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文字:伊犁之夜晚的抵达

李萍文字:伊犁之夜晚的抵达

七月的新疆,早晨没有风,八九点钟就已有炽热的感觉。天空淡蓝,没有鸟儿飞过。沿途滴滴答答的汽笛声、嘈杂声让人心烦意乱,而我们的目的地伊犁州伊宁县的巴依托海乡还是那般遥远,倒是有些埋怨大姑他们跑到天边安家落户的行为。

曾经,书信是惟一的联系方式,零零星星点点滴滴的对大姑,对伊宁,对巴依托海乡的了解,只是听父辈们的讲述和叙说,至于大姑家到底怎样,我们也不知道。

伊宁、巴依托海,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因为有我们的大姑而备受瞩目。大姑跟随大姑父移居巴依托海已经40多年,即使爷爷去世,大姑也未能回趟娘家。她的娘家人因为经济拮据,只有几个弟弟年轻时跑去看过她。40多年来,大姑只回过三次娘家,而那屈指可数的三次,也是事出有因。大姑没有料到她拖儿带女回娘家的那年,却是她弟弟——我父亲病逝的那年。

那丝丝缕缕的牵挂,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次加深。或许,我身为人母后,才更深刻地理解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不经意间,在母亲偶尔的絮语里,对远在新疆的大姑牵念愈来愈多,其中不乏有父亲病逝前一年的遗愿:他想和母亲一起去新疆看望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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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忘记那年,父亲因为不曾知晓自己的病因而喃喃自语,他总对自己的身体抱有希望,他总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好起来的,他也总想找病好后去趟新疆……可是,即使父亲闭眼离开我们的那一刻,他依然坚信他自己的想法。

那年,大姑也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去,眼睁睁地和自己的弟弟撕心裂肺,和我们一样痛苦无奈地与亲人永远作别。

十年前,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十年来,去新疆似乎成了我们的理想,为着那崇高的理想,弟弟曾独自北上;为着父亲的遗憾,我们全力以赴做着计划,终于,我们出发了,全家老小一行十人,带着很多情感的行囊,匆匆地奔走在新疆的阔远之中。

张掖、嘉峪关、敦煌、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奎屯、赛里木湖,一站一站,我们眼里和心里的目的愈来愈近。就在那样的一个夏日,车过果子沟后,我们才因为离大姑家不太遥远而有些兴奋,于是径直奔向伊犁。

大姑居住的巴依托海乡,距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首府伊宁市48公里,老早就听说过,她们村里有维、哈、汉、回好几个民族,彼此很团结。那些都是一些记忆,而当我们到达伊宁市时,对遥远的地方心存感念。因为遥远而牵挂,因为牵挂是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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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接到我们的电话后跑到伊犁州接我们,因为变化太大,连弟弟都找不着大姑家的方向了。

那晚,风很大,把路旁的一些树都刮断了,在黑踽踽的夜里,一些维族和汉族老人驾着驴车拣拾那些折断树木,拖回家烧火。我问表哥刮断的树是“胡杨”吗?他说他们管当地的树称“青皮杨”,说因为树皮发青就那样叫,自从他们记事起就是那样称呼的。

在“胡杨”与“青皮杨”的闲谈里,风依然肆无忌惮地刮着。表哥说很久没有下雨也没有刮那样的大风了,他的20 亩大豆(我们的俗语叫的黄豆)也需要水了。

于是,不管表哥的大豆田需要不需要水的滋润,风依旧刮着,偶尔,“喀嚓”一声脆响之后,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棵树的枝杆倒下了。

步履匆匆的我们还没有到大姑家,就感到了风的厉害,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新疆的阔大。尽管表哥已说了不下十次快到家了的话语,可车行2小时后,依然奔跑在目的地的路上。在疑惑里找寻原因,算是打发疲惫的奔波。

北京时间凌晨1点多,我们终于到家。

在火鸡的叫声和狗的狂吠中,车开进了院子。大姑他们一家人都在等我们,在灯光的惨淡和风的狂舞里,多年不见的亲热和渴盼的心情,像影视剧里的剪影一样,执手相见的欢喜后依然握手进屋,那刻,无论是大姑的家人还是我们,心里暖暖的,一股亲情的温暖在身体里回流着。

家长里短,多年不见的牵挂,使母亲和大姑大姑父都不放过丝毫说话的机会,大姑满心欢喜地佝偻着身体跑来跑去,不时地和我们说笑一句,直到夜深,直到倦意展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才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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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风依然在窗外起舞着,也在大姑心田高兴地吹拂着,那温暖,竟然使大姑一宿无眠。

次日清早,我们才细细打量大姑的家。占地一亩的家连着菜园,近一米厚的墙壁将屋子包裹的严实,真有点密不透风的感觉。院子里的鸡鸭随意啄食,菜园里爬满架的豆角、紫茄、西红柿,都在菜园里演奏着田园交响曲,而昨夜的风使颗颗青枣洒满枣树周围的空地。

大姑的家,一点也不像我们这里的,除了院子大之外,没有紧凑感,火墙也早已拆除,尽管他们家底相对殷实,可在家居上给人以日子过得紧巴巴之感。我暗想,也许大姑是为了让她的娘家人放心而轻描淡写自己窘迫的境况。于是,心里有点怏怏的。

雨,北京时间9点多淅淅沥沥地落在地面上,也落在大姑的心坎上,她边说好久没有下雨、因为我们的到来而下雨的话边高兴地仰头望天,像她家的大豆苗一样渴望着雨水的滋润一般,弓腰来来回回地跑着。

大姑和天下所有的庄稼人一样,她们眼里对雨水的渴盼没有地域限制,对土地的钟爱亘古不变,即使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对土地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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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老了,相见那年的一头乌发,短短几年如霜染一般,白的让我们心痛。其实大姑还不是太老,还不到古稀之年,可她撒了盐粒般的白发和额头刀刻的皱纹,将她的日子阐述的再也清晰不过。

大姑因为腰腿疼而走路的姿势和叔叔们一样,都是蹒跚着的。姑父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依然是那般的慢腾腾,说话吃饭也与慢配合的天衣无缝,他的慢悠悠衬托着大姑弓背奔跑。姑父是幽默的,而大姑丝毫没有被姑父影响或是感化,她如她的手足我的父辈一般,无论何事,说话办事都是极为严谨的,姑父的幽默风趣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即便姑父的慢悠悠和大姑的弓背奔跑,生活还是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他们手里的积蓄和孩子们长大后的成家立业,他们各自的性格都没有因为彼此而改变几许,尽管已经磕磕绊绊地走过来40多年。几位表哥因为生长在那,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维语,还会哈萨克语,然而他们没有忘记老家的方言,就连表侄子们,也操着和我们的一样的说话语气。

杀鹅宰羊,一切都是那么的隆重。大小表哥家的请客吃饭,逛巴扎的兴奋,使大姑整天笑嘻嘻的。就连村里的老人都高兴地和大姑开玩笑,说“口”里来人了,大姑走路怎么还一瘸一拐的,应该像风一样才对。大姑只是抿嘴笑着,既不恼也不作答,和我们慢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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