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Kerlingarfjoll to Grundarfjordur
雨中的我們
天氣沒有絲毫轉好的趨勢，原本還有點亮光的雲層漸漸變成灰暗色，層層疊疊，沒有歸期。天氣預報顯示，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沒有變化。
約好的下午四點出發，出門時，天空還飄下幾滴雨。公路另一側有個露營區，看到有倆青年男女正在草地上安扎帳篷。這天氣，看得都覺得冷。
“就當做是踩點吧。”壯壯說。
X1孤零零留下，我們把車鑰匙放在前臺，我希望回來時，那個會補胎的修橋人能修好換上。
去凱爾靈加山山谷的路比想象中還要難走，基本上一路是原始狀態的陡坡，高寒地帶冰川雨雪造成道路表面不成規則的溝溝壑壑，以及散落在路面裸露或半裸露的小石子，每一步都要小心判斷。走這條路一直以來各方的建議都必須是四驅越野車，X1就算不半殘，也是很難在這樣的爛路上全身而退。
車到半山坡，雨下得越來越大，周圍的山峰都被雨霧籠罩，再往上，車輛直接就行駛在濃霧之中。第一次拜會凱爾靈加山，它是徹底蒙面謝客呀。
凱爾靈加山本來在世人眼裡就是蒙著神秘的面紗，在19世紀50年代之前，冰島人一直相信這座山藏匿了最壞的逃犯，人們認為他們住在這片150平方公里腹地的深處，傳說中那裡有世外桃源般絕佳的風景，外人很難企及。直到19世紀中葉，才有人冒險進入凱爾靈加山，見證了那種無與倫比震撼心靈的美景。1941年，冰島旅遊協會開始對這片山脈進行專門開發。
到了山坡上的凱山停車場，四周一片白茫茫，冰冷的雨隨風飄著，我們一臉無奈的惆悵。大家窩在車上一邊聊著，一邊關心天氣。難道凱爾靈加山的兩天，真的要在雨中度過？
手機信號若無若有，估計跟雲層的遮蔽厚度有關。實時天氣預報說這雨要持續到夜幕降臨，明天也是陰雨天為主，後天開始連續下雪幾天。我們只能自我安慰，高原的天氣，誰知道呢，說變就變。
但這淅淅瀝瀝的雨一時半會卻無法說變就變，我們在雨中等了一個小時，用手機在車上拍了張自拍合影照，大家笑得如陽光般燦爛，走了。
山下的天氣倒是沒什麼變化，天仍然陰鬱著，偶爾飄著幾滴雨。前臺妹子說，那個會補胎的修橋人還沒有回來。有點失望。
餐廳只有一個，方圓幾十公里僅此一家，沒得選擇。晚餐可選擇的也不多，主菜三文魚、牛肉和我不吃的羊肉湯，三通說他要去獨享維克剩下的幾個雞腿，我們四個人選擇羊肉湯，五個人選擇三文魚，結果吃羊肉湯的壯壯、三杯等人覺得分量太少，又要兩份三文魚。那時我真希望店裡的三文魚賣光了，Sorry，讓愛吃羊肉的人都餓肚子。哈哈。
酒店還有一間自助廚房，大約有五十平方米左右，裡面有幾張長條桌，幾個煤氣灶，以及別人留下的各種佐料，有的瓶瓶罐罐上面還貼有暖心的紙條。我們事先並不知曉，不然以我們日益嫻熟高超的廚藝，倒是至少可以在這裡做一頓美美的晚餐，指不定香氣四溢，引起眾老外的圍觀稱讚呢。
晚飯後我們相約在這裡聚集喝茶聊天，儘管房間的密封性還不錯，但空蕩蕩的房間還是讓人覺得冷颼颼的，在氣溫5度以下沒有暖氣的房間，大家緊挨著坐著相互取暖，這樣也好，大家的發言都積極了。
說到天氣溫度，我們偶然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同樣是蘋果手機，自帶的天氣軟件顯示的結果卻不盡相同。我關心的是，明天真的會下雪嗎？
喝了幾泡我帶的普洱茶，還有兩泡小彭帶的武夷巖茶，主要話題變得高大上：國內外政治經濟環境；展望世界科學技術的未來；中國的經濟前景。等等。大家各抒己見，我們困惑的是，屢創新高市值超萬億的茅臺和市值超萬科的海天味業，能否支撐中國經濟的未來......
夜涼真如水，誰曾想到，在這“藏匿了最壞的逃犯”的神秘地方，我們還會這樣憂國憂民，為中國經濟的未來前景操碎了心。
雲端之上
一早起床看天，沒有驚喜。昨晚大家道別說晚安時只是約了九點吃早餐，所以我在早上六點五十分醒來，就算在冰島微信群裡扔個紅包，估計也激不起任何漣漪。
稍微猶豫幾分鐘，我還是提著無人機出門，走到拐進酒店的路口。昨天進來的時候，我注意左側有條彎彎曲曲的河道，這個季節，俯瞰幾近乾涸的河床應該會有漂亮的曲線。
果然，無人機的視角下，彎彎的河床成樹狀延伸。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當高度升到200米以上，竟飛到飄渺的雲霧之上。於是繼續爬升到400米以上，雲端之上萬丈光芒，照射在雪山之峰，美若仙境。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我興奮得屏住呼吸，又是視頻又是照片，切換起來有點混亂。我有點後悔，應該早半小時出來，或許雲端之上還有萬丈霞光日照金山呢。
漸漸地下面的雲霧也有了陽光，然後透射到樹狀的河床，水面波光粼粼，美豔極了。
沒幾分鐘，右側山頭上迅速飄過一團濃霧，就嚴嚴實實蓋住了陽光。收起無人機時，看見壯壯從另外一個山坡走過來，原來他比我還早。
公園女管理員
早餐後上山，天氣情況比昨天下午好那麼一點點，但能見度還是不好，周圍的山脈仍然籠罩在團團迷霧之中。到了凱山停車場，空無一車。
我們就在停車場候著，漸漸有車輛過來，也有人看了一眼，直接掉頭走了。
邊上有一小塊突突冒泡的地熱區域，引起我們的好奇，閒也閒著，走過去用手機記錄。忽然覺得，這旁邊有用小石塊整齊圍著，或許是不允許踏進去的警示，我又自覺退了出來。
又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過來一輛皮卡車，下來一個身著灰色衝鋒衣衝鋒褲的女子。壯壯過去和她聊天，得知她是這個公園的管理員。
我也湊了過去，抱怨這糟糕的天氣。女管理員搖了搖頭，說最近的天氣都差不多，看這情況很難會變好。
話音剛落，我還來不及嘆氣，右邊近處的山峰露出了真顏，緊接著，雲霧很快地飄散開了，整個惠拉達利爾山谷揭開神秘的面色，完美驚豔地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那女管理員還在絮絮叨叨，我也無暇顧及，拿出相機四面八方拍了一圈保底，生怕一陣風過來，這山谷的又不見了。
大家陸續整裝出發，有管理員在這裡，無人機肯定是發揮不敢使用了。剛走一小段，聽見那女管理員忽然在後面聲嘶力竭喊“Stop，stop”，我回頭一看，女管理員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手指著前方，面目猙獰。原來不遠有一男子偏離了道路，直接走到右側的懸崖邊拍照，這令她很生氣。她大步流星超越了我們，向那男子走去。我看她左手拿著一塊木板，右手拿著一把錘子，心想那男子恐怕要慘了。若真是發生血案，我們可是控方重要的目擊證人。
等我們走了過去，那女管理員還在罵罵咧咧。男子自知理虧，一聲不響地走開了。可她仍然不依不饒，在我們身邊聒噪著，說遊客不守規矩不享受大自然。這下把壯壯給惹火了，聲音一下提高八度，說那遊客不是我們一夥的，我們又沒有不守規矩，你看我們大家都在認真拍照，這不正是在很享受大自然嗎？
女管理員一愣，估計是沒料到壯壯會突然發飆，一時語塞，態度立馬好了起來。後來看我們不愛理她，也就訕訕地往前走了。
後來聽yes說，他走在最後面，在山谷下遇到那女管理員，他主動問她這裡可不可以飛無人機，她回覆說只要不飛太低產生噪音影響其他遊客就行。她還問yes是不是和我們一夥的，然後一直跟著yes和他聊天。
“你確信她都聽懂你的話了嗎？”我們對yes的廣式英語表示懷疑，萬一他聽岔了，我們一拿出無人機，她一錘子扔過來咋辦呢。剽悍的女子沒得解釋，還是離遠一點安全。
我們一直沒飛。
當天晚上我們在餐廳和公園女管理員不期而遇，相互問候，她的態度明顯和藹可親，如鄰家大姐。
惠拉達利爾（Hveradalir）
Joyce說，她和壯壯的一個朋友曾經在某社交軟件發過一張照片，她認為和這裡的地貌有點類似。有人留言問是在什麼地方拍的，那朋友回覆說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他說得諱莫高深，卻始終不願透露具體的地方。但大家看到照片裡有通往山脊的石階，紛紛質疑這麼明顯的人為痕跡不該被描述為“人跡罕至”。
當我們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整個惠拉達利爾地熱山谷，淡淡的雲霧和地熱噴出的熱氣交織著，富有優美弧形線條的山脊和高聳崎嶇的山峰時隱時現，這片“藏匿了最壞的逃犯”的神秘地方以最濃郁的色彩呈現在眼前。
“咦，原來就是這裡啊。”Joyce看了看收藏在手機裡的照片，突然感慨說。的確，我們身處的這個山坡，連角度都是一模一樣。眾裡尋它千百度，不料結識此山中。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我們發現越來越多的遊客出現在各個山脊上。
穿過無法自由透氣的地熱區域，臭雞蛋的味道永遠不受歡迎。好在風只往一個方向吹，迅速逃離下風口，便又恢復山谷裡的清新。
想必惠拉達利爾也有幾條不同方向的徒步路線，我們眼看著分散在不同的山頭的遊客，然後消失在山坡的另一側。我們的計劃就是在附近走走，於是挑了最靠裡面的一個山脊，這裡的坡度緩且不高，但目測裡面的風景是最好的，尤其像三葉草圖形一樣的並排斜立的山峰，在飄渺的雲霧中特別詭異而震撼。
在這裡每一個角度都自成一景，甚至，同樣的角度，因為雲霧的變化，也會呈現不同的美感。模特Joyce不時在雲霧中穿行，有時一瞬間就沒了蹤影。這些山坡經過多日雨雪的洗禮，許多路段泥土溼滑，還是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偶爾也看到那女管理員風風火火的身影，她仍然手握錘子，木板卻不知去向。錘子估計是用於修正某些鬆動的路標或指示牌，那麼木板呢，是不是有新的方向需要指引？
大家的興趣點不盡相同，我和魚決定返程的時候，大部分人還戀戀不捨，等我們走到最初下來的山坡，看到Joyce已經爬上對面的山坡，這是她登上的第三個山坡。原來整個過程中，模特才是最辛苦的。
過了中午，那個彪悍的公園女管理員仍沒有下班的想法。她說，你們很幸運，這是最近幾天凱爾靈加山最好的天氣了。我說，我們都行同學說過，“We are always good lucky for play”（我們總是有玩得命），我也不在意她是否能get到我的意思，那是我在想，要是雨後天晴再來個彩虹，那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那豈不是美呆了。
我建議Joyce在那個社交網站發一張這裡的圖片，然後配上這樣的文字：“今天，我終於抵達這個‘人跡罕至’的神秘山谷，天氣還挺給力。”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采納我這中肯的建議。
回國後，三杯買了一本Lonely planet最新版的《冰島》，封面真是凱爾靈加山的惠拉達利爾山谷。後來我看某網有打折促銷，也買了一本。
傍晚我們繼續上山，惠拉達利爾又是一片雲霧迷濛，果斷返回，在酒店附近的半山坡上，無人機繼續在呈樹狀的河床上巡航，西邊短暫出現一束耶穌光，我一度幻想或許會有晚霞漫天。很不幸，又是我想多了。
吃飯前壯壯說，那個會補胎的修橋人傍晚回來看了我們車那隻漏氣的輪胎，發現是側面漏氣，沒法補，我們只能明天返回到間歇泉附近再想辦法。我不禁有點擔憂，明天出去的這條爛路，可千萬別再出狀況啦。三個輪胎的X1我尚能應付，再少一個輪胎我可應付不來。
次日早上六點五十，我們第四次到達凱山停車場，眼前的一切簡直美若仙境。昨晚，這裡果真下了場大雪，四周海拔稍高的山峰，都披上皚皚白雪，和深咖色的山坡相得益彰，山間地熱升騰的水霧，和飄渺的雲霧彙集在一起，使得景物更加夢幻。剛才來的路上，我們都看到了美妙的日照金山。在哇哇的驚歎聲中，我們居然沒有停下車來。等到了目的地，卻發現晨光剛好被眼前東邊的山峰阻擋了，但這時再回頭料想已經遲了。
好在我們有無人機，這個時間點公園女管理員估計還在夢裡，停車場也只有我們兩輛車，這樣可以肆意在高空選擇自己中意的角度。可萬萬沒想到，可能是溫度太低的緣故，我的遙控和手機這時候出狀況了，兩者長時間沒能和無人機連接起來，有時好不容易連上了，到了高空手機屏幕卻莫名丟了圖傳，我只好返航再次斷線重連，不行，手機重啟，還不行，繼續重啟，於這樣來回折騰N次，在我幾乎要絕望放棄治療時，它又忽然正常了。我想，我錯過了今天早上最好的一段時光，我眼睜睜看到陽光一點一點漫過色彩豐富的山坡，心和這清晨的氣溫一樣，拔涼拔涼的。
看來我迫切需要一個帶屏遙控器了，再貴也得換。回到酒店我發微信給在路上聯繫，讓他幫忙立刻馬上調一臺，過幾天託許諾帶到挪威。
早上八點，光線和雲霧都漸漸趨於平淡，我們收工下山。我和壯壯計劃順路去途中一處峽谷拍攝，地貌和羽毛峽谷有點類似，但相對要粗狂很多。剛支好三腳架，看到三杯、老楊打來的未接電話，回覆說我把他們的車鑰匙帶走了，他上車時車仍是發動的，看到儀表盤提示找不到鑰匙，他下意識按下啟停鍵，關閉了動力。然後滿車找鑰匙，等他幡然醒悟，已經無法重新啟動了。之前我在用他們車給無人機電池充電時，順便把車鑰匙放在我的上衣口袋裡。凱山停車場的信號一直很微弱，他能找到信號打通電話非常不容易。
都行說他開車去送鑰匙，我把鑰匙給他，他剛爬上坡又後退回來，我們正納悶，他放下車窗慢悠悠說：“壯壯，你把這臺車的鑰匙給我。”
峽谷剛好完全順光，拍攝效果總覺得少了層次感。等都行、三杯的車先後到達，陽光都躲在雲層裡了。
補胎
笨鳥先飛。我開著一直提示可能少個輪胎的X1和魚早走半個小時，這樣跟車的他們也不會太辛苦。我幾乎嚴格遵守碎石沙土路時速不高於50公里的警告，車速大多在30公里上下，一路放下車窗看著風景低速前行。
經過前天來時看到的小瀑布，停車拍了幾張。小瀑布原來有自己的名字，叫“Yg arfoss”。
大約開了三十餘公里，看到一大片紅草地，上面還點綴著黃色不知名的小花，甚是絢麗。我們停車正想飛無人機，三杯、壯壯他們的車趕到了。出乎我的意料，他們居然異口同聲說：“你倆還是先走吧，趕路要緊，這地方我們拍就行了，到時我們共享。”
面對這些厚顏無恥的同伴，我默默收了無人機，上車走了。這裡的視頻至今我也沒見誰分享過。
靠近黃金瀑布，遇到一個超酷的大奔越野車隊進山，我還是停車用無人機跟拍了。直到上了柏油路，他們的車還不見蹤影。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段爛路，可能少一個車輪的X1終於挺了過來，要是再少個輪子，那就徹底歇菜了。三杯、三通去間歇泉我們住過的酒店問，離這最近的輪胎店在一小時車程外的塞爾福斯（Selfoss）。
在柏油路上，我全程勻速80公里行駛，一個小時後到達塞爾福斯。三通說，一路上我啟動的是教科書式的速度。塞爾福斯是冰島南部區最大的城市，市區的兩條街，頗有城市的範。我們先去了一家汽車修理廠，接待的人很熱心，說往前左拐，看到KFC，旁邊不遠就是專業輪胎店了。
輪胎店果然很專業，一名年輕小夥子動作麻利，扎破的輪胎經檢測的確是在外側面破了一個很小的孔，彷彿是被針紮了一下。我百思不得其解，這樣的破法在行駛中是如何造成的。起初我們還以為得換個新的輪胎，小夥子卻二話不說迅速作了修補。結賬花了4793冰島克朗，摺合人民幣不到300元，比我們預期的300美金左右換個輪胎好太多了。
在粉紅小豬超市（Bonus）補給了草帽山最後兩天自助的原材料，反正在冰島，選擇有太多的侷限性，能買的東西就是那幾樣，於是我一個人留在車上休息。我承認，我懷念家鄉的海鮮了。
忽然有了陽光，卻不妨礙雨仍然噼裡啪啦地下，這時看到天空出現一條彩虹，越來越亮，我也顧不上淋雨了，拿著相機跑到超市的後面，拍了幾張。
哪知這只是彩虹盛宴的開始，在接下來去格倫達菲厄澤兩百多公里的路上，我們至少在車上看到七、八條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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