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劉家塬

宜君劉家塬/劉平安

宜君劉家塬

劉平安


五里鎮河像一把利劍將黃土高原劈開一條長長的川道,先是由南向北,進而東折匯入洛河水系。千百年來,它夾裹著河道兩岸歷史文化的積澱,滾滾不息地流淌著。

劉家塬彷彿一頭辛勤耕耘的老黃牛,默默地橫臥在五里鎮河的北岸,恬靜地吮吸著清粼粼的河水。河的兩岸整齊地排列著茂密的楊柳樹,使古老的河道更顯得幽靜而神秘。房屋散落在田野或山坡,炊煙從村落嫋嫋升起,牛群沿著鄉間小道緩緩而行,田野響起悠揚的鈴鐺聲,有狗在山坡的村舍不停地狂吠,為這靜謐的河川平添了幾分生機。

五里鎮就窩在西山峁的底端。河水從鎮的東邊繞過,彷彿母親輕柔的手臂將鎮子緊緊地攬在懷中。早在新石器時代,五里鎮河岸已有大量的人類生存。位於五里鎮河東百餘米處的二階臺地上,就曾發掘出泥質紅陶、彩陶、黑陶、磨光石鋤殘器、對穿孔磨光石器殘片、獸骨肢等大量新石器時期的陶片、陶罐等文物,這一切都在證明一個事實,五里鎮是古老的,它的每一寸土地都灌注著中華文明的血液。

宜君劉家塬/劉平安

五里鎮的得名,據說與石堡有關係。石堡村位於河東西村塬畔,與劉家塬村隔河谷遙相呼應。北魏時期,曾在西村鄉石堡村設置石堡縣,轄今宜君東部地區,隸屬北華州中部郡。唐開皇三年才將石堡縣併入宜君縣。在歷史的演變中,為躲避戰爭的災難,明清年代,宜君縣治也曾先後多次遷入石堡,石堡在宜君歷史中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五里鎮距石堡只有五里的路程,過一條河、上一道坡即可到達。如果說石堡村曾是宜君東部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話,毋庸置疑五里鎮是石堡通往宜君的關口,且處於城郊地帶,其當年的繁華與興盛是不難想象的。

劉家塬轄於五裡鎮。相傳,這裡過去叫柴家塬,到處長滿蒿柴,屬蠻荒之地。六百多年前,在明代那次舉國大移民中,劉家塬的先祖從山西洪洞縣的大槐樹下一路翻山越嶺、涉水趟河,落腳在宜君東部山區。由於土地貧瘠,加上連年旱災,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眺望五里鎮河川的肥田沃土。生活的艱難迫使他們懷著美好的憧憬來到五里鎮尋求,然而,這裡的土地已被老財豪紳分割佔有,並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於是,他們毅然來到五里鎮北的這片塬上,拓荒犁地,安家落戶。至今,劉家塬人還保留著諸如“解手”(上廁所)、走路手揹著、吃飯圪蹴著等許多與山西大移民相關聯的習俗,許多老人們還忘不了時常數落孫子的小腳趾講述那段一脈相承的傳說。村頭那棵古老的大槐樹已不僅僅作為一種標誌,更重要的是作為一種精神的象徵給後人們以昭示和啟迪。是的,每一個劉家塬人都懂得,要生活,要過好日子,就必須像先祖們那樣,敢於拓荒,敢於奮鬥,不懈的奮鬥。

宜君劉家塬/劉平安

柴家塬之所以變成劉家塬,這裡至今流傳著一段動人的傳說。相傳,清朝初年,柴家塬居住著兩大戶族,一戶姓張,一戶姓劉。張戶人家正值家道中興,生活富有,而劉家卻一貧如洗,生活窮困。一天早晨,寒風凜凜,劉老先祖像往常一樣,夾上鐮刀準備下溝砍柴,剛出窯門,就見一個人蜷縮在門前的柴堆裡。劉老先祖上前仔細打量,原來是位老道士,人已經昏迷不醒,奄奄一息,身上的道袍破爛不堪。好心的劉老先祖急忙招呼家人將道士抬到自家的土炕上,拿出家中僅有的兩條破棉絮全部蓋在道士身上。在劉家人的悉心照料下,道士終於甦醒過來。看到自己躺在熱炕上,身邊圍了這麼多人,又是喂吃喂喝,又是噓寒問暖,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原來,他在湖北武當山道觀修行,要前往陝北白雲山雲遊,已經長途跋涉了三個多月,一路飢寒交迫,顛沛流離。昨天路過柴家塬,原想在張家的牛棚裡歇一晚,誰知被趕了出來,經過柴堆準備坐下歇息一會,沒想到暈了過去。道士的遭遇讓劉家人十分同情,於是他們將道士安頓在家裡,盡己所有,管吃管住。道士被劉家人的真情感動,身體恢復後就在柴家塬一帶佈道修行。後來,為了報答劉家人的救命之恩,道士將自己募化的錢財全部拿出來,準備在村子西頭立塊碑樓,以頌揚劉家人樂善好施的品質,報答劉家人的大恩大德,保佑劉家平安多福。然而在修建碑樓時,兩個工匠各持己見,導致建成的碑樓似是而非,由此發生爭執。正在他們爭吵不休、準備大打出手時,突然從村頭來了一位童顏鶴髮的老人,兩人就請老人做裁判。聽了二人爭執的原委,老人沉吟了半晌說:“我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碑樓。茫茫浮世,氣象萬千,物不同形,事理歸一,不必爭了,我看叫個沒樣碑樓。”霎時,化作一股清風,不見蹤影。兩個工匠大吃一驚,莫非是無量祖師顯靈?遂不再爭論。當日午時,居住在劉家的老道士也駕鶴而去,更讓兩個工匠感到神奇!“沒樣碑樓”的故事從此傳遍了十里八鄉,吸引了眾多的外鄉人,就連蒲城、白水的善男信女也紛至沓來,燒香化表,祈福避禍。此後,柴家塬的張戶人家日漸衰敗,而劉姓家族卻人丁興旺,萬事發達。不長時間,劉姓成了柴家塬的大姓,人們隨著姓氏將這裡習慣稱為劉家塬,柴家塬漸漸被人們淡忘。清乾隆十八年歲次辛未五月初四日,劉家塬人在“沒樣碑樓”前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有“敕建武當山無量祖師碑記”文字。在劉家塬人的心靈深處,總認為他們家業的興旺是仰仗了無量祖師的庇佑。這塊石碑現在還保存完好。可惜的是,“沒樣碑樓”在上世紀破“四舊”的年代被拆毀,留下了一堆廢墟,但積德行善、知恩圖報、寬厚包容的美德卻在淳樸的劉家塬人身上代代相傳。

其實,在劉家塬的歷史上,也有過輝煌的記載。上世紀三十年代,劉志丹、謝子長為救窮人,開闢照金革命根據地,革命的火焰也在劉家塬燃起。一九三五年六月,正當中央紅軍在長征路上艱難跋涉時,紅二十六軍四十二師騎兵團在團長康健民、政委高錦純率領下,來到劉家塬。那天夜裡,紅軍戰士住在劉家塬百姓家中,向大家講革命的道理,講打富濟貧的故事,講外國的大鬍子馬克思,講蘇聯的十月革命,從此,劉家塬人的心裡豁亮了許多。當紅軍於拂曉前出擊石堡村,捉土豪楊建明,處決白水縣芝芬村的時候,他們有說不出的興奮。如果說,在這之前,紅軍攻佔五里鎮,圍剿鎮公所,開倉分糧給劉家塬人帶來的是一種震驚和後怕的話,那麼紅軍夜宿劉家塬無疑給他們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紅軍是窮人的隊伍”“紅軍是窮人的子弟”“紅軍是給窮人打天下的”,這些簡單而又樸素的道理從此紮根在他們的心中,劉家塬人義無反顧地為紅軍隊伍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宜君劉家塬/劉平安

十多年後的一個春天,五里鎮解放了,當年那些紅軍戰士浴血奮戰的理想實現了。當聽到河川裡喧天的鑼鼓聲,劉家塬人滿懷激情地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土地改革和新中國的建設之中。數十年來,經過劉家塬人的辛勤努力,這裡已經發展為一百多戶人家的村落。在脫貧致富的道路上,劉家塬人正在發展現代農業,打造鄉村旅遊,這裡已呈現出建設美麗鄉村的勃勃生機。

村頭那一株株飽經風霜的古槐,依然在默默地注視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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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平安


劉平安,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民間文藝家協會理事,現任陝西省文聯秘書長。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發表文藝作品,出版詩集《緘默的黃土地》《山那邊人家》,散文集《煙雲長路》《途中》,合編詩集《山鄉情》、散文集《沙窩窩·金窩窩》、評論集《專家學者縱橫談》《帶著春天的花香——黃衛平紀念文集》等,兩度榮獲銅川文學獎,散文《母親的淚》獲天津十二屆“東麗杯”全國孫犁散文獎優秀獎,報告文學《我是一個兵》獲陝西柳青創業人社文學獎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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