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對自己的危害與敵對較之敵人更甚

愚人對自己之危害和敵對

較之任何敵人之於敵人都尤以為甚

愚人对自己的危害与敌对较之敌人更甚

維柯

如果你們中間有人且以其思想和心靈把握了萬物之整體,那麼他自然就會發現,整個天上、地上和海中的所有事物,一切的一切,都持存於一種確定而清晰的紐帶中;而且如人所說,任何事物的職分在世界之初一經給定,也將按照唯一的、恆定的方式來完成;他還會發現,萬物均帶有為之而生的永恆功用。那麼最後他也就會毫不遲疑地肯定,萬物顯然是按照某種永恆的模型而創造的,並且受永恆律令的調控。然而事實上,當他以同樣的思想力度把目光轉向人類,並在對人類的思考中關注其心靈的戰場之時,他就會察覺到,人類的慾望不僅千差萬別、相互矛盾,甚至違背和損害人的共同本性;他也會發現,他們中任何人都可以在僅僅一個時間點上,以各種奇特的甚至可悲的方式異於自身、變為他者,在一個小時內就對自己不滿;他還會隨處遇到,熱愛真理者為謬誤包圍,身為理性者屈從於情慾,仰慕德性者淹沒於惡習,渴望幸福者卻屢遭不幸,嚮往長生不死者卻在雖生猶死的荒逸中衰弱腐朽;所以我擔心,他會做出這樣輕率的判斷,即由於天體的永恆碰撞和摩擦,從天上掉下能夠滋生人類的某種質料,這種質料散落並生長於大地之上,最後毫無任何目的地產生出人類。但誰如果更為正確和更為深刻地來看待這裡的事情,他就會發現,這種觀點是和理性相差甚遠的,因為所有人的心靈都會對之嗤之以鼻並加以拒絕。這種觀點認為,即便缺乏理性的無生命之物和有生命之物,都是基於永恆律令而創造的,並且受神意的調控;然而,儘管我們同意事實上只有人類是一切被造物的君王,自然生育出豐富多產的萬物就是為了他的舒適和供他使用,以致大地萬物和海中所有都向人類開放,並且聽從於人類,但我們卻把人類自己的誕生看作出於偶然,由於命運的機緣而被拋落在這裡或那裡。

既然事情是這樣,並且我們能感知到我們的人類本性的荒謬、很少自身一致,甚至明顯地違背自身,這樣就可以說,我們的古人,包括先知或者在聖事起源問題上對神的心靈的闡釋者們看來,是說出了某些真理,他們說我們生來就是為了贖罪的,贖由於我們前生的邪惡而必須由今世來償還的罪。當然所有罪罰中最殘酷的罪罰莫過於生活猶如愚人。他們之所以承受這樣的罪罰,並不是因為神學家和詩人們所設想的那些罪過,當然因為我們尚不是愚人,所以我們也不可能犯過;而是因為我們違背了至大至善的上帝藉以創建整個世界文明的永恆法律,即任何事物如果要保全自身和保全大同世界,那麼任何被造物都要遵循各自的自然本性,而人則要遵循智慧的引領。在上帝的法律中上帝以其萬能的手寫了多少神聖條文,那麼事物也就有多少本性和權能。但我們則要記住上帝寫下的和我們相關的東西,那就是人的概念:人的肉體將終有一死,而精神則永生。人將為兩種事物而生,即真理和榮耀,也就是僅僅為我而生。人的心靈將識知真偽。人的感覺將不能凌駕於心靈之上。人的理性將成為人的生活的原則、嚮導和主宰。人的慾望將聽從人的理性。人的心靈將不是從意見而是從良知出發來對事物加以判斷;人的精神也不是根據情慾而是根據理性來擁抱善。人將以其精神的各種善的藝術來為自己獲取不朽的聲名榮耀。他也將以德性和堅貞來追求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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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愚人卻將由於惡意欺騙,或由於荒淫奢侈,或由於懶惰閒散,或更多的是由於缺乏審慎,從而行事卻恰恰相反,他揹負著叛逆之名向自己宣戰。上帝為人類所訂立的法律就是智慧。如果我們傾心於對智慧的熱愛和研究,我們就遵循了我們的本性;然而如果我們拋棄智慧而轉向愚昧,那麼就脫離了我們的本性,並違背了上帝的那條法律。這條法律規定了如此直接而明確的酷刑,即它最直接的懲罰就是欺騙本身;邪惡的劊子手也會推遲行刑時間,他給犯人戴上鎖鏈、手銬和枷鎖,行以肉刑,用鐵鉤拖拽,那些犯人們自已則承受著無比殘酷和無比嚴苛的懲罰;所以我今天要向你們做下述演講:愚人對自己之危害和敵對較之任何敵人之於敵人都尤以為甚。所以,出類拔萃的青年學子們,你們擁有幸運的稟賦從而遠離了愚昧,並且傾心熱愛智慧;還有你們,從事智慧事業的智者們以及你們具有無比偉大的職責的父老們,最後,還有在學識和教育方面無比博學的前輩們,我誠懇地請求你們,不要拒絕以你們的善意和專注來聆聽我的演講。即使我的言詞和風格可能會使我的演講有些沉重,但它也會因其在簡短的時間內解決極為重要的問題而得到諒解。

我當然能夠重述在任何歷史時代敵人之間的殘酷而野蠻的征服;但哪一頁人類活動的歷史,或者編年史,或者回憶錄,不是到處充斥著對讀者來說“沉重得難以描述,殘酷得難以承受”的東西呢?所以我在這裡就不過多地引經據典了,只要你們用你們的精神想象那殘酷而可怕的戰爭場景就可以了。交戰雙方將人馬拉出大營,佈陣於戰場之上,一旦將領一聲令下,便馬上爆發出一片呼喝之聲,雙方士兵勢如猛虎奔馳於戰場之上相互廝殺,在誰的胸中不是激盪著何等殘忍而敵對的仇恨,燃燒著何等不可遏止的激憤呢?作為勇猛的不可分割的伴隨者—狂怒,何嘗不是弄瞎了心靈的眼睛?還有,多麼瘋狂的殺戮慾望佔據了他們的精神呢?所有人都如凶神惡煞一般威脅著要殺死敵人,每個人都眼中噴火,握緊殘暴的拳頭,揮著嗜血的利刃,急欲給敵人以致命一擊。如若一方受挫而退卻,另一方則緊追不捨;如若一方嚴守陣形,另一方就發狠猛攻;而如果一方軍心潰散,另一方就挺進直擊。當兩軍密集交接進行膠著的肉搏戰時,人人必取對方性命而後快;而當雙方都列隊圍攻時,便在移動中對敵人殘酷殺戮,如果一些人戰死,那麼其他人便補充上來加入戰鬥;只要有人剛剛由於疲勞和受傷而從前線撤退,那麼馬上就有士兵補充上去接著戰鬥。其所渴求者無非奪人首級,其所嗜好者無非製造殺戮:一言以蔽之,消滅敵人。所有這一切都在於殺傷和屠戮。一旦交戰一方獲得勝利,你就會無比恐怖和無比悲哀地看到,戰敗方許多人充滿驚恐地四處逃散,並且悲慘地被屠殺於逃亡途中;而另外一些人則寧願戰死沙場,他們密密麻麻地堆積在屠宰場上,正如他們的命運和德性所規定的,無論步兵或騎兵、戰勝方或戰敗方都躺在那裡,臉上還僵留著活著時的精神的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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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可以看到,一些人在汙穢的塵土中嚥下最後一口氣;另一些人則在將被屠殺時伸著脖子露出咽喉,乞求戰勝者放出他們最後一滴鮮血。此外,戰勝者們或出於狂熱而兇殘的報復欲,對那些悲慘的戰敗者諷刺和辱罵,或奔走跨越以求收穫戰利品;並且他們毫不猶豫地或斬膝蓋,或斬胳膊,或把人一劈兩半,以便更方便地剝奪他們身上的武器和盔甲。但勝利並不因為戰爭的結束而終止,因為他們馬上就開始在廣袤的城市和鄉村裡進行掠奪搶劫了。這一暮幕的躲藏、驅逐、逃避、追擊、看守以及破壞,等等,還有對驚恐悲慘的人們的兇狠殘暴對他人不幸的幸災樂禍,暴露了多少戰爭的殘酷和醜惡!任何地方,只要用你的眼睛看一下,用你的精神去感覺一下,你就會發現到處都是殘酷和敵對:孱弱的病人,年邁的老者,尊貴的慈母,高貴的處女,可愛的孩子們,或於床上,或在室內,或在房間的深處,躺在父母的懷抱裡,在灶前,在廟堂,他們的生命被剝奪,未來被剪除,一切美好幸福都化為烏有,簡直是滅盡了一切人性,不分善惡,無所不為。

可以說戰爭帶來的災難、醜惡以及破壞是無比巨大和無比痛苦的,所以任何人即便擁有堅強剛毅的精神,只要想象到那些場景,也會悲痛而驚恐地極力逃避。但誰如果撥開錯誤的迷雲,讓真理的太陽之光照亮他的思想,並將這種悲慘和向自己開戰的愚人給自己所帶來的悲慘相比的話,只要他稍能感知,他就會承認,後者遠比前者尤以為甚。實際上,我們在做外科手術時所承受的創痛常常要比敵人所造成的創痛給我們的感覺更為劇烈:那些陷於絕望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法律的禁止,很可能就會按照自己的意志決定自已的死亡,就像土兵殺死其敵人一樣。

他們的城邦被搶了嗎?是那些邪惡之人自覺而清醒地將其毀壞。他們的財富被掠奪了嗎?那些饕餮揮霍者早就因為縱慾奢侈而將其化為烏有。他們的自由被剝奪了嗎?那些自暴自棄者竟已容忍賤賣自身。

相反(你們要注意,聽眾們,這並不是小事一樁;你們要注意,這正是你們的事情),相反我要說,愚人向自己開戰,並不為一刀一槍這類武器所傷,而是被無可比擬的折磨碾得粉碎。再沒有比壓倒愚人的這種力量更為雄猛的了;其所被掠奪的城邦只有一個:其所被劫的財富連國王們都眼熱;而他自已卻被投進無比悲慘、無比黑暗的監獄中。最後他被貶為奴隸,忍受著無比殘暴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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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們會認為,我在這裡小題大做地談論一些無稽之事?並不是這樣,感謝上帝的眷顧,並不是這樣:我講的的確是真實的事情,假如某個愚人來到我們面前,當然我是不相信這會發生的,假如他現在認識一下自已,他就能做出關於自己的推斷了。愚人的武器就是精神的無可節制的情感;戰勝愚人的力量就是良知;他們被洗劫的城邦就是世界;他們被剝奪的財富就是人的幸福;他們被囚禁的監獄就是肉體;統治他們的主人就是命運。這裡的每一個論點,當我逐一擴展開來進行研究的時候,聽眾們,我請求你們一如既往地耐心聆聽。

首先提請大家注意的是這種無比殘酷地反對自己的敵人,以及愚人運用何等致命的武器來對抗自己。就其精神方面來說,他們的精神的理性已經被褫奪,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它就是兩匹馬,一匹是暴烈之馬,另一匹是慾望之馬;前者為雄,後者為雌;前者昂揚激烈,狂放不羈,後者則軟弱嬌柔,慵懶懈怠;前者不畏艱難險阻,後者則趨於輕便適宜。就是從這兩匹馬中,無異於特洛伊城的木馬,多少潛藏的敵人放了出來!所以,對他人外在財富的邪惡慾望一旦接近愚人的精神,這種貪念就馬上成為所有情慾騷動的起因和源泉;如果這財富還很遙遠,就心生想望;如果財富可求,希望就產生了;如果財富已在眼前,就享受愉悅;但如果這財富是如此之高,以至於只有一人當之無愧,那麼嫉妒因匱乏而辛苦勞作,怨恨就激起來了。然而一且我們成了豪華美好的財富的主人後,財富的面紗就扯下來了,它赤裸裸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因為在開始看起來很好的東西,在其美好的外表下面迅速展現了不好的一面,同時厭惡隨之而生,抵消了對財富的熱愛;如果它的醜惡尚為遙遠,就已表露出憎惡和反感,如果其醜惡已在眼前並壓抑著我們,悲悽和苦痛就油然而生。相對於這種慾望,易怒的渴望馬上就出來發揮了特有的作用。實際上怒火就是為了消除這種醜惡。如果他認為他能夠戰勝它的話,勇氣自然就增強了;如果他對勝利感到絕望,那麼慾望就重新向他襲來;如果這種醜惡不大不小,那就是種煩擾,而如果它極為巨大,就會產生愚蠢將愚人擊倒。渴望和反感統領著軍隊,享用處於戰場的中心,而痛苦在一旁相助。受到這些敵人侵襲的愚人精神就這樣想望著,驚懼著,享用著並痛苦著。但因為他們並不知曉生活的藝術,即智慧,他們的願望遊移不定,他們的驚懼空虛無益,“心靈的享受是一種醜惡”,只有驚懼卻堅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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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青少年們都向往著香膏、花環和盛宴;但其下卻潛藏著某種苦澀,它會攪亂生活的整個道路。青年們想望榮耀,但對光榮的追求和熱愛使得羅馬後裔在坎尼一役中飽受恥辱。大人們渴望權力,但如果德性失於節制,就使得賽亞努斯全家被用鉤拖曳致死。年紀漸老便想望財富,然而不義之財卻使克拉蘇家族漸趨衰敗。及至年邁,人們嚮往活得長久,最後卻是體會老年的諸多不便,親眼目睹親人們的一個又一個葬禮。瘋子當然驚懼,但根本沒有什麼比小孩子經常由於黑暗而害怕更值得恐懼的東西;他們驚慌逃竄猶如那些敵人,羊群奔跑所帶來的塵沙就使他們舍營棄帳。正因此塞內卡用了一個有名的比喻來稱呼他們是“長不大的孩子”,對他們來說,即使長大成人後,身上還保留著孩子氣,更嚴重者,就是極端幼稚。他們擔心榮譽受損,但榮譽實際上在於別人的給予;他們擔心祖產耗盡,但這事實上掌控在命運女神手中;他們還擔心生命大限加速腳步,比如,只要一滴血在左心室停滯不動,大限就迅速降臨。

愚人的這種享受(如果這也稱得上是享受,而不是新的痛苦形式的話)又是多麼膚淺!這不是一種持久的歡樂,而是馬上就揮發掉了。實際上,具有理性的精神能力對愚人來說,如我所言,只是懲罰的別名,但它卻曾經青睞了阿基米德,他在用他所發明的令人驚歎的機械保家衛國到最後一刻之後,在錫拉庫扎慘遭洗劫時,仍然在沙上沉浸於幾何證明的美妙之中;它也曾經青睞了西庇阿,在他戰勝漢尼拔摧毀迦太基之後,仍能甘心情願地離開忘恩負義的羅馬,換取林特努斯的農莊,仍能保有一顆平和的精神,隱逸於學問之間,並能斂聚德性,在智慧硏究以及回憶他所完成的偉大事業中找到了樂趣。所以這種德性愈發為人所重,甚至並不正義之人也衷心稱讚它更為高尚。

但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感知到了這種極為嚴重的罪惡,就像詩人以千鈞之言對愚人詛咒道:

願他們看到德性,並因將其丟棄而備受折磨。

理性向著德性之美而生,並且受德性之美而激動,從而緊握著情慾騷動的韁繩。然而[它在愚人那裡]卻毫無用處:因為他或者為類似於荷馬的赫克特的桀驁野馬所拖曳,或者由於他並不懂得事物的界限,即使上下求索也不能正確地界定它們;或者他極力躲避某些罪惡,但卻陷入相反的罪惡;或者由於他的自身矛盾,他讚揚德性,然而卻追隨罪惡。為了不想聽到說他膽怯,他莽撞放肆,流於攻擊和辱罵;為了避免草率,“他擔心一切不需要擔心的東西”,為了防止貪婪自私,他拋棄一切所有;為了防止揮霍奢侈,他視財產囤積為神聖,直至歪曲他的本性或需要。同樣在整個生活中,他或為慾望而燃燒,或為恐懼而顫抖,或為喜悅而瘋狂,或為憂慮和苦惱吞噬。愚人的精神就這樣被身下的烈火煎烤,為迫近的攻城武器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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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被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打倒呢?被一種任何人也防衛不了的力量:即對受邪惡驅使的生活的良知。這種良知激起了憤怒之火和仇恨風暴,愚人就受這些情緒的控制和擺佈。你們願意看到他們忍受折磨嗎?你們看吧:愚人的生活永遠不幸,永遠充滿焦慮;他永遠自我分裂,永遠和自我做鬥爭,他永遠因為自已而厭惡、煩惱和懊悔。他從來都不能確定他到底需要什麼和不要什麼:他的判斷每天都在改變,並且轉向相反的方向;他鄙視自己之所有,豔羨他人之物並渴望為自已所擁有,這正如普勞圖斯筆下的阿爾切西馬庫斯“精神不在其所在之地,而在其所不在之地”,他總是自尋煩惱、自我譴責,總是眼睛向外,從不認識自已;他更換新的處所,變換新的目標,走向新的生活道路,即便在生命的終點也要開始新的希望,他永遠逃避自身。

愚人受到這些武器的攻擊,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敗塗地,他們丟失了何等廣袤而美麗的城池?毫無疑問,護衛城邦的牆不是用犁標劃的牆,而是“燃燒的天牆”,城邦的創建不是根據可變的法律,而是受永恆的法統治;這裡崇拜的不是地方神聖,它要打開的是天堂,即至大至善的上帝的佈滿星辰的聖殿;這個聖殿的舞臺就是大地,它的溫泉就是大海,它的運動場就是太陽的運動路線。這座城邦的公民權僅僅對上帝和智者來說是共同的,人們享有這種共同權利不是靠君主特權,不是靠子嗣繼承,不是靠運氣,不是靠軍隊武力,而是要靠智慧。實際上(你們要虔誠地聽著),這個最偉大的城市賴以建立的永恆法,就是已經嵌入整個世界和它的各個部分的神聖理性,它滲透萬物,從而包容世界、照管世界。在上帝之中的神聖理性是神聖智慧,而僅僅為智者所知的就被稱為人的智慧。

所以,如果不是智者的話,誰能夠說“我是世界公民”就比“我是羅馬公民”要偉大得多和光輝得多?因為只有智者們知道如何沉思和談論關於無淪天上地下,無論神的、人的還是普遍的事物的真理。如果不是智者,他熟知並看護無論自然的法律還是宇宙的法律,誰又能證明自己符合這個偉大城市的公民的要求呢?什麼能將這個國家的法度賦予上帝和人類?這就是完善的理性,上帝以此造就一切,智者以此理解一切。什麼能將人類的需要與上帝調諧?就是真理,它只允許智者們來研究,正如它的希臘文所表明的,它是面向上帝的研究。什麼使人類肖似於上帝?就是德性,高傲的斯多葛學派曾以此過高地抬舉了智者,同時將諸神貶得過低。他們確立了這樣一個奇蹟,即同樣一個東西,也就是德性,既成就了智者,又成就了神;智者的德性僅次於神的地方無非是神的不朽,但這與生活的幸福毫無關係。我們現在要更加虔誠地談論它,而且賦予其更高的真理性和重要性,即上帝僅僅通過一件東西使得我們與他肖似,那就是德性;通過德性,他不僅使人類與人的幸福相伴相隨,而且和諸神一起與永恆的幸福相伴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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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們被剝奪了偉大的公民權,而且又必然被剝奪巨大的財富和機運。剝奪了什麼?你們會問。那就是幸福。因為嚮往幸福的生活是每一個人的天性。然而當愚人追求幸福時,卻與之背道而馳:幸福生活的最高要求就是真正的歡樂、可靠的安寧和穩固的保證;但他們卻總是搜尋各種原因以走向孤獨;他們總是走在歧路上,離他們所要的東西越來越遠;最後,他們在迷宮中轉來轉去,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自已的速度妨礙了自己。何會這樣呢?因為他們缺少完善的德性,即公正和處處自身相諸的生活方式,而這些如果沒有對事物的知識和審慎智慧,就不可能達到。實際上人類生活的目的和最終的願望,無非就是確定地認知和正確地行動;我們一旦實現這個目的,也就不再想望和追求別的任何目的;我們的精神也是為此而生,並且僅僅為此而活動。一旦智者獻身於這種熱愛之中,那麼他將在生活中感到無窮受用,良知的安寧和完善的保證將與之相伴終身,永不離分。因為知識的作用就在於使智者從肉體中分離出精神,並且傾力於其神聖的和較為美好的部分,而僅僅在必要的時候,才關注那不滿而脆弱的部分。同樣,他在對事物原因的探究中用心靈接近上帝,他滿足於這些思考,並在這種思考中吸取營養。由於有了正確的生活態度,他也就認識到,在我們之內存在著慾望和厭惡、德性和邪惡,而肉體、財富和光榮都在我們之外;他還認識到,那些在我們之內的東西就其本性來說是自由的,也是我們特有的,而在我們之外的東西卻為他者的權利所限定,並依賴於他者。相應的,他也如此要求自己。所以他懂得必須遵守這條聖律,懂得接受死亡,懂得不要為他的權能所不能避免的事物而煩憂。故而他站在心靈的制高點上,蔑視命運女神的整個王國,就像那奧林匹斯山的山頂,在人間的世事滄桑和白雲蒼狗中巍巍屹立。

在愚人被剝奪了無數巨大的財富之後,他又被剝奪了自由以及正義的戰爭權利;我要說,這種自由不是通常所說的由主人用杆杖或者帽子授予奴隸,而是要由智慧來予以解放。這樣愚人就被關進了狹小的監獄進行監管,周圍是無邊的、濃濃的黑暗,恐懼四處包圍著他。這裡沒有任何縫隙可以透進一絲光線,沒有任何真正的三執政來主持公正,也沒有任何可信的門衛能夠忠誠可靠地從外面帶來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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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們現在的確已經懂得我的這篇演講了。那極其黑暗的監獄就是肉體;三執政就是意見、虛假和謬誤;看護人就是感知,感知在少年身上是極為敏銳的,在老年人身上遲鈍衰敗,而在生命的任何階段都會因為邪惡的慾念而墮落之極。因為不節制,任何神經疾病、任何器官障礙以及任何慾望,都會使他們衰弱和敗壞。為什麼呢?因為肉體的不同結構關聯具有如此不同,甚至相反的本性!愛又以多麼千變萬化的方式扭曲著我們的意象構造能力!恨也同樣敗壞了這種能力。誰如果愛上了,連女人的醜惡也當作德性來親吻;相反如果他恨上了,那麼連她的德性也當成醜惡來憎恨。意見的洶湧波濤使他們眩暈,熱愛的海峽會使他們淹沒,錯誤的暗礁會讓他們撞得粉碎。他們不懂事物的真正界限,不知道什麼會發生,什麼不會發生;況且他們也沒有把智慧當作生活的舵手;最後他們把自己交付給命運。由此,當他們受到各種極為殘酷的方式折磨的時候,便從精神裡迸發出充滿悲痛的哭喊:“我當時不知道啊!希望欺騙了我!我不理解我何以至此!”

哦,智者的心靈和眼睛是多麼的正確!哦,柏拉圖,你說的是多麼正確,愚人就是一切之中最野蠻的動物!因為還有什麼比這更為野蠻和傷害更重呢?他如此地傷害自己,猶如向他本身發動兇殘的戰爭。他自己的良知由於他的極度愚蠢,翻來覆去地給自已套上枷鎖。在他的如此廣袤的城邦競然沒有任何首領,他被剝奪了自已特有的和僅有的財產,被關進牢固得誰也不能破壞的監獄,卻不從極其野蠻的主人那裡逃走,又不求助於智慧的祭壇。最後讓我們這樣做吧,讓我們回頭來看看我們自已,憐憫我們自己,讓我們來和我們自己籤一個神聖的盟約。事務祭司已經為此準備好了,他們就在我們旁邊,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契約文書,我們只要遵命就行了。所以我們要按照那條自然法律而行事,即每個人都要自身堅定通達,這是很容易的,因為我們生而有之;我們也都樂意去做,因為這是我們的自然本性。

本文摘自《大學開學典禮演講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略有編輯,以原文為準,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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