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因子”出了什麼問題?


“影響因子”出了什麼問題?

這段時間,我們每天都關注各個國家公佈的疫情數字,但是隻要稍作了解,你就明白,這些數字背後都有很大問題,口徑不一樣,檢測手段不一樣。所以,雖然是一張數字表格,但是產生每個數字的標準都不一樣。

對,這是現代社會的一個難題。

表面上看似客觀的標準,背後全是人的因素。離開這些標準,我們沒有辦法橫向對比。但是隻信這些標準,我們又被遮蔽了事實的真相。

咱們今天不說疫情,我們說個學術界的事。前段時間,我在瞭望智庫的公眾號看到一篇文章,裡面介紹了一位研究科學史的專家,江曉原教授的觀點。江教授指出,標準失靈這件事,在學術圈已經是個積存多年的老問題了。

哪怕你平時不關心學術圈,也肯定聽說過《科學》《自然》《柳葉刀》之類的雜誌,也隱隱約約知道,它們在學術工作者心中,都是特別權威的象徵,甚至被稱為“神刊”。

這些雜誌的名頭那麼大,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出名,更是因為他們背後有一個客觀的評價標準,這個標準就是“影響因子”。簡單解釋一下,一個雜誌的影響因子越高,代表它的影響力就越大。比如《自然》的影響因子經常在40左右,《柳葉刀》則經常在50以上。

影響因子對於科學工作者有多重要呢?江曉原教授舉了一個反例。

比如2016年5月,河北科技大學的副教授韓春雨,在《自然·生物技術》這個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關於基因編輯技術的論文。這個論文受到的關注很大,被評為“諾獎級別的發現”。但是因為韓春雨的同行,沒辦法重複他的實驗結果,對他的研究表示質疑。而到了2017年,這篇論文被雜誌撤稿。

江曉原教授說,最開始的聲音並不是很大,這是因為韓春雨論文發表的《自然·生物技術》,當年的影響因子有43,比它的母刊《自然》還要高。而不少人因為認同影響因子的權威性,所以事情的開始都保持沉默。

你看,在韓春雨造假事件中,影響因子其實已經超過了事實,成為大家判斷的標準。

當然我們都知道,一個標準無論如何制定,總是會有被鑽空子的時候。不過江曉原教授說,現在學術界對於影響因子的批評,不僅僅是因為有人可能會鑽它的空子,而是影響因子的整個評價標準,都可能出了問題。

接下來我就來和你分享一下,學術界對於影響因子,究竟有哪些質疑。

首先第一點是,影響因子現在雖然被廣泛使用,但其實它本質上是個商業行為。稍微和你介紹一下影響因子的背景你就知道了。大家獲取影響因子的官方途徑,是根據科學情報研究所每年發佈的一份,叫做《期刊引用報告》的報告。

這些名字聽起來特別高大上,充滿權威感。不過我要告訴你,科學情報研究所其實是一個私人商業公司。他的創始人尤金·加菲爾德在晚年的時候告訴別人,之所以他把自己的公司命名為“科學情報研究所”,是因為別人聽了之後,會覺得這是一個“非營利的政府機構”,這讓它的公司聽起來公正客觀,很容易獲得發展中國家的信賴。

當然,瞭解美國的人會說,在美國,商業機構制定標準這件事,並不少見啊。美國每年的大學機構排名,不就是媒體公司發佈的嘛。這家公司的做法,頂多是雞賊一點,但是一個商業機構,也可以有專業的判斷啊。

沒錯。經營性質,的確還只是個表層問題。那什麼是深層問題呢?江曉原教授說,深層問題在於,科學情報研究所用來算影響因子的公式,其實有很大的操縱空間。

什麼意思呢?我先解釋一下這個公式。

我把公式的嚴謹表達放在了文稿中。

“影響因子”出了什麼問題?

為了便於理解,我介紹一個大概意思,影響因子就是一份雜誌在過去的兩年時間內,發表論文的引用數,除以它發表過的文章總數。舉個例子,比如一個雜誌在過去兩年中一共發表了50篇論文,但是這些論文被引用了100次,影響因子就是2。

你看,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粗暴的計算方式。學術界有很多人都對這個公式表示過不滿,比如最常見的是有人說,影響因子,只能判斷雜誌整體的水平,並不能直接代表其中某一篇文章的真實水平。再比如說有人統計過,人文類的論文在發表的前兩年,受到的引用數往往偏低,不能真實反映文章的水平。

不過江曉原教授說,影響因子的最大問題,其實是在於雜誌可以通過一系列的操作,來左右自己的影響因子。什麼樣的操作呢?

有一種常用的方法,叫做創辦“兩棲刊物”,就是一個雜誌上面既有學術類文章,又有非學術類文章。

比如《自然》雜誌上,就曾經刊登過不少科幻小說,上海交通大學甚至還結集出版過《Nature雜誌科幻小說選集》。

那這樣做,有什麼用呢?這就要再提一句咱們的影響因子公式,在計算這個雜誌總體引用數,也就是影響因子分子的時候,是會把學術文章、非學術文章帶來的引用,一併算進去,而計算分母的時候,僅僅會計算學術文章的數量。

那你可以假想一件事,如果我想創辦一本雜誌,擁有一個超高的影響因子,最好的方法,其實是隻刊登一篇專業學術文章,讓分母保持為1。這樣別人多引用我雜誌的文章一次,我的影響因子,就可以增加1,是不是很划算?

當然在學術期刊界,並不會有那麼極端,但其實原理上還是差不多的。

江曉原教授說,他們查了一下歷史記錄,發現科學界的神刊,比如《自然》《科學》《柳葉刀》《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從1975年之後,就開始減少引用項的數量。到了現在,每期《自然》雜誌上面,大概會有三到四篇的學術文章,佔雜誌總文章數的10%左右。

那自然,這種減小分母的方法非常管用,在影響因子“Top20”的榜單上,有10份刊物都是“兩棲刊物”。

所以這個方法,總結一下就是“把分母縮小”。

那這麼一說,你可能也能想到,除了把分母縮小之外,能不能把分子擴大呢?也就是說,讓每篇文章被引用的次數增加呢?

在我們外行眼裡,這件事可能很難。畢竟,引不引用,得看文章質量啊,要看學術圈的同行對你的論文認不認可。這總沒法操縱了吧?

道理是這樣。可是,學術圈還真找到了一個討巧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就是一本雜誌選擇刊登“綜述文章”。

綜述文章就是對於某個話題或者研究現狀,進行歸納、總結的文章。一般來說,學界都認為綜述文章比起學術文章,原創性要低一些。甚至有的學校規定研究生想要進行畢業答辯,必須發表“非綜述文章”。

雖然原創性差了一點,但綜述性文章在提升引用量上,是一個很有用的工具。有研究表明,一篇綜述性文章的引用量,是原創文章的好幾倍。

江曉原教授就舉了個例子,說有一個叫做《晶體學報A》的雜誌,當年曾經因為一篇“高引用”的綜述文章,一下子把它的影響因子從2000名開外,拉到了全球第2。不過等到第3年,也就是這篇文章不再被納入影響因子的計算範疇之後,這個雜誌的排名又落回到了原來的水平。

所以你看,一個雜誌想要提高影響因子公式的分子,好辦法就是把自己弄成綜述文章的雜誌。我們剛才提到,影響因子Top20的神刊中,有一半是“兩棲型雜誌”,另一半,就都是純“綜述文章”雜誌。

好了,總結一下,在今天的內容中,我為你分享了江曉原教授的講座內容,主要說的是“影響因子”這個學術界的評價標準,正在遭受質疑。質疑的主要理由就是,科學雜誌可以通過辦“兩棲刊物”或者純“綜述文章”雜誌,來人為提高自己的影響因子。

其實圍繞影響因子的爭議,在學術界持續存在很久了。而且世界上已經有了很多機構,發明了其他的評價標準,比“影響因子”要更公正客觀。

但是,想要真正彌補影響因子帶來的問題,光是靠發明更好的工具是沒有用的。

無論影響因子再怎麼不靠譜,很多年輕的學者還是需要在影響因子高的刊物上發表文章,來評職稱,追求事業上的成就。

所以你看,很多時候問題的核心,並不在於工具本身,而是在於這個工具自帶一個系統,很多人的利益,是被捆綁在這個系統之上的。

這才是改變難以發生的根本原因。

參考文獻:

《“SCI”神話早該破了!》,庫叔,微信公眾號:瞭望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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