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同桌
40年前的男孩叫小明，13歲，女孩叫小紅，12歲，兩人在五年級2班，是同桌。
小紅是班長，因為她成績好能力強，而小明是個留級生，特別調皮。
老師排他倆坐在一起，目的是要小紅監督小明，果然，調皮鬼被管得服服帖帖。小明心裡有氣，在課桌中間畫了三八線，線這邊放著兩支削好的鉛筆——那時的小學生只能用鉛筆；筆尖衝著小紅那邊，只要她越線，小明立刻用筆尖戳上去。
小紅被戳了好幾次，她捂著胳膊瞪著小明，想把鉛筆搶過來扔到地上踩爛。
可是她捨不得——那是長長的中華鉛筆啊！八十年代初期已經能吃飽肚子，但是，物質仍然匱乏，很多經濟不寬裕的家庭捨不得給孩子買文具。
小紅家就是這樣，姊妹多，爸媽都是工人。她用的鉛筆都是上高中的哥哥用剩的，短短的鉛筆頭，用到最後手拿不住了，她在上端包上幾層紙延長一下湊合著用。
小明可不一樣，他爸媽是幹部不缺錢，用的鉛筆都是新的好的，這是小紅唯一羨慕他的地方。
看著小紅氣憤的樣子，小明很得意，等著她跟他吵架，他太憋悶了。
可是每次小紅只是那樣狠狠看他一會，然後說，“趕緊寫作業，不然我告訴老師！”說完不再理他，自己先低頭學習。
這讓小明感覺掃興，他開始主動發起挑釁——胳膊一點點越過38線到小紅那邊，小紅先是退讓，忍無可忍之時才推他一下。
這樣反反覆覆幾次過後，小明越來越覺得無聊，以前和其他女生同桌，他這樣做準會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戰爭，可是，小紅怎麼跟別人不一樣。
他偷偷打量同桌，發現小紅還挺好看：鼻子翹翹的，嘴巴是紅紅的，抿著嘴寫字時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
13歲的小明心臟忽然撲通跳了兩下，慢慢的，他不再欺負小紅了。
02.考試
期中考試一人一張座位，小紅坐在小明前面。
最後一門數學考到一大半時，小紅舉手報告，問老師能不能借支鉛筆，她的筆寫不出來了。
老師正要問其他同學，小明站起來，把一隻削好的鉛筆扔到前面桌上。
小紅沒有回頭，只愣了一下就拿過筆繼續答卷。小明沒事幹，會的都做完了，剩下最後兩題不會。他百無聊賴地看著小紅後腦勺兩邊扎著的小辮，想象著過兩天成績出來，老師會怎樣挖苦他。
頭腦正海闊天空地奔馳著，小紅回頭把鉛筆還給了他，輕聲說了謝謝又快速掃了他的試卷一眼。
不會想抄我吧，小明好笑地直起身子，他發現了讓他驚喜的一幕——小紅胳膊壓著的試卷右半邊耷拉了一大塊下來，上面的字跡看的清清爽爽。
正是他空著的最後兩題！小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師正看著窗外，他趕緊拿起筆……
這次數學考試，小明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分數，被老師大大表揚了一番。
他在本子上寫了兩個字：謝謝，推給小紅。她像沒看見似的，把本子推回，小明的心裡甜甜的。
被表揚的滋味真好，小明從此像換了一個人，認真學習起來。
03.分別的禮物
小學畢業，小紅考上了最好的一中，而小明考上的是二中。
他爸媽高興極了，本以為兒子考不上初中的，沒想到他這麼爭氣。
得到爸媽獎勵的兩支嶄新的英雄鋼筆，小明當時就決定送一支給小紅，對，一模一樣，一人一支。
好不容易盼到回校的那天，小明用紙包好鋼筆裝進口袋。去學校的路上，他著急又有點不捨——以後就看不到小紅了吧。
最後一天的班級，氣氛變得輕鬆，五年沒說過話的男女生紅著臉熱烈地聊著天。小明想搭訕小紅，可是她一直抱著一本《少年文藝》。
老師做最後的告別講話了，小明把口袋中熱乎乎的紙包拿出來推給小紅，“給你。”他紅著臉說。
“什麼？”小紅轉過臉來。“那個，鋼筆，我也有，這個送你。”他說的結結巴巴。
“太貴了，我不要。”小紅把紙包推了回去。
“你……”小明沮喪極了，又怕別人看見，只好把鋼筆收起來。
老師剛說完同學們再見，大家就歡呼站起來往外面跑，混亂中的小明想了想靈機一動——把鋼筆輕輕放在地上。
教室裡只剩他倆了，小紅剛把書合上，小明背起書包指著地上對她說，“哎，你東西掉了，再見。”說完就跑了。
出了門後，他蹲下身子走到窗邊，看到小紅正拿著鋼筆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然後，她對著他的空位子笑了，把鋼筆放進破破爛爛的鉛筆盒……
小明哼著歌跑出了校門，也告別了他的小學時代。
04.重逢
誰都想不到再見面是20年以後，那時QQ正盛行，大學、高中、初中，各種同學聚會輪番進行。最後輪到小學同學聚會。
分別時還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再見已是而立之人——大部分同學都認不出來了，可是小明在一幫女生中一眼認出了小紅：那翹翹的鼻子，小小的嘴，兩個淺淺的酒窩……
“嗨，同桌，好久不見！”說這句話時，小明的鼻子發酸。大部分同學都成家立業，可是他的一切卻仍是未知數——談了8年的女朋友剛剛跟他分手，因為此前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辭職創業。
“呀，小明，你長這麼高了？”小紅驚喜地看著他。
那遙遠而熟悉的眼神啊，鼻子的酸竄到眼睛裡，小明想哭——他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小紅怎麼會感覺那麼親。
可是隻能放在心裡，他們還和以前一樣拘謹、生分。這就是小學同學聚會的特點，同學時年齡小，再跨越這麼久的年代，互相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
最初的寒暄之後，會場出現了尷尬，小紅站了起來——班長回來了！她提議大家統一進行自我介紹，包括工作家庭等方面，當然先由她開始。
看著落落大方的老同桌，小明一個字都沒有放過——初中畢業後上高中，然後考上醫學院，畢業後進入市醫院婦產科，今年32歲，依然單身。說到最後她自己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拖大家後腿了，實在太忙了，同學們如果有合適的別忘了給我介紹啊。”
一片歡呼聲中，小明一躍而起，“嗨，同桌，我怎麼樣？33歲，單身有房，未來的老闆……”
口哨聲、叫喊聲，笑聲幾乎掀翻了屋頂，小紅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第二年他倆結婚了，第三年小紅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今年孩子17歲……
“媽，老爸整天那麼忙，也沒空陪你，當初你是怎麼看上他的？”昨天孩子上完網課，忽然問小紅。
“因為一支鋼筆。”
“哎喲，你們那時的愛情可真便宜，快講給我們聽聽。”
52歲的小紅露出了淺淺的酒窩，開始講那個遙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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