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這首看上去泛泛傷春自憐的小令,承載著似有似無的夢,太傷情

採桑子詠春雨(嫩煙分染鵝兒柳)

嫩煙分染鵝兒柳①,一樣風絲。似整如欹,才著春寒瘦不支②。涼侵曉夢輕蟬膩③,約略紅肥④。不惜葳蕤⑤,碾取名香作地衣⑥。

註釋

①鵝兒柳:泛起鵝黃色的柳枝。②不支:不能支撐,謂力量不夠。 ③輕蟬:指蟬鬢。此處指閨中人。④約略:略微、輕微。⑤葳蕤:形容枝葉繁盛的樣子。⑥地衣:地毯。

納蘭這首看上去泛泛傷春自憐的小令,承載著似有似無的夢,太傷情


賞析

憂傷,是納蘭詞的主要基調。這首詞寫春雨,借雨中物象去吟詠,但整首詞中卻無法剝離那憂傷的基調:春雨落在泛起鵝黃色的柳枝上,弱柳似煙若霧,彷彿是空中飄撒著遊絲一般。春雨濛濛中,它的枝條又好像是歪斜的雨絲,時整時偏。春雨涼意襲人,堪破曉夢,令人懊惱,雨後的鮮花應該更加嬌俏明豔了吧。又或者雨落花殘,殘花滿地,好似用花瓣鋪成了地毯。

容若曾言說過:"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聊!"憂傷是容若生命裡無法剔除的一部分,他雖然生活無憂,仕途坦蕩,但他卻為此而感到焦躁,在這樣一個金項圈套住的生活裡,他感到壓抑,甚至憤怒,他無法忍受貴族生活的腐朽和糜爛,他的精神上一直處於掙扎狀態,但他無計可施,便只能在詞章上化解。

納蘭這首看上去泛泛傷春自憐的小令,承載著似有似無的夢,太傷情

他有著曠日的才華,他將才華全部用來吟詩寫詞,他的詞裡有著悲苦之音,無關生活,直入靈魂,在他痛苦的傾訴,滄悽的的呻吟中,我們彷彿可以看到從他詞裡慢慢滲透出的,那濃郁,無法抹去的憂傷。

這首《採桑子》,看上去只是一首泛泛的傷春自憐的小令,其實細究之下,內涵其他。"嫩煙分染鵝兒柳",柳樹,柳枝,是春日裡很好的意向,容若雖然用到柳條,卻只是說在那春雨下,似有似無的,剛泛起鵝黃色的柳枝,就好像空中的遊絲一般,讓人一時之間看不清楚。

頓時,春天雨景躍然眼中,在春天的雨日裡,天空下細密的雨絲織成一道自然的垂簾,而雨中的柳條隨風搖擺,時而翩躚,灰濛濛的空氣中,已經看不清哪些是雨絲,哪些是柳條,二者渾然一體,融合在一起,好一幅春雨圖。

在這裡的"似整如欹"用的恰當極了,"欹"是歪斜的意思,柳枝在風雨中時而偏斜,時而工整。容若的詞句在這裡彷彿是一副工筆畫,令春雨圖赫然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清晰的如同親眼所見一般。

納蘭這首看上去泛泛傷春自憐的小令,承載著似有似無的夢,太傷情

就是在這樣的一副畫裡,他越發記得他曾經那個似有似無的夢,只是可惜,春雨涼意襲人,堪破曉夢,令人懊惱。"才著春寒瘦不支。"這句將上片結束,道出了春雨帶給自己的惆悵心情,同時也是承啟下片,講出夢如薄煙,被涼意浸透的悽苦之感。

"涼侵曉夢輕蟬膩",這裡的"清蟬"並非是說書上的蟬蟲,而是指的待字閨中的人,在春日逐漸明媚的時候,花朵變得更加嬌俏,但一場大雨過後,那些花朵大部分被打落在地,灑落一地的殘花就好像給大地鋪上了一條地毯。

這份傷感之景,令待字閨中的人看到,更是容易感傷紅顏易老,歲月無情。容若藉著閨中之人感傷春雨,寫出自己昔懷往日,感慨今朝。他在詞章中營造出了一個悽美的意境,堪比南唐後主李煜的功力,在容若的筆下,世界都是美的讓人窒息的,他可以控制這個世界,讓整個空間裡充盈著他想要的氣息。

時間過的漫長,他無法忘記過去,也無法看到未來,在一個富家公子的眼中,春日裡除了明媚的陽光和鮮豔的花朵之外,還有那雨後殘花,無法抵禦的時光之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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