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扒衣、言語羞辱,“娘娘腔”天生就該被欺凌?


強行扒衣、言語羞辱,“娘娘腔”天生就該被欺凌?


你是娘娘腔麼?

夜幕下垂,如一塊巨大無比的布蓋到了天際。離開商場後,小野垂著頭走在回家的路上。

從他前面走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染著粉色頭髮,穿著一身皮夾克,上面帶著好多金屬環,走起路來叮叮噹噹。女的則染了白髮,畫了煙燻妝,也是一身機車風的打扮。

還有幾個中年主婦,有說有笑地從這兩個年輕人身旁走過。

如今穿奇裝異服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從大城市一直到東金這種小地方,隨處都能看到這些吊兒郎當的人。對這些人,愛嚼舌根子的主婦們反倒是見怪不怪了。

小野卻沒有留意到這兩個人。他低頭穿過一個紅綠燈,然後在路的盡頭處向右拐去——原本他應該左拐回家的,但他卻鬼使神差般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往右走不遠便是一個公園。小野不開心的時候,常常來這個安靜的公園盪鞦韆。

不想小野最愛的鞦韆已經被好幾個男生佔據了——從校服判斷,他們似乎和小野是一所高中的。小野嘆了口氣,便要轉身離去。

哪知道那群人中有一個遠遠望見了小野,便和身邊幾個男生嘀咕了幾聲。隨後幾個人站起來,朝著小野走去。

小野有些慌張,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幾個人就已經擋在他面前。

帶頭的那人個子不高,頭髮極短,好像一把禿了毛的刷子。他看了一眼小野,笑著說:「你不是那個報名針織部的男生嘛?」

周圍幾個人大聲笑了起來,聲音很刺耳,小野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料板刷頭湊到他耳邊,用更大的聲音說:「你是娘娘腔嗎?」

說完,幾個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小野咬住嘴唇,從嗓子眼裡憋出幾個字來:「你們想幹嘛?」

板刷頭繞著小野轉了一圈,用手指了指小野的下身:「讓我們看看唄,你有司令官嗎?」

小野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他覺得自己在喘氣,在顫抖,恐懼與懦弱居然先於憤怒,佔領了他全身每一根汗毛。

板刷頭卻二話不說,上前伸手用力抓了小野的下身。小野帶著劇烈的疼痛,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淚水立刻在他的眼眶裡打轉。

看到小野的狼狽,幾個高中生再次大笑起來。

這個點正是下班的高峰,路上的車多了起來,刺眼的車前大燈一對接一對地從公園旁邊的縣道上飄過。它們在紅燈前停留了一小會兒,然後很快地從刺眼的白色車前大燈變成了深紅色的車尾燈,再然後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山坳裡了。

板刷頭回過頭對著其他幾個人說:「我摸到了,有槍炮有彈藥,這把我賭贏了。來來來,一人三根菸,誰都不許賴。」

其他幾個人心有不甘地掏出了煙,這時有人突然說道:「再賭一次敢不敢?」

板刷頭擼起袖子將頭一昂:「賭啥,老子奉陪。」

那個人看了一眼小野,到板刷頭的耳旁嘀咕了幾句。板刷頭聽完連聲叫好,接著轉頭笑眯眯地對小野說:

「你把褲子脫了,讓你的司令升個旗,我給你兩千塊;如果能放個炮,我就給你五千。怎麼樣,這買賣不錯吧?」

小野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他拼命搖頭,想要喊,但是嗓子卻啞了,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只能死死抱住自己的雙腿。

另一個高中生怕出事,在一旁打圓場:「這麼折騰,就為了幾根菸,值得麼?我看算了吧。」

板刷頭卻不以為然:「錢算什麼,老子有的是錢,煙可就不太好弄了。」(注:在日本,買菸需年滿20週歲,商家被禁止售煙給未成年)

他得意洋洋地朝著小野逼近一步,晃了晃手上的紙幣:「喂,別害羞嘛,看一下就好。你看,真金白銀,童叟無欺。」

說著,他伸手就來脫小野的褲子。小野拼命抵抗,無奈板刷頭力氣極大,三兩下就把小野的褲子褪下了一半。

小野哭著哀求,但這反而更加激起板刷頭的快感。

就在這時,板刷頭忽然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其他幾個人也都怪聲慘叫。他們紛紛向後摔去,尤其是板刷頭,他摔得最慘,翻了好幾個跟頭才停下。

一個熟悉的如霹靂般的聲音響起:「你們幾個王八蛋給我住手!」

是吉田,是吉田!小野趕忙穿好褲子,接著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吉田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手臂粗的樹枝,朝著板刷頭一眾揮去,將他們打得抱頭鼠竄,有一個還慌不擇路地撞上了電線杆。

吉田追了幾百米,直到將幾個人攆出了公園,這才折返回來。

小野的身後則站著由佳里,她左手拿著一個錢包,右手捂著嘴,眼淚也順著她的眼角慢慢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三個人一起到公園的長凳上坐了下來。小野蜷縮著身體,雙腳放在長凳上,兩隻胳膊抱著腿,頭埋在膝蓋裡。

由佳里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把錢包落在店裡了,我來還給你。」

吉田這時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野,我真覺得這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你想報針織部,你喜歡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我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小野不語,依舊埋著頭。由佳里卻拼命點頭:「是呀,你可以順著自己內心的想法,甚至可以嘗試著去做一個女孩子,這樣你不僅可以穿漂亮衣服,還可以畫美美的妝。」

「野,說真的,你有沒有想過成為女生?」

由佳里接下來的這句話令小野猛地抬起了頭,他的眼裡還殘留著驚恐。

看到小野的反應,由佳里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小野,我有個主意,你想不想當一回女孩子?」

小野看著由佳里,吉田也看著她,在這個寂靜無人的公園的一隅,三雙眼睛在互相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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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原味一份

「小野,這種玫瑰豆沙色的口紅你喜歡嗎?」由佳里把小野和吉田帶到了自己家裡,這會兒正幫小野化妝,「豆沙色是這幾年最熱門的呢,然後眼影的話可以配大地色的。喔還有,你的皮膚挺白的,所以用自然偏白的粉底就好啦。」

畫好了妝,由佳里又專門給小野教了一遍粉底液、眼影、眉筆、口紅等等的用法。眼花繚亂的化妝品將小野的心緊緊抓牢,讓他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一片未知卻繽紛多彩的世界。

「好了,現在我們來選衣服吧。小野,你喜歡哪件?」由佳里把小野拉到了衣櫃前。

小野還沒開口,吉田便指著一件碎花連衣裙插嘴說:「這件挺好看。」

由佳里卻搖頭:「不好,太花哨了,小野還是穿得素雅些比較合適。」小野聽完點了點頭。

三人在衣服堆裡挑來揀去,最後給小野搭配了微喇叭袖淺藍色襯衣、過膝的牛仔裙和一雙今年流行的小髒鞋。末了,由佳里還給小野戴了假髮,這是一頭微卷的長髮。

一番改造完成後,由佳里迫不及待地把小野拉到鏡子前:「小野,快看看,你太漂亮了!」

吉田則不忘貧嘴:「哈哈哈,你這樣去學校,班主任肯定以為你走錯了教室,到時候還會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呢。」

小野這時卻臉頰通紅,他羞澀地低下頭,卻又忍不住偷看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少女是誰?不,應該說我是誰?

倏忽間,小野像是明白了一些事情。現在,自己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女孩。

過了一會兒,小野對吉田和由佳里說:「我想出去走走,不如我們去買章魚燒吃吧,街角最有人氣的那家。」

由佳里和吉田聽了紛紛說好,很快她們三人就出了門。

小野一開始小心翼翼地走著,心想如果對面來了一個人或者一輛車該怎麼辦?如果被人瞧出破綻,認出她的男兒身,會不會很丟臉?

可是這一路走去,她們一個人、一輛車都沒有遇到,這讓小野感到奇怪。

「我猜,人都去排隊買章魚燒了。」吉田扮著鬼臉說。

「不許嚇唬小野!」由佳里拍了吉田一下,轉而又對小野說,「你不用擔心,我覺得就算是熟人也認不出你。」

小野聽完點了點頭,但她的內心依然忐忑,出發前的雄心壯志這會兒全都被風颳跑了。她想,最好一路都不要遇到人。

可是偏偏事情就是那麼湊巧。還真被吉田說中了,街角的章魚燒店居然排起了長隊。

「呀,從來沒見過這麼長的隊伍,這陣勢還是頭一次見。」由佳里不禁感嘆。她回頭找小野,卻發現小野正低頭轉身打算往回跑。

吉田三兩步上前,一把摟住小野的肩膀。接著,他和由佳里一塊將小野硬是給拉了回來。

吉田笑道:「你自己說要來的,這會兒反倒慫了?」

小野低頭不語,心想這市政工程做得不好,這種人多的地方,怎麼不造一些地縫呢?要有地縫,她就能鑽進去了。

由佳里彷彿看穿了小野的心思:「沒有人能看出來你不對勁,真的。」

小野搖搖頭,現在她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貼到地上了。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鑑於客流量大,店裡的營業員出來挨個登記大家的口味和數量,以便加快製作進度。小野心想:壞了,挨這麼近交談,一定會被發現的。如果她被發現是「男扮女裝」,肯定會被笑話的。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煎熬中,營業員已經來到小野面前:「小姐,請問您需要什麼口味的?」

小野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左右偷偷瞄了一眼,確信營業員是在和她說話。但她張開了嘴巴,舌頭卻打了幾個結似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美女,請問您需要什麼口味的章魚燒呢?」營業員笑眯眯地又問了一遍。

由佳里趕緊推了推小野,她這才回過神來,用極輕的聲音說:「我要……嗯……原味的。」

「好的美女,原味一份。」

這下小野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發現。

由佳里輕拍小野的肩膀,送來一個得意的微笑,這令她終於拾起一些信心。


三個人買好了章魚燒,這時吉田提議:「我們去買點飲料吧,我想喝波子汽水了。」

由佳里表示贊成,於是三人便一齊向著不遠處的便利店走去。

但此時小野卻不關心買汽水的事情,因為她正低頭審視著身上的女裝。現在,她心中的羞澀正在褪去,由然而至的是歡喜和舒坦。好像對她來說,生活的意義已不再侷限於上大學或者找工作,而是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不知不覺中,三人已經走到了便利店。店門口停著一輛白色貨車,一男一女正在卸貨,看樣子是給便利店進貨的。

很快,三人便買好了汽水。她們付完錢正要離開的時候,送貨員也恰巧從正門進來。其中的男人盯著三個孩子看了幾眼,尤其是小野,這讓小野心裡發毛,不禁也抬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小野如同觸電一般,立刻驚慌地低下頭。她的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只差一步就能從嘴裡蹦出來;她的雙腿不停顫抖著,彷彿地震來臨時大地的劇烈抖動。

就在小野她們即將步出店門的那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喂,等一下。」

吉田忙抓住小野的胳膊,低聲說道:「剛才那個,好像……是你爸。」

但小野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而且若不是有由佳里和吉田攙扶著,這會兒她甚至已經暈倒了。

見此情景,由佳里趕緊回過頭幫小野應付這個局面,雖然她心裡根本沒有把握。

「呀,是小野叔叔呀。」

「你們和小野不是約了今天放學後去看電影的嗎?」

「叔叔,我們……已經回來了。」

「小野去哪兒了?」

「小野君他已經回家了呀。」

「撒謊!」小野的父親瞬間臉色鐵青,「我剛剛回了趟家,小野根本不在。」

他接著指了指站在中間的孩子:「喂,你,回過頭來。」

小野只好慢慢轉過身來。她抱著揹包,頭埋在揹包裡,不敢抬頭。

小野雖然裝扮一番,但是她的眼睛、眉毛和鼻子,父親是不可能認不出來的,何況她抱著的揹包,正是父親送的生日禮物。

父親見狀立馬上前,一把提起了小野,怒目圓睜地說:「真的是你,你在幹什麼!」

不等小野反應,父親便用力一摔,小野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手上的汽水瓶碎了一地。

父親身旁的同事似乎明白了什麼,趕忙拉住了他:「小野君,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打孩子。」

父親喘著粗氣,瞪著小野。小野則低著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看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有什麼事兒回家好好和孩子說。你看,還有這麼多貨要搬,再不加把勁,今晚又要加班了。」父親的同事一邊打圓場,一邊給三個孩子使眼色。

父親依舊喘著粗氣,三個孩子則顧不上摔碎的波子汽水瓶,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東金的天氣如同山娃兒的臉,不一會兒便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回到家裡的由佳里雙手托腮,心事重重地坐在窗前。她只聽見了越來越密集的雨點,擊打著無數個屋頂,發出響亮而清晰的叩擊聲。

第二天,由佳里在上學路上遇到了垂著頭的小野。她本想問小野回家後有沒有被父親責罵,但是她看到小野戴著口罩,卻掩蓋不住嘴角一側腫得發紅的臉頰,於是便不再說什麼了。

她倆默默地走著,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小野突然轉過頭說:「謝謝你,由佳里。昨天我很開心,不過,我不能參加針織部的活動了。」

「為什麼呀?」

小野搖搖頭,什麼都沒說,轉身快步走進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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