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八妇女节。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先来看一张照片。
这个美丽的背影，来自法国女演员阿黛拉·哈内尔。
在2月18日的“法国奥斯卡”——凯撒奖上，当最佳导演奖颁给了罗曼·波兰斯基的时候，她愤而离席。
这个背影，像极了欧仁·德拉克罗瓦 的《自由引导人民》。
在凯撒奖的场外，无数女性抗议波兰斯基的获奖。
典礼主持人、演员弗洛朗丝·福雷斯蒂Florence Foresti也没有返回颁奖大厅。她ins上发了一个词：：Ecoeurée（恶心）。
而演了《好莱坞往事》布拉德·皮特也拒绝领凯撒奖荣誉奖。
01
为什么波兰斯基如此遭人厌恶？
——因为他是个至今还在被通缉的强奸犯兼恋童癖啊！
我们来看一下遭波兰斯基强奸的受害者的年龄：15岁（2名），9岁，8岁，16岁（3名），10岁（2名），29岁，13岁，12岁。
1977年，波兰斯基被美国洛杉矶警方逮捕，却在最终审判前逃到了法国。逃到法国后仅仅7个月，他就继续拍电影了。
在这几十年间，他斩获大奖无数：戛纳金棕榈、柏林最佳导演、奥斯卡最佳导演、威尼斯评审团大奖、BAFTA、凯撒奖的最佳导演、最佳影片……
在这些岁月里，还有无数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斯皮尔伯格、昆汀·塔伦蒂诺、阿莫多瓦、库斯图里卡、萨姆·门德斯，还有作家米兰·昆德拉、法国总统萨科齐——当然无一例外都是男性——都力挺他。
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波兰斯基在1979年在接受小说家Martin Amis采访时为自己行为辩解时说：
如果我杀了人，媒体就不会这么感兴趣了，你懂吗？但是，瞧……干年轻女孩，法官自己也想干年轻女孩，陪审团也想干年轻女孩，每个人都想干年轻女孩！
（注：年轻=13岁）
为了给自己辩护，他还拿出自己第二任妻子沙朗·塔特被害一事挡枪。（《好莱坞往事》讲的就是波兰斯基的妻子被杀一事）
而那些愤而离席的女演员们，已经收到了威胁。
电影《玫瑰人生》和《无耻混蛋》选角导演Olivier Carbone公开发文暗示阿黛拉·哈内尔可能会登上许多支持波兰斯基的导演的黑名单。
他在社交媒体放言：“据我所知，哈内尔，你将很快会收到一个惊喜：禁言令和职业生涯的终结。哈内尔，你在波兰斯基的才华面前太渺小了。”
哈！在波兰斯基的才华面前太渺小了？
近些年来，因为“metoo”运动的兴起，很多人提出了一些问题，比如说：
艺术与道德是否该分开？现在的zz正确是不是导致了艺术的停滞？
是吗？
在我看来，两性得不到平等的艺术，不过是男权主导下的艺术罢了。
02
前阵子看了阿黛拉主演的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今天推荐给大家。
这是一部从主创到主演全女性阵容的电影，同时，也是一部女同片。
但看完电影后，我觉得这部电影已经完全超脱了女同的概念，它表达的东西远比它呈现的“女同”题材更为丰富和深刻。
故事讲述的是18世纪中叶，年轻女画家玛莉安飘洋过海来到一座岛上，为富家千金、待嫁小姐艾洛伊兹绘制肖像画。玛莉安被要求以女伴身份秘密观察艾洛伊兹，在过程中，两人擦出暧昧火花。
后来，艾洛伊兹嫁给了米兰的富豪，玛莉安继续她的绘画工作。两人再也没有相见。
这是两个年轻女性人生中的一个小片段。
年轻的女画家来自普通家庭。她的父亲帮未婚时候的艾洛伊兹母亲画过肖像画，这张肖像画，让艾洛伊兹的母亲如愿嫁入豪门。
也因此，艾洛伊兹的母亲邀请了画家的女儿帮她女儿画一张画像，以期女儿嫁入豪门。
艾洛伊兹是一个有些抑郁的富家小姐，很长一段时间，她被送到修道院生活。
她有个姐姐，在之前死于坠崖。
至于坠崖的原因，女仆说，我觉得是她自己跳的，因为她坠崖的时候，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她为什么坠崖，电影没有讲。但姐姐的坠崖，仿佛一块巨大的乌云，笼罩在艾洛伊兹的头上。嫁入豪门或许本是姐姐的任务，现在到了艾洛伊兹的头上。
这贵族小姐的身份，这巨大的豪宅，更像是一个牢笼。
豆瓣@哪吒男 说，“女同电影的开始，大多源于共担苦难。男同电影的开始，大多源于分享放逐。”
03
《燃烧女子的肖像》是一部非常美的电影。
人美，画面美，取景美。
全片没有一个男性主角，零星存在的男性角色是走过场的背景板。
所有存在的女性角色，是一个美与苦难的命运共同体。
艾洛伊兹的妈妈，曾经年轻美貌，因为一张绘画嫁入豪门。当她走进豪门的那一刻，看到墙壁上挂着她的那张画像。
美丽，优雅。但是个物品。一如她的命运。
如今妈妈人到中年，身体发肤不再有以前的光泽，眼神中满是说不出的哀伤。她明知自己以及女儿身不由己，能做的是让女儿嫁入豪门，让女儿衣食无忧。
艾洛伊兹家的女仆，年轻漂亮，不小心怀了孕。电影没有讲导致她怀孕的男人是谁，也无人提及——这本来就不重要。
面对怀孕，玛莉安问她：你喜欢小孩吗？女仆说：不喜欢。
她怀孕的事要是被夫人知道，面临的将是被辞退。
于是，三个女人开始寻找各种方式堕胎。
没有男性参与，也没有任何道德指责。只有三个各自有不同命运，却同为苦难的命运共同体的互相协助。
电影无声地告诉观众，堕胎是女性的权利。
04
还有平等，以及相互的爱。
从绘画这件事来说，常规认为，有主体与客体。主体是画家，客体是模特。
导演则打破了画家与模特固定的权力关系。 “模特”艾洛伊兹说：“如果你在看我，那我又在看谁？”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导演瑟琳·席安玛说：
“这部影片的核心概念是，不存在什么“缪斯”，或者说，“缪斯”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词汇，它被用来隐藏事实的真相，妨碍我们去认知女性与艺术家合作的真正方式。
我们看到，艺术史减少了艺术家及其搭档们的关联：从前，缪斯是坐在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她静默、美丽，同时还受到他人的迷恋。
而现在我们知道，毕加索的“缪斯”多拉·玛尔是一位伟大的超现实主义摄影师，弗朗西斯·毕卡比亚的搭档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埃尔·布菲-毕卡比娅也积极地参与了他的变革。”
△毕加索与多拉·玛尔
在人类历史上，女性长期被排斥在主流文化之外。
女性公开追求学问的做法，被认为冒犯了传统价值与性别角色，博学的女性被认为代表了一种不明确的第三性。
甚至在莫里哀、尼古拉·布瓦洛的笔下，对科学有兴趣的女性都被贬为傻瓜。
那些艺术家们用“缪斯”两个字，把与之合作的女性，贬低到了完全的客体。“缪斯”存在的意义，不是相互给予、相互启发，不存在相互讨论，“缪斯”是被动的，唯一主动的，只有艺术家本身。
在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这一点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女仆有着对艺术的天分，而最终她能奉献的，是让画家给她的耳垂上插上珍珠耳环，鲜血淋漓。在这里，艺术是男权的艺术，女性只是被观看的对象。
05
在今年的奥斯卡提名名单上，我们看到了几乎全男性班底的电影：《爱尔兰人》《教宗的承继》《1917》《小丑》……还有双男主的电影：《好莱坞往事》《痛苦与荣耀》《极速车王》……
唯一称得上女性电影的《小妇人》，最终也没得到称得上分量的奖项。
而在我心里好过《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燃烧女子的肖像》，并没有出现在提名名单上。
在电影领域有个词语——“男性凝视”（male gaze），由女导演劳拉·穆尔维在1975年提出。
所谓“男性凝视”，是由于电影的创作者由男人主导，电影的视角往往被男人的目光挟制，女性在银幕上更多作为被观看的客体。
扩大到社会文化角度，即传统中把妇女定位于被看者、置于男性凝视的主控操纵，宣扬男性的凝视权力，将女性角色建构成男权社会所希冀的具有“女性气息”的角色。
John Berger在其《观看之道》中说，社会规范暗示着“男人的存在是由他的行为构成，而女人的存在是由别人如何看待她（的行为）构成。”
回想一下，我们所受到的“男性凝视”多不多？
记得电影里那些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性角色吗？她们的存在是为了女性存在还是为了男性存在？
△《爆炸新闻》中，福克斯老总认为留住观众的女主播的长腿
听过下面这些话吗？
女人一定要温柔。
女人一定要化妆。
女人肯定是照顾家庭的。
作为女人，你怎么平衡你的家庭和你的工作？
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不结婚生子是不完整的女人。
女孩学不好数理化，以后考试肯定没有男孩好。
你穿那么短的裙子，是为了勾引哪个男人？
……
……
《燃烧女子的肖像》执意打造的，是女性凝视。
所谓女性凝视，导演说：
“女性凝视，不光是你去拍女性的裸体而不物化她。不单单是关乎视觉，而是你是否与你注视的女性感同身受。如果她被唤起，你也能分享她被唤起的体验……重点是，你是与她同在，还是在观看她。”
篝火旁，当艾洛伊兹与玛丽安两人互相凝望，是两人第一次用互相探心意，是第一次情感的萌发。艾洛伊兹被火烧到了裙子而不自觉，火中女子充满欲望被孤独。
这无疑是电影最美的画面。
06
打造“女性凝视”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话语体系，长久以来，是建立在“男性凝视”基础上的，我们的审美，也是建立在“男性凝视”基础上的。
属于女性自己的艺术创作该是什么样子？
在中国，曾经暗地流传过一种文字——女书。
顾名思义，女书，是女性的文字。它是诞生于汉朝的特为女性存在，只在女性之间流传的文字。其内容大多是描写女性的婚姻家庭、社会交往、幽怨私情、乡里逸闻、歌谣谜语等。
不过，这种文字现在基本已经失传了。
那么，现在属于女性自己的艺术创作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我想，最近风口浪尖的AO3是个很好的范式。
这个基本上以女性创作及阅读群体为主的网站，保存了无数女性为影视作品、文学作品所展开的自由不羁的想象。
这些同人作品在创作的过程中，女性作者自觉或不自觉地摒弃了男性读者，她所服务的是与自己一样有着旖旎想象的女性群体，她不需要男性读者来介入，甚至厌恶男性读者的介入。它是隐秘的，私人的。
这与在大众平台的创作是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
在这种以“同人”为主要创作范畴的作品，主角大多以男性为主。女性作者们所臆想的两个（往往是美貌的）男性之间的感情是平等的，是纯洁的，不包含金钱利益，更不包含压迫。
而这，恰恰是传统男性凝视的社会中所缺乏的。
而女性同人创作的历史，则完全是一部女性地下写作的历史。
70年代的美国，是同人文学创作的发轫地带。在缺乏电脑和网络的时代，女性通过信件传播，到如今网络时代通过小众网站互相关怀，仿佛中国的“女书”，用主流话语所不懂的语言体系进行创作。
当男性可以在公开场合“嘿嘿嘿”地传播1024、传播草榴的时候，女性的性幻想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害羞地、自由地表达呢？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
相比前几年的“37女生节”，“女神节”“女王节”，今年的媒体们终于将妇女节略微挪回到了妇女节的本意——“联合国妇女权益和国际和平日”。
妇女节的起源，是近代历史上一系列的女性追求平等权利的运动。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女性为争取与男性平等所走的路道阻且长。在以前，女性不被当做个体的“人”而存在，除了被各种污名化之外，她们没有和男性一样平等的权利，没有选举权，没有继承权，没有从事公共事物的权利……
直到工业革命之后，20世纪初，全世界的女性才陆续取得了选举权。之后，女性又努力争取和男性同工同酬的权利。
除了这些，我们还有很多需要时间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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