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引言: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山鬼》

在遙遠的楚地山林裡,有這樣一位上古楚人口口相傳的神靈。她是山中的精怪,更是世間最美的女子,娉婷婀娜,亭亭玉立,絕代風華,她就是山鬼。

我想山鬼,她一定是一位集美貌和智慧與一身的女子,不僅如此,還溫柔、感性、端莊、婉約,符合華夏人民對美的一切想象,對女子的一切追求,所以楚人才會如此地歌頌山鬼的美麗: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這首楚人祭祀山鬼的歌謠,出自《九歌》第九篇——《山鬼》,源自於我們大家都十分熟悉且推崇的愛國詩人屈原的筆下。

是啊,屈原在詩歌的歷史長河中,不僅僅只是浪漫主義的奠基人那麼簡單,更是一位少有人可以相提並論的愛國詩人。他的每一首作品,無一不是在用浪漫主義的手法,直截了當的表明著自己的家國主義情懷。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的《離騷》如是,“思公子兮徒離憂”看上去只是描寫女子和愛情的《山鬼》亦如是。屈原筆下的山鬼,這位他心中最完美的神女,其實描述的就是他自己,也是楚國的君王。

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一,屈原和山鬼的形象

到底何為山鬼?關於這位上古楚人遺留下來的神話人物,後人對其形象有著許多的猜測。

有人說她是襄王夢中的神女瑤姬,是天上落凡塵的謫仙子。

有人說她是《淮南子》中所說的山中精怪:“‘山出魈陽’,楚人所祭,豈此類乎?”但魈陽是一種人形,長大,面黑色,身有毛,足反踵,見人則笑的怪物,又豈是屈原文中所描寫的絕色女子?

也有人說她是山中的山神,因為“山鬼即山神。古籍中,鬼神二字往往通用。

但是我想說,這些存在可能是楚人祭祀的山鬼,卻不是屈原筆下的山鬼。屈原筆下的山鬼,是他自己,亦是他心中的神女。

詩人下筆,總是喜歡將自己代入其中,每一篇作品,總是會或多或許的夾雜著自己真實的感情和思想,甚至是直接以自己的形象融於其中。

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1,屈原和山鬼在情感上的共通處

屈原,作為浪漫主義詩歌的真正奠基者,他的時代之早、成就之高,都還要超過我們熟知的大唐詩仙李白。從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讀出一位真正的屈原,一位浪漫且偉大的愛國詩人。

如果說李白的浪漫是出世瀟灑,那麼屈原的浪漫就是入世深情。而《山鬼》中的主角山鬼,正和屈原如出一轍的極為深情。

不過山鬼的愛人,應當是個風華正茂的男子,而屈原一生最愛的,是祖國。但是誰能說祖國不能是深愛的愛人呢?況且在古代的家天下社會,君王就是國家,忠君既是愛國,所以屈原的愛人,就是當時的楚王,楚懷王。

同時,山鬼心心念念那個男子,卻始終被辜負,不正如屈原的一顆報國之心,滿腔報國之情,卻總是被懷王排擠疏遠一樣嗎?

山鬼久居山中,所以不曾染一絲一毫的紅塵氣,才會如此的純潔、率真而痴情。而屈原自己也是如此,他雖然身處世俗的旋渦中,卻如濁世青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在朝堂能心憂民生,在敵國敢仗義執言,在民間還能無畏直諫。

屈原在他的另一篇作品《離騷》中也有言:縱然因為自己的清高導致:“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他也不願與眾人同流合汙:“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就算是因此死於直道也不會後悔。

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2,屈原和山鬼在形象上的共通處

在《離騷》中的,屈原就已經說了自己是一個十分愛美的男子,早晨他飲木蘭上的露滴解渴,晚上他用菊花的殘瓣充飢,他用樹木的根編結茝草做飾品,也把薜荔花蕊穿在一起修飾自己,在腰間佩戴蕙草,採白芷裝點容貌。

而屈原筆下的山鬼呢?一樣的身披薜荔、石蘭,腰束女蘿、杜衡,這不正是另一篇屈原的自畫像嗎?

3,山鬼是屈原的心上人楚王

在楚地的傳說中,山鬼是山中美麗的女神,有男子路過山林偶遇山鬼,便被她絕美的容顏所吸引。可山鬼在山中隱匿身形,卻始終難以再見,正是楚國那個美麗的傳說,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而屈原心中“最美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唸的祖國楚國,或者說君主楚懷王。和襄王想靠近山鬼,奈何深情卻不可得一樣,屈原想得到懷王的重用,奈何可望卻不可及,最後被流放於江南,連家鄉彭城都再沒回過。

一句“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駕乘赤豹後面跟著花狸,辛夷木車桂花紮起彩旗,這不正是在描繪著王者的形象嗎?一直孤身一人佇立於山巔高處的山鬼,不正與孤獨的君王無比相似嗎?

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二,對愛人的傾述

《山鬼》一文,開篇的第一段就在寫山鬼的心上人——“他”: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山鬼在山上遠遠的忘見他,便對其一見鍾情。只可惜山鬼被困於山中,上修不成仙,下做不了人,難以離開山林去追尋心上人。只可惜屈原太過清高,上得不到重用,下不甘一生庸碌。

只可惜世間男子皆薄情,不僅沒赴山鬼之約,而且再沒有回來。只留了山鬼一人在風雨交加的晚上,在猿狖齊鳴山中,獨自傷心、獨自哀怨。只可惜楚懷王不辨忠奸,放逐屈原於江南。

而《山鬼》正是屈原被流放江南之後所創作而成,許是在江南這一塊楚國的王興之地,所流傳的信鬼好祀的風俗,讓屈原大受觸動,才有感而發寫下了這篇原本應該是《九歌》收尾篇的《山鬼》。

之後的《國殤》,雖是意料之中,卻更是意料之外,畢竟那個愛國之人,真心願意寫什麼祖國之殤?《九歌》,也唯有前九篇才是真正的《九歌》,既是祭祀神靈之歌,更是傾述之歌。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山鬼》與其說是在寫山中神女在思念情郎的故事,不如說是在寫屈原自己思念故鄉、渴望得到楚王重用的故事。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當時十分荒僻而人煙稀少的江南,不正如山鬼所居住的幽深竹林一般,不見天日嗎?

只是不管如何的被貶謫,他都還是和那山中的神女一樣,依舊期盼著意中人的臨幸。哪怕是年華漸老,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已經被辜負了,還自我安慰,自欺欺人道:不是他不重視自己,只是沒空來找自己。可自己騙到最後,還是得向事實低頭,心中信疑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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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屈原的自述

其實《山鬼》的第二句,屈原就已經開始以山鬼的身份展開了自述: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這是屈原對自己,也是山鬼的形象描寫。

屈原本是貴族,只是出生於民間。而山鬼呢?雖是神靈,卻一樣身處凡間。這是他們兩者的共同之處。而山鬼是完美的神女,屈原也是當世最出彩的美男子。

而在屈原的作品中,尤其是《九歌》的一系列作品,他總是在創作人神合一的形象,這是屈原作品中最特別,也是他一貫的創作方法,同時也是極端的浪漫主義色彩的體現。因為以神祗身份的特殊性,才能把那些不吐不快,卻也不能直截了當說出來的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比如山鬼明明是神,卻有著人類的容貌體態和情感變化,感嘆青春不能永駐,期盼愛人早些到來,不來則憂傷孤獨。這早已經不是在寫山鬼的情感和行為動作,而是屈原,在以山鬼的身份說著自己的心裡話。

他在難以窺得朝堂風雲的荒僻江南,苦苦地等待楚王重用自己的消息到來。只可惜久侯而人不至,可哪怕再不甘心,他也不願意放棄。也正因此,本來應該如山鬼一般,無憂無慮的屈原,所有的煩惱,都是因為愛國忠君而橫生。

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這就是山鬼的多情,屈原的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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