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快樂其實很簡單——《讀孔筆記.三十九》


我的快樂其實很簡單——《讀孔筆記.三十九》


晚年的孔子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為樂也。常常與眾弟子相互砥礪,有時像一個體育教練。站在弟子們背後為弟子們吶喊加油,為弟子們指點不足。

按《論語·先進》。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shèng)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夫子哂之。 “求!爾何如?” 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赤!爾何如?” 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 “點!爾何如?” 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唯求則非邦也與?” “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非邦也者?” “唯赤則非邦也與?” “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白話意思:子路、曾點、冉有、公西赤陪孔子坐著。孔子說:“我不過大你們幾歲,不要顧慮我是老師。你們平常說,‘沒有人瞭解我’,如果有人瞭解,想幹什麼事情呢?”子路立即回答說:“千輛軍車的國家,夾在大國的中間,外有別國軍隊的威脅,內有巨大的饑荒。要我來幹,只要三年,就可以使老百姓勇敢無畏,而且明白道理。”孔子微微一笑。“冉有,你怎麼樣?”回答說:“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小國,我乾的話,三年之後,可以使老百姓富足。至於推行禮樂,那就只有等待君子了。”“公西赤,你怎麼樣?”回答說:“不是說能夠,而是願意學習:辦祭祀或者接外賓,穿著禮服禮帽,我願意做一個小小司儀。”“點,你怎麼樣?”他正在輕輕彈琴,鏗鏘一聲停下來,丟開琴起來回答說:“不同於他們三個人所講的。”孔子說:“那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各人談談自己的志願罷了。”曾點說:“暮春季節,春裝做好了,和五六個青年,六七個少年,在沂水邊洗澡游泳,在祭壇下乘涼,唱著歌回家。”孔子嘆口氣說:“我與曾點一道去吧。”那三個人出去了,曾點走在後面。曾點問道:“他們三個人講得怎麼樣?”孔子說:“不過是各人談談志願罷了。”曾點說:“老師為什麼笑子路呢?”孔子說:“治理國家,應講禮讓,他的話不謙遜,所以我笑了。”曾點又問:“那冉有講的並非治理國家嗎?”孔子答:“哪有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而不是國家的?”曾點再問:“那公孫赤講的並非治理國家嗎?”孔子再答:“祭祀宗廟,會見外賓,不是國家的事是什麼?公孫赤說只做小司儀,誰能做大的?” (李澤厚譯)

錢穆於此處的點評頗有意趣,現摘錄如下:

“此章可見孔子當時生事甚困,然終不改其樂道之心。如曾點寄心事外,乃必有待於暮春之與春服,冠者之與童子,浴沂之與風雩,須遇可樂之境與可樂之事以為樂。而孔子則樂無不在,較之曾點為遠矣。自後惟顏淵為庶幾。可見孔子當時與點一嘆,乃為別有心情,別有感慨,特為子路、冉有、公西華言之,使之寬其胸懷,勿汲汲必以用世為務也。”

我的快樂其實很簡單——《讀孔筆記.三十九》


孔子一生汲汲求道,以天道謀乎人事。表面是為了人世事功,其實,孔子內心之生命深處求得是一份大逍遙、大自在。只是孔子與隱者的區別在於,孔子的逍遙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逍遙,是有條件的,孔子不把天下安頓好是不會獨自逍遙的,是不忍心棄天下於不顧而獨樂樂的。“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孔子的這一感嘆將心事暴露無遺。孔子是多麼嚮往那種“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的自然田園生活啊!嚮往無憂無慮而不失赤子之心的那份童真啊!擔當天下太累了。孔子一度曾不想說話,他終其一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而結果是“天下莫能宗予”。

按《論語·陽貨》。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白話意思:孔子說:“我不想講話了。”子貢說:“您若不講,那我們弟子怎麼傳達您的思想呢?”孔子說:“天說什麼了?四季運行,萬物生長,天說什麼了?”

孔子甚至一度欲飄搖於海外,不問世事。按《論語·公冶長》。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白話意思:如果大道行不通了,就坐木筏到海上漂流去。

按《論語·子罕。》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白話意思:孔子想要到九夷地方去居住。有人說:“那裡落後閉塞落後,怎麼住得了呢?”孔子說:“有君子去那裡住,就不閉塞落後了。”

孔子於“道不行”的現實是沮喪的,是憂傷的。再剛強的漢子也有扛不住的時候,也會有發牢騷的時候,也有產生“放下”的念頭的時候。孔子至聖亦至情,牢騷過後,孔子選擇的依然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悲壯。於此,不得不再提提顏回。

我的快樂其實很簡單——《讀孔筆記.三十九》


按《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回年二十九,發盡白,蚤死。即顏回才二十九歲,頭髮就全白了,過早的死去。這就是那個孔子贊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論語·雍也》)的顏回的結局。

按《論語·公冶長》。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白話意思:孔子對子貢說:“你與顏回,誰更優秀?”子貢回答說:“我哪敢和顏回比?他聽到一件事而能推知十件事;我聽到一件只能推知兩件事。”孔子說:“不如他呀,我與你都不如他呀!”

顏回確實優秀,優秀到比孔子自己更相信孔子。顏回與其他孔門弟子不同,顏回修得是自性。學者李澤厚稱:“顏回、曾參追求的是個人主觀修養和人生境界的宗教性私德。”我從人性的角度大膽推測,覺得李澤厚的話也不盡然,顏回是不可能沒有行道用世之心的,只不過顏回一直困惑自己是否還不夠“好”,還不夠有治理天下的仁與智。

按《論語·子罕》。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白話意思:顏回喟然感嘆說:“老師的學問越仰望越感到高大;越鑽研越感到深厚。眼看著它在前面,忽然又到了後面。老師善循序漸進地引導,以典籍文化豐富我,以禮儀制度規範我,使我想不學習都不可能。充分發揮我的才能,好像有所建樹了;但想要跟上老師,卻又不知如何走了。”

我的快樂其實很簡單——《讀孔筆記.三十九》


這就是顏回的為人,永遠虛懷若谷,永遠腳踏實地,永遠把師孔子的話奉為圭臬。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 ” 即孔子說:“不要愁沒有職位,要愁的是有沒有可以憑藉的本領立得住。不要愁別人不知道自己,應該追求能使別人知道自己的本領。”

這就是那個善良可愛的顏回,那個自得自我修養之樂的顏回,那個不用“浴乎沂,風乎舞雩”依然能快樂的顏回,於個人修行方面,顏回更勝其他孔門弟子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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