,把曾頭市的佈防情況搞得一清二楚。時遷說,曾頭市共分五個寨柵把守,其中,中寨是第五子曾升,與父親曾弄守把。按照時遷的情報,吳用立即調兵遣將,也分五路攻打。

梁山出兵的消息傳到了曾頭市,書中寫道:“曾長官聽了,便請教師史文恭,蘇定,商議軍情重事。”注意,時遷情報中提到的曾弄,此時已經由“曾長者”變成了“曾長官”。雖然“曾長官”這三個字沒有直接從時遷口中講出來,但“曾弄”也是“曾長官”的意思。做了官,邊才有這個官名,此前講到曾頭市時,只講此人是曾家府的“老子”、“長者”,而沒有稱呼其大號。

長者,就是曾府中年歲最大、輩分最高、最有權威之人。長官,就是一個組織的最高領導者。按照《水滸傳》中的時代背景,長官就應當是官府中的官員了。結合上面戴宗第一次傳遞情報時的三條信息,時遷帶回來的情報便可證明,曾頭市已經由一個私人控制的集市,成為官方認可的一個榷場了。

《中國通史》(范文瀾)中說:“宋金戰爭停止時,雙方都在淮河沿岸及西部邊地設立貿易的市場,稱為‘榷場’ ”。

范文瀾先生所講的宋金榷場,應當是南宋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時,宋金簽訂《紹興和議》劃定疆界,規定雙方在邊境地區開設貿易市場的事。北宋時期也有榷場,但卻與南宋時期的榷場有所區別,其中,北宋榷場沒有“長官”,南宋榷場卻設置了隸屬地方州府管轄的政府官員,名叫“提轄”。所以,此時的曾弄已經是官府中的官員,曾頭市的“提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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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頭市是金國人的榷場,曾弄自然是金國的官員。按照《紹興和議》,榷場是宋金共同確認的代表本國開設的邊境貿易集市,應當能夠得到對方官府的支持和保護。《水滸傳》中真實的反映了歷史,曾頭市與青州、凌州是相互救援的關係。所以,宋江兵打曾頭市之前,便派關勝拿下了凌州。凌州被攻破,曾頭市立即做出反應,要替宋朝的官府報仇。曾頭市受到梁山攻擊時,曾頭市又請青州、凌州來支援。

北宋時期,宋金並沒有在對方境內開設貿易集市,當時的榷場主要是宋、遼之間才有。尤其是“提轄”,更是南宋時期才有的官名、官職。

施耐庵非常忠於歷史真實,只把曾弄寫成“長官”而沒有直接寫成“提轄”,因梁山攻打曾頭市的故事發生在北宋時期。同時,以“時遷”這個人物做註腳,說明自己是把南宋時期的事挪移到北宋來寫。所以,第二次攻打曾頭市,時遷帶回來的情報最為詳細,甚至可以說主導了這場戰爭的走向。

同時,時遷在二打曾頭市的時候充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扮作曾頭市伏路小軍,深入到曾頭市防禦體系,將陷馬坑逐一標記,讓史文恭苦心經營的防禦工事絲毫沒有發揮作用。

時遷這個小人物在梁山屢立戰功,排在倒數第二,代表著梁山故事的時序。同時,還隱喻了梁山故事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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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犬段景住乃梁山壓軸式的人物

梁山兩次攻打曾頭市,都是段景住招來的事端,起因都是戰馬被曾頭市奪了。頭一次,是一匹金國王子的坐騎照夜玉獅子被曾家五虎搶了,送給了史文恭做坐騎。第二次則是從北地走私二百匹戰馬,途中被曾頭市緝私隊隊長鬱保四全部沒收。

前文講到,照夜玉獅子被搶,是曾家五虎的私人行為,曾頭市只是個金國人私人霸佔的集市。宋江要大批走私馬匹,完全可以通融。第二次就不一樣了,曾頭市早就是官府榷場,有權查禁戰略物資,予以沒收,還可以抓人。如此一來,性質就變了,宋江攻打曾頭市意味著向金國人開戰,向金國宣戰。

這是一處重大伏筆,宋江蕩平曾頭市就意味著《水滸傳》七十回之後,有梁山好漢抗金的故事。段景住兩番挑起“宋金”戰爭,此人在梁山大聚義時排名倒數第一,實際上具有壓軸的意義。因為,假若《水滸傳》不被大明王朝腰斬、篡改,接下來就將開啟新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結局,將與北宋抗金有關。

更為重要的是,梁山故事將在與金兵的作戰中走向終結——這就是本節開頭析字遊戲提到的,段景住隱含著梁山故事的結局。

且說宋江從芒碭山凱旋,在金沙渡遇到了段景住。宋江細看此人,赤發黃須、骨瘦形粗,自稱是大名府人氏,綽號金毛犬。段景住雖然是大名府人氏,但卻經常在北地做盜馬賊。奇了,狗本來就是看家護院的,怎麼反倒做了盜賊?容與堂本《水滸傳》有一首贊詩,點破了段景住身上的隱秘:“焦黃頭髮髭鬚卷,捷足不辭千里遠。但能盜馬不看家,如何喚做金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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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住自己說,那匹照夜玉獅子是在槍桿嶺盜取的金國王子的坐騎。按照晁蓋攻打曾頭市的時間推算,此時的“槍桿嶺”應當隸屬遼國疆域,施耐庵這樣寫,又是一處歷史地理差錯了。

綠野老道認為,施耐庵行文嚴謹,絕對不會出錯,這樣寫肯定有緣故有隱喻。

歷史上,宋金戰爭的起源,乃至北宋王朝滅亡的直接原因,就是“宋金海上之盟”。這個盟約的締結,與一個遼國人有關。這個遼國人本名馬植,因為獻聯金滅遼之策,深合北宋王朝的收復幽燕國策,因而,得到宋徽宗的重視,馬植得宋徽宗賜名,改叫“趙良嗣”。

趙良嗣原本是幽燕人,從大概念講,則是中原漢人。大概是因為幽燕被遼國佔領,馬植祖上便入了遼籍。這一家是遼國世族,官至光祿大夫。宋徽宗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童貫使遼,走到盧溝橋時,馬植秘密來訪,獻聯金滅遼之策。從而,促使“海上之盟”簽訂。

宋金聯盟後,遼國被滅掉(實際上是金國滅遼),北宋也隨著遼國的滅亡,被金國迅速滅掉。

馬植的聯金滅遼計劃原本可以幫助北宋實現“復燕”夢想,但是,他錯誤的估計了北宋的軍事實力,童貫的部隊竟然連幾乎成了殘兵的幽州都攻不下來。兩次攻打幽州,宋軍都遭到了凌厲的反殺,被遼軍兩次追擊,潰不成軍。金國看到了北宋的腐朽與羸弱,便於宋徽宗宣和六年發起戰爭,北宋迅速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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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住的長相很奇特,很多畫像都把他畫成了“北地”人的模樣。而且,施耐庵也是如此暗示的,看家護院的狗竟然可以做賊,當然就是家賊了。段景住在遼國境內盜馬,然後挑起《水滸傳》中的“宋”金之戰,寓意是非常明確的。

在段景住的故事中,我們能夠隱約讀出這段北宋歷史。梁山對曾頭市的兩次戰鬥,晁蓋打是白打,損兵折將,自己殞命。宋江即便取得了全面勝利,也不過是施耐庵的一種美好願望,歷史的真實卻是北宋亡於金國。因而,梁山好漢對曾頭市作戰,雖然大勝也是“白勝”。

吳用在宋江出兵攻打曾頭市前,說過這樣一句話:“即日春暖無事,正好廝殺取樂(貫華堂本)。”施耐庵的意思很明白,這場戰役不過是一次虛擬預言,梁山好漢真正的抗金故事還在後頭。因而,按照《水滸傳》的伏筆,曾頭市就是一場梁山好漢抗金的前哨戰。

七十回故事之後,金國王子的戰馬照夜玉獅子極有可能出現在戰場上,與它原來的主人照面。然而,施耐庵隱寫的金國王子,大概就是後來滅掉北宋,製造靖康之亂的元兇。從梁山大排名最後幾個人物的符碼中,大致可以讀到梁山在與金國的戰鬥中,結束傳奇的線索。

宋朝總共持續了320年,但卻是一個斷代的王朝。因為北宋王朝的失道,因為金國的攻打而不得已南遷,偏安於一隅,白勝、時遷、段景住、他們的身後似乎就隱藏著這樣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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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的《水滸傳》絕非所謂的“江湖豪客傳”,這是一部隱含了數百年曆史的大書、奇書。書中的每個故事、每個人物,都是作者精心塑造,必定是要為主題服務的。梁山排名榜尾的人物,則是《水滸傳》大故事的收束,在白勝、時遷、段景住身上,隱伏著梁山好漢的終局,隱伏著《水滸傳》故事悲壯的煞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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