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尔奇谢幕与公司的黄昏

昨天,杰克·韦尔奇84年辉煌人生落幕。这位传奇CEO在任20年,将通用电气的市值由130亿美元提升到4800亿美元,几乎重新定义了现代企业。“全球第一CEO”“世界经理人”等美誉加身,实至名归。被称为“中子杰克”的他是名副其实的战士,贡献了教科书级别的变革举措,至今仍在商学院课堂上被反复引用,比如:

公司扁平化。1981年韦尔奇接任GE总裁时,公司有40多万职工,工资级别达29级。韦尔奇厌恶这样的官僚习气,用12年时间砍掉350多个部门,从12层扁平至5层,销售收入却增长了2倍多。

数一数二战略。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市场占有率不高、营收排名靠后的业务被他统统卖掉。此后20年,数一数二战略一度带领GE变成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

六西格玛制度。这个制度适用于GE的各项业务和岗位,A类经理人都必须接受六西格玛培训取得认证,股权激励那些应用六西格玛并且有明显绩效提升的管理者和员工。

人才盘点,群策群力。韦尔奇带来了自己的人才标准:“充满激情,致力于让事情发生”。大量骨干人物被识别出来,与韦尔奇一起推动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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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子弹”不能穿透的

身在一家典型的官僚公司制企业,韦尔奇却以挑战科层制度著称。他抱怨说,在科层制的组织里,CEO如同穿着厚厚的毛衣,无法感知市场的温度。

然而,即便是推行了扁平化、无边界这样的变革,韦尔奇这颗“中子弹”依然不可能穿透科层制的铜墙铁壁,“公司利润最大化”和“股东利益最大化”,就是他头上的两个紧箍咒。

中欧商学院教授龚焱在他的《公司制的黄昏》书中,引用了多伦多大学洛特曼商学院院长罗杰·马丁教授对韦尔奇时代通用电气季报的分析。马丁教授总结了杰克·韦尔奇从1989年12月31日到2001年的9月30日的48个季报,发现有96%的时间是达到或超过分析师的预期,韦尔奇可谓是“神枪手”,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其实很简单,当时通用电气60%的利润来自金融行业而不是实体行业,所以它的资产里有一大块是金融资产。当这个季度缺一块利润的时候,就卖掉一点其他资产;过几天再把它买回来做一个换手,这样“左手倒右手”,保证了一连串漂亮的季报。在华尔街主导的公司利润最大化取向中,粉饰业绩是一种常态。

另一个紧箍咒是股东利益最大化。韦尔奇被称为“股东价值”运动之父。1981年,他在一次讲话中第一次提出了“股东价值”,后来广泛流传。包括米尔顿·弗里德曼在内的经济学家也坚持认为,公司的存在就是要为股东创造最大价值,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带来了人们对股东利益最大化的反思,用户主权时代的到来让韦尔奇也开始转向。2009年,他声明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股东利益最大化,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观点。去年8月,181家美国顶级公司 CEO 齐聚华盛顿,在当天召开的商业圆桌会议上联合签署了《公司宗旨宣言书》,重新定义公司运营的宗旨,废除“股东至上”原则,强调要“为客户创造价值”、“投资于员工”等促进社会更加美好的信念,百年公司制的铜墙铁壁出现了裂纹。

韦尔奇谢幕与公司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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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者与颠覆者

韦尔奇和GE,郭士纳和IBM,雷富礼和宝洁……这些传奇CEO和他们的传奇公司占据了十多年前商业畅销书排行榜,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如何让大象跳舞”的故事,他们的探索引领过管理思想的浪潮。正因如此,他们也成为一代中国企业家学习借鉴的标杆。

海尔首席执行官张瑞敏曾经回忆过他和韦尔奇的一次会谈。他问韦尔奇:如何能够把GE做到世界最大,但又做到了世界最小?这个话题的言外之意是,如何在把公司做到世界第一的同时,又能够让每一个人充分地发挥和体现自己的价值。问题看似简单,对于科层制公司这种“理性机械体”来说,却是一个极难解决的悖论。韦尔奇当时给出的回答是美国企业文化更擅长放权。但是我们都明白,放权并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它意味着上级掌握权力之后的再次分配。真正的解药在于拆除科层制,让权力回归每一个人——这个选项显然并不在韦尔奇的清单里。同样,张瑞敏曾经与郭士纳探讨过组织的“倒三角”。当张瑞敏在纸上给郭士纳画图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但随后告知说,他在任IBM的时候也想过这样搞,但最终还是因为种种顾虑而没有实施。

这是公司制的天花板。龚焱教授提到公司制中最核心的利益相关方:股东、员工和用户。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三方有共同的利益追求,但是他们对目标的理解和期望值,以及对路径的理解和期望值,经常存在不一致和冲突。比如信息不对称、比如目标冲突和利益冲突,但现在的公司制架构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样的冲突,因此,无论是韦尔奇还是郭士纳,都无法在“真正激活每一位员工”这个问题上,给张瑞敏一个完美终极答案。

韦尔奇谢幕与公司的黄昏

学者胡泳曾经说过一句话:最成功的管理故事都不是公司的胜利,而是对公司的颠覆的胜利。在这个意义上,韦尔奇可能是一个伟大的公司创建者,同时,也止步于一个伟大的公司颠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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