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7歲開始難以控制身體,曾多次在外突然下跪,命懸一線

張戟/口述

我叫張戟,1969年出生在上海一個有百年遺傳疾病的家族裡。


我從7歲開始難以控制身體,曾多次在外突然下跪,命懸一線

兒時的我,書是外公的,照片背面有爸爸寫的“小博士”三個字。

為了能走路,我14歲在腳掌中打入鋼釘,39歲不得不接受命運的擺佈坐上輪椅;為了避免後代延續遺傳病的痛苦,我決定放棄生小孩。面對遺傳病的困擾,我一直在拼盡全力維護自己作為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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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幼時期,家裡不算富足,但常常會有一些名人來往走動。父親喜歡音樂,對我寄予了厚望。5歲時,他就請來音樂家朋友教我小提琴。我們沒錢買樂器,就去老師家裡練琴。老師非常嚴格,學習樂器需要反覆操練,挺枯燥的,我很牴觸。沒想到後來身體不能如願行動了,我才發現自己對音樂非常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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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老師在教我拉琴,她是原上海交響樂團小提琴演奏員胡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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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起身體最早一次出現狀況,是7歲時幼兒園的畢業演出,要用小提琴表演拉《白毛女》。我爬不上桌子搭成的舞臺,站都站不穩,還被老師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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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我,出現病兆前,奔走自如。

上小學後我走路姿態不對,被同學嘲笑。踢球時被同學們派去當守門員,總是摔跤,摔得一塌糊塗。老師以為我頑劣淘氣。那時年紀尚幼,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實際上,這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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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狀越來越嚴重,家裡給我找了很多名醫。直到十多歲,我才明確知道自己得了治不好的遺傳病,拿不住琴弓,放棄了小提琴。

我們家族的遺傳病是一種進行性肌肉萎縮病。開始時四肢無力,肌肉慢慢萎縮,可能會致殘,引發各類疾病。我知道家族裡最早有這個病的親人是外曾祖母。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中風躺在床上,由護工24小時看護。除了外曾祖母外,我的外公、媽媽、小舅舅、小姨都遺傳到了這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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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40年代拍攝的家族老照片。

上圖中坐者為外曾祖母、外曾祖父,後站者是外婆和外公,中間是母親和大舅,最前站者,左邊是幼年夭折的一個舅舅,右邊是小舅舅。同樣受到遺傳的小姨在拍這張照片時還沒有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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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曹厚載出身優渥、脾氣暴躁,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壯年時曾用左輪手槍嚇退到家裡勒索錢財的散兵遊勇,還曾為新四軍提供藥物,為抗美援朝募捐。新中國成立後,上海市長陳毅送了他代表的同業公會一塊匾,上面寫著“勞軍模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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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在他自己的書房中。

外公19歲發病,60歲還能行走,只是走得不利索。他堅持獨立外出,在外面實在無法行動了,才會喊外婆去接他。就是這樣一個還算有頭有臉的人,在人群中卸下身份地位,也會因為腿不好、年紀大被陌生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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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在7歲就發病了,加上媽媽,我們一家三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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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父母、我和弟弟的全家福。

我們住在上海老式房屋裡,樓梯是中空的,呈螺旋上升狀。有一回弟弟聽到自行車鈴聲響動,以為是爸爸回來了,就在樓梯上探出頭張望,沒想到肌無力,沒抓住扶手,直接從二樓翻出去跌到了地上,造成了左臂粉碎性骨折、脾臟破裂,差點兒失去性命。

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每年媽媽都給弟弟過兩次生日,一次是出生之日,另一次就是他被醫院救回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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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有著相似的灰暗童年,因為身體不便被人取笑、欺負。我倆從小睡在一張床上,難受時就交流一下,甚至罵一下解解氣,互相有一個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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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在上海外灘。

到了小學高年級,我學會了反抗。五六個人並排走著,拿建築工地上的石頭扔我,我就反擊,還算比較解氣。這些事情我們從來沒有告訴過父母,我覺得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父親總跟我們說,自己要爭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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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遺傳病在家族中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從未有親人談及,大家都默默忍受著病痛折磨。只有在隻言片語裡——“出門要小心點兒”,“馬路上要注意車子”,“能不能跟老師說一下這個活動不方便去了”,我才能稍微體會到不一樣。

我的腳有75度的自然畸形,用力支點不對,摔跤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到14歲,初二那年,為了不被摔死、維持此後十幾二十年的行走,我不得不做“三關節固定術”,把鋼釘打在腳掌中。手術後,我右腿大出血,血從石膏裡往外滲,血液凝固後又把皮膚和紗布黏在了一起。從那時起,我兩條腿的溫度就不一樣了。

術後需要復健,我整個腳被石膏包住了,只能在石膏下再加兩根馬蹄型的鐵條,像踩高蹺一樣練習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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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家四口的合影,約1979年,這時候我和弟弟都已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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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休學的一年,我每天閒來無事就在曬臺上看書。父親正好接了醫院圖書館館長,每次採購完新書,他都會先帶回家放幾天,再拿到單位。這對我來說是太好的機會了。我在書堆裡找喜歡的書來看,在太陽底下胡思亂想、背誦長篇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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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學那年,我讀書、遐想的曬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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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儘管腿腳不便利,我還是有很多動作可以勉強做到。15歲的我對未來的前途、生活會遭遇什麼完全沒有概念。

我愛出門,喜歡到外面去。脫掉馬蹄型鐵條後,馬上就去街上。過馬路時,被車速很快的三輪車撞飛了,嘴和鼻子磕在了馬路沿上,鼻樑骨被撞歪了。可我還是愛出門,愛去書店買書,只是會更謹慎——在車少時過馬路,或者在人群中一起走。有的書店在二層,我選好一摞書,無法搬下樓,就會用口袋把書紮好,扔到一樓,再下樓撿起來。


正是有了那一年的大量閱讀,我的精神狀態變了。復學後,我的語文、英語、歷史成績開始突顯。我能感覺到有同學對我才華的認可和羨慕,能感覺到集體的關心。大家會跟我平等地交流。我生病了,他們也會到家裡給我送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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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作文競賽的獲獎證書。那時只要有語文、英語比賽,班裡選派的人肯定是我。

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我的生活是壓抑、陰鬱的,到此時才感受到陽光。這個時期,我交到了幾個一輩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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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我們初中畢業,這是畢業紀念冊上,朋友給我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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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對我來說是很累的,不是理解力問題,而是身體狀況不太跟得上。直到高三,我都要負責做飯、洗碗、整理家務、採購物品,到晚上十點左右,才能開始做作業。我和弟弟一個房間,怕影響他,只能用毯子罩著學習,或者搬一個小凳子去衛生間做功課。


病痛讓我的生活受到很多小事困擾。


比如感情上的困惑。情竇初開的年紀,一個好朋友說,我這樣的身體,以後討老婆會很困難。我一想也是,誰的父母願意把孩子嫁給身體殘疾的我?這樣想著,我開始對未來有些悲觀。


比如學業上的難題。考試遇到選擇題沒問題,碰到問答題就頭痛了。雙手無力,我的書寫速度遠沒有別人快,導致了心理上的緊張和焦灼,這樣的情緒又影響了思緒,最後分數出來比別人低,內心就更低落,幾乎要陷入一種惡性循環當中。

我只好想辦法提升書寫速度,寫得潦草一些。像這樣,為了生存改變生活方式的小事,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好在,我還沒有落後太多。

1988年,我考上了華東師範大學經濟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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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學時期的生活照。

穿著長袖長褲,照片上看起來挺正常,實際上我腿部和手上的肌肉已經萎縮了。

我還能行走,只是腿上沒有肌肉,走姿明顯不一樣。不能跳躍和奔跑、不能下蹲、坐在椅子上沒有外力起不來、沒有扶手無法走樓梯,還很容易摔倒、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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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望像四肢健全的人一樣去做到一些事情,我想體驗站著淋浴的感覺,想了解迎風奔跑的感覺。一旦條件成熟,我就會盡力去嘗試。


上大學那會兒還是公共澡堂,去澡堂要走一小段路,澡堂子地磚很滑、人很多。在澡堂洗澡對我來說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我的腿萎縮得厲害,脫光了站在正常人面前,我心裡是有自卑的,而且指不定就摔倒了。學校沒有為殘障人士設置的淋浴間,我平時都只能在宿舍擦身,每個禮拜回家洗澡。


有一回放暑假的晚上,學校一個人也沒有。那天,我自己悄悄去澡堂洗了一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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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學時期在筆記本扉頁留字,“我戰鬥了、苦惱了、流浪了、創造了、什麼時候又要為戰鬥而復活罷!”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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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對我是放養的,什麼事情都儘可能讓我獨立解決。


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大學畢業後,需要把學校裡的行李搬回家。除了一個大箱子是寢室的兄弟用自行車幫忙運送的,其他東西都是我自己揹回家的。


我把席子和毯子捲起來,和其他物品一起紮成行軍包的樣子,插上雨傘,等末班車。我回家需要換乘一次公車,末班車沒人擠,可以喊司機師傅等一等。那時我穿的鞋子是特製的用來固定關節的皮鞋,高幫、很硬,走多了就會摩擦出血。我揹著行李從公車下來時已經是大半夜了,一邊走一邊痛,還能感覺到腳在熱乎乎地滲血,走不動了就在臺階上休息一下,再繼續走回家裡。


我爸只來大學給我開過一次家長會。其餘時間從未因為我的身體不方便對我有過多的關照。寢室有6個人,室友的家長會給他們送飯菜和衣服。我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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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對我的關心和影響更多地體現在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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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左一)在家裡創辦“英語角”,我(右三)和弟弟(右二)參與其中。

90年代經濟發展迅速,社會上掀起學英語的熱潮。

我爸感嘆當時很少有“文藝沙龍”了,就在家裡辦了一個“英語角”。每逢週末就邀請七八個人來家裡鍛鍊口語,只能用英文交談,我也樂於參與其中。

我爸會給我們做一些點心,讓我們這些年輕人能夠更輕鬆自在地聊天。英語角持續了三四年時間,來來往往十幾個人,都變成了我們的好朋友。現在除了我,他們全部都在國外生活。

我媽把人生的重心放在事業上。她是中學政治老師,獲得過非常多榮譽。快到50歲時,因為遺傳病,會不由自主發抖。她熱愛教書,能把課講得很有趣。為了能教書,她每天拿剪刀剪硬紙板,鍛鍊手部的抓力。腿腳不方便,學校專門為她在底層配了一個教室,讓她不用爬樓上課。學校還幫她製作了跟黑板一樣長的腳踏板,讓她站上去寫字能輕鬆一些。我們常常開玩笑,她為了學生,連兩個兒子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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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前排右一)在中國共產黨上海市第五次代表大會上的留影。

其實,我和弟弟14歲以前的衣服都是她去布店扯布做的。晚上家人一起吃飯,她會跟我們講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講到最後,她總是以“要更努力”作為結尾。作為兒子的我,知道她是非常要強的一個人。身體狀況不好,完全不影響她的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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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一)和弟弟(右二) 還能夠站立時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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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我先是入職了上海汽車工業總公司下的中國彈簧廠,後來商調到了現在的公司。我做的工作幾乎都是在辦公室完成的。


剛開始工作的三年,我有項工作是當英文翻譯,要跟德國大眾汽車合作,接觸大量的德國圖紙和合同,再加上對多語言的嚮往,我自學了德語和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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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初期,我的中譯英翻譯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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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的參照系是家族裡的祖輩和父輩。

外公是成功的商人,母親是“優秀人民教師”,小舅舅做到了報社副總……看到他們一輩子受遺傳病困擾,還都在事業上做出了不錯的成績,活得很精彩,我對自己對人生沒有太多擔憂。


手指、手腕沒有力氣,我就用兩個6磅的啞鈴鍛鍊手部力量。後來,連啞鈴也抓不住。啞鈴從手上掉下來,容易砸壞東西,我就改成在手上綁沙袋負重練習。我以為自己只要努力,也可以像家裡的長輩一樣,在最黃金的年紀裡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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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我還能站立,在公司留影。

沒想到我遺傳病發展的速度之快,讓我變得越來越焦慮和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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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常人的摔跤,我的摔跤是整個人突然失去重心,全身的力量壓到雙腿上,很疼。在外頭突然不可控地下跪摔倒,有時候就摔在公車前面,命懸一線。害怕萬一有什麼災難來臨,家裡買東西,牙膏、衛生紙、水,我都要一次性買好多。2007年,我查出來患有糖尿病。很多東西不能吃,很多東西要限量吃。走路越來越困難,讓我心生恐懼,我買了原地腳踏車,每天一小時鍛鍊腿部,弄得滿頭大汗,狀況沒有絲毫改善。

我的情緒很差,不甘心就此坐上輪椅,讓僱來的阿姨在房間裡擺了好多凳子,我在家裡靠扶著凳子移動身軀。

行走困難讓我不知道要怎麼去上班,面臨很大的心理壓力。最後,我僱了一個師傅專門接送。我們用小型輪椅車綁在師傅的三輪車上。師傅把我送到公司的座位旁,幫我從小輪椅挪到辦公椅上。接下來的一整天,我就靠辦公椅的滾輪移動,能不上廁所就儘量不上廁所。等到下班時,公司保安把我推到公司門口,再由師傅把我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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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單位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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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來勢洶洶,不可預測,這樣掙扎兩年後,我不得不在39歲坐上輪椅。一個人站著和坐著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單位坐輪椅上班,很多人還是會有想法的,為了避開眾人目光,我通常早到遲退。

長時間的輪椅生活讓我備受折磨。我每天做噩夢,醒來想到就不開心,需要靠吃藥來緩解抑鬱症。有五六次半夜醒來,透不過氣,瀕死感強烈,直接叫來了120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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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給我開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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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傳病導致我患上了很多慢性病,比如糖尿病、腎結石。這些年來做了七次全麻手術。有的手術本來不需要全麻的,但是我肌肉萎縮,醫生也拿不準麻醉藥用量,只好全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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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的心臟裝了支架。

我常常很後怕,怕麻醉了就醒不過來了。每次麻醉後醒來,我都會想一想最長的英文單詞自己是否還記得。有時又會冒出奇怪的想法,想看看可不可以靠人的意志抵制麻醉,結果沒有一次成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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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司獲得的各項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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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公司的諸多評獎中,我還能拿到獎勵,努力做到讓人無話可說,最終爭取到了“在家辦公”的權利。

我本身是沒有自卑情緒的,只是覺得不公平。人類社會不可能避免殘障,大部分殘疾人沒有反抗歧視和不公的能力。

我有一分能力,就會反抗,就會想辦法去解決自己的問題。我會去各種人們默認殘疾人去不了的場所,比如高爾夫球場、網球場。總會聽到人說,除了你,從來沒有其他殘障人士來過。而我覺得,我和大部分人的生活是沒有差別的。我獨立、不需要時時照看,如果有不便,我會求助。

包括在看病、基因檢測的過程中,我給很多專業人士提供了切身的感受。如果有一天人類能克服這類遺傳病,我也算做了一點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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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妻子是在網絡上認識的。她幫我完成了很多前半生做不到的事情,陪我去全國各地甚至還有國外。剛開始接觸時,我試探著問過她對我身體殘疾的看法。她說,千人千面,沒有什麼的。她覺得我是她的腦子,她是我的腿,組成家庭,不會過得太差的。我現在想到哪裡去,就有她幫我創造條件,一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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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妻子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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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遺憾的是決定不生小孩了。一個是我的遺傳病有一定的幾率傳給後代。我的四肢都不靈活,很多技術性的工作都不能做,謀生方式實在有限。我不想孩子再經歷一遍我經歷的苦難。另一個是我的太太年齡也比較大了,如果生小孩,她屬於高齡產婦。在家裡,我是主要經濟來源,她需要照顧我,當我司機、幫我理髮、幫我打字……做各種各樣的瑣事。再要一個小孩的話,不論是體力還是經濟上,都比較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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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我50歲時,給我寫的小詩。

我爸和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一家四口,三人殘疾,我從未看到我爸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熱愛工作和生活,如今八十歲了,還每天聽音樂看書,富有朝氣和激情。


他是一名醫生,年輕時擅長體育運動、身體很強壯。到了這個年紀,我偶爾會想,他在我們遭受霸凌時,沒有保護好我們。


直到他過80大壽時,在壽宴上說了一番話。他說,家裡的孩子,他都比較放心了,孩子們這一輩子走過來不容易。我才想到,作為家裡唯一的健全人,他要面對的重擔,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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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書桌前看資料。

我媽生我生了36小時,極其困難,接生的是婦產科主任,一個留美博士。聽說當時我爸在病房外頭等得心急如焚,煙一根接一根抽。因為生產要把雙腿擱起來,我媽雙腿使不上力,造成了困難。最後是那位博士用產鉗把我弄出來。後來我跟我媽說,在孃胎裡我就知道一輩子要吃苦,死活就是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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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展覽

家裡人總說我的脾性和外公像。我記得生活很困難的時期,家裡每天喝醬油湯,吃麵疙瘩。那時候外公說過一句話,要堅持,不會永遠是這樣的日子。他說,好日子要過得有品味,壞日子要過得體面。這些話讓我受用終生。我愛古典樂、愛藝術品、愛追尋名人足跡,這些美好的事情和家人做的榜樣,給了我快樂,支撐著我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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