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華唯一的兒子劉國軍今年32歲了。劉國軍談了個女朋友叫王倩倩，原本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王倩倩的父母得知劉國軍的父親患上癌症花了不少積蓄，現在兒子買房的首付都掏不出後，這門婚事就一拖再拖。
劉國軍平時的工資除去吃穿用度，並沒有多少結餘。 兒子劉國軍就滿臉愁容地對母親談起了自己的婚事：“媽，今天王倩倩她媽說，我爸走了，咱家這個72平方米的房子小是小了點兒，但好在地段好，又是學區房……她不介意我和王倩倩把這老房子重新裝修當新房……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最好找個有房的老伴兒……” 沈碧華傷心不已，準親家想得如此“周全”。兒子32歲了，連個婚都結不成，也確實憋屈。沈碧華心一橫，說：“我明天就託人幫我介紹對象。”
第二天，沈碧華真的讓以前的同事朋友幫忙張羅起來。從前的老同事給沈碧華介紹了一個叫梁建國的人。老梁的老伴去世多年，四年前他患上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老梁有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自住。老梁的兒女跟沈碧華說得很直接：父親現在離不開人，如果沈碧華願意嫁給他，那麼就需要籤一個協議，老梁每個月退休金由沈碧華自由支配，而這套在兒子名下的住房，她只有居住權，老梁去世，喪葬費也都歸沈碧華。
為了儘早給兒子騰婚房，沈碧華答應了。 沈碧華和梁建國登記結婚。 同年的國慶長假，劉國軍和王倩倩也結婚了。應王倩倩的要求，劉國軍將原本在父親名下的房子，以繼承的方式轉到了劉國軍與王倩倩名下。沈碧華看得很開：只要小兩口可以把日子過好，她什麼都願意成全。
看著兒子終於成家，沈碧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老梁。老梁經常白天睡覺，晚上鬧人。婚後一個月，沈碧華瘦了整整八斤。沈碧華的盡心盡力，讓老梁的兒女很感動。他們每次回來看父親，都塞給沈碧華一些錢，表達感激。這些錢，沈碧華捨不得花，默默地攢了起來。每隔一個月左右，劉國軍會來看她，她就把手裡的餘錢和自己的那點退休金塞給兒子。
老梁突發心梗，搶救無效去世。二度喪偶，沈碧華來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就要面對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她不能再住在這個房子裡了！於是，老梁去世七天後，沈碧華收拾東西住回了兒子家。然而，同在一個屋簷的日子並不好過。沈碧華承擔下了全部的家務，但王倩倩並不滿意。一次，因為她正在趕論文，一份資料在沈碧華收拾房間時弄丟了，王倩倩怒火中燒，賭氣住回了孃家。
劉國軍和沈碧華上門去接，王倩倩父母說的話卻別有深意：“親家，我們茜茜正在評副教授，可是連個獨立的書房都沒有！要是有獨立空間，資料也不能當廢紙給扔了。”沈碧華知道這是嫌自己佔地方了。
為了兒子兒媳家庭和睦，沈碧華表示，自己可以考慮出去租房住。王倩倩這才回了家。
此後，沈碧華出去看了好幾處房子，最便宜的單間一個月也要800元的租金，她有點捨不得。 就在沈碧華找房子的那些日子，王倩倩發現自己懷孕了。沈碧華喜出望外。
王倩倩孕期有了沈碧華一日三餐的精心照料，也沒再提讓她出去租房的事情。沈碧華的心也安穩了下來。然而，王倩倩順利生下兒子樂樂後，王倩倩的母親就直接住了進來，說要親自照顧外孫，沈碧華負責燒飯、料理家務就行。 兒子劉國軍寬慰沈碧華說，親家母退休前是護士長，照顧孩子很拿手，有她幫襯更好。沈碧華連連同意，並主動將次臥讓出來給親家母和孩子住，自己睡客廳沙發。
這樣一來，70多平方米的房子更顯擁擠。 這天，方母下樓買東西，讓沈碧華照看熟睡的孩子。沈碧華很開心，自打這孫子降臨，媳婦、親家母幾乎不讓她經手孩子，弄得她都沒好好看個夠。她見孫子此刻甜甜地睡在床上，怕他著涼，特意將他蓋緊了被子，自己輕摟著他。
倩倩媽回家看到這一幕，大聲叫喚：“小孩子體熱，你捂著他幹什麼！”說罷一摸外孫腦門後背：“你看，孩子被你捂了一身汗！你還穿著外衣就這樣上床，身上的細菌全都傳播給了樂樂！”沈碧華像犯了錯的學生一般被訓斥得侷促不安。當晚樂樂有點低燒，王倩倩和倩倩媽更是將此歸結於沈碧華。
第二天，方母便跟女婿攤了牌：“你看你媽根本指望不上，我在你家也不會常住的。我建議你們找個保姆，這錢我出了！”王倩倩也在一旁幫腔道：“你看你媽成天魂不守舍的，你要真孝順你媽，就幫她找個老伴。這樣吧，我託朋友同事幫你媽物色對象。” 在客廳的沈碧華聽到這一切，心裡恨不得馬上離開，免得被人嫌棄。
不到一週的時間，王倩倩果然為沈碧華介紹了四五個老頭兒。最後，沈碧華選擇了喪偶的離休幹部鄒士強。鄒士強有一套三室的房子自住，兒子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對方醜話都說在了前面：鄒士強每個月給沈碧華三千元的生活費，多不退，少不補。
兒子劉國軍把沈碧華送到鄒家的樓下，沈碧華告訴他自己放了2萬元在沙發墊子下，說：“你掙得沒媳婦多，所以說話也就不硬氣。媽就這點錢，能幫你多少是多少吧。” 就這樣，沈碧華開始了新的再婚生活，每天買菜做飯幹家務。鄒士強還要求沈碧華每天必須報賬。
一次，沈碧華帶了兩百元上街，回到家跟老鄒報賬時，差的30元卻不知花在了哪兒。可是，從那以後，老鄒就把同住一個小區的兒子一家三口叫來家吃飯。這樣一來，老鄒給的生活費根本不夠。沈碧華漸漸明白，於這一大家子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免費的保姆。
但她也不抱怨，畢竟老鄒有房子，自己有個地方住，也不必活在兒媳的眼色之下。 這天，劉國軍來看望沈碧華，娘倆在臥室裡說話。劉國軍告訴沈碧華，王倩倩想買車。王倩倩的爸媽已經答應出一半的錢，剩下的錢劉國軍想讓媽媽幫著想想辦法。 沈碧華但凡手上有點錢，恨不得掏心掏肺都去貼補兒子，然而自己畢竟能力有限。
她把工資卡拿出來，為誰知，劉國軍拿著沈碧華的工資卡走後，老鄒就把她的衣服和行李都扔出了房門，沈碧華欲哭無淚。在鄰居的圍觀與議論中，沈碧華提起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鄒家。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但有一點，兒子家肯定是回不去的。
老無所依，心灰意冷尋短見 走在路上，沈碧華想想自己這些年，說是嫁人，乾的卻全是保姆的活兒，於是索性去了婦聯的家政公司。她決定以後就做一個有人管吃管住的住家保姆。
兩天後，家政公司為沈碧華找了一份照顧癌症晚期病人的活兒。這位女病人叫劉淑梅，75歲，老伴叫。他們有兩個女兒，都已在美國定居。 劉淑梅和愛人都是退休教師，看沈碧華做事盡心，他們主動把工資漲到了3500元。
四個月後，劉淑梅去世。兩個女兒希望由沈碧華來繼續照料父親。就這樣，沈碧華留了下來。 自從劉淑梅去世，76歲的變得十分脆弱，時常要沈碧華坐在床邊，看著他睡著了，才肯讓她離開。
是個講究的文化人，他擔心沈碧華住家中，外界難免會風言風語。於是，徵得兩個女兒的同意後，向沈碧華提出“求婚”，並誠意十足地交出了自己的工資卡，表示每個月的工資任由沈碧華支配。就這樣，沈碧華和雖然沒有登記，卻成了老來伴。兩個人每天一起去散步、買菜、做飯，這樣的時光，彷彿又回到了老伴兒林玉生還在的日子，凡事有商有量。
好景不長，劉國軍住的房子要拆遷。劉國軍夫妻選擇了回遷，即房子蓋好後，他們會分得一套兩居室。等待回遷的這段時間，開發商會每個月給他們住房補貼。為了省下這筆住房補貼，王倩倩讓劉國軍去跟沈碧華商量，他們一家三口搬到家來住。兒子的要求讓沈碧華十分為難，覺得不好開口。但卻一口答應了。
就這樣，劉國軍一家三口搬進了的三居室。 是個書法愛好者，每天上午10點準時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練毛筆字。可是，王倩倩有時上午學校沒課，在家裡備課或寫論文時，直接佔用了書房。沈碧華見了，就提醒她。王倩倩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摔摔打打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天，趁和沈碧華出去晨練，劉國軍請來兩個工人，將衛生間全部砸掉，不請示不彙報地開始了衛生間的改造。夫妻二人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房子是的，可是，他們出點小錢，把衛生間裝修一下，添點小家電也算是對這房子做了投資，那麼，將來百年之後，兩個女兒就算回來分房子，也不可能不考慮他們的投入。
等到和沈碧華回來，衛生間已被砸得面目全非。王倩倩更是嘴上抹了蜜：“關叔，白住您的房子，我們很過意不去。您和我婆婆年紀大了，衛生間必須做防滑處理，這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孝心吧。”很感動，連聲道謝。沈碧華心裡跟明鏡似的，可她也不好說什麼。
沈碧華70週歲生日的時候，的兩個女兒分別從美國給寄回來了生日禮物，一套名牌化妝品和一個名牌包，送給沈碧華。 那天，沈碧華下廚，張羅了一桌子的飯菜，等兒子一家三口回來吃飯。
結果，劉國軍王倩倩回來後，什麼禮物都沒買，當王倩倩看到兩個女兒送給婆婆的禮物後，覺得被人打臉羞辱了一般，關上房門，大聲數落丈夫！那天的晚餐，沈碧華吃得心塞。悶頭喝了點酒，沒說話。
劉國軍一家三口吃完飯，碗一推就回了房間，留下沈碧華一個人在那收拾。收拾完廚房，衛生間裡還有兒子一家三口的髒衣服要洗。結果，她蹲下身想拿個盆，腰部咯噔一聲，就站不起來了。 沈碧華臥床了三天，劉國軍一家三口就在外面吃了三天飯。倒是，端茶倒水，照顧沈碧華。十分心疼沈碧華，建議出點錢，幫劉國軍在外租個房子。
可當他們把這個想法說出時，王倩倩就炸了鍋：“關叔，您這不是攆我們走嗎？到底是後爹啊！” 剛想解釋，王倩倩聲音卻高了八度：“今天我就把話說開了，您這個房子，必須有我們的份兒，我們裝修了不說，我婆婆跟您雖然沒有登記，但你們也是法律意義上的事實夫妻。您要趕我們走，那我就去宣揚您生活作風有問題！”
沈碧華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哀號般地問：“你一個老師，怎麼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劉國軍，你聽聽你媳婦都說了些什麼！”沈碧華頓時覺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她因高血壓引發腦出血，急需手術。 手術後，沈碧華萬幸地醒了過來。
來醫院看她，兩個老人執手相看淚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探望完沈碧華後，回到家就病倒了。遠在美國的女兒不得不委託家政幫他請了保姆。而兒子劉國軍前後只露了兩次面，幫沈碧華在醫院食堂定了飯，請了護工，拿著她的工資卡幫她交了住院費，便再沒有出現。
沈碧華在轉到普通病房一週後，終於能夠拄著柺杖下地了。醫生告訴她，一週後便可出院。出院以後，她能去哪兒？家她是沒臉回去了，兒子媳婦當自己是塊抹布，用完就丟……沈碧華越想越悲涼，她拄著柺杖，走到樓梯間，艱難地爬上了窗臺，從五樓縱身而下，當場身亡......
中國式父母在對待子女問題上，大多掏心掏肺、甘願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喪偶的沈碧華為了兒子小家庭的幸福，把自己安身立命的窩騰給兒子，一再地將自己嫁出去，殊不知，任何一段婚姻與情感都不應摻雜功利，老年人晚年的精神世界與婚姻生活同樣需要尊重。沈碧華這種一味付出、不顧自己晚年幸福的做法，只能不斷助長兒子、兒媳啃老的自私慾望。身為兒女，如何讓父母安享晚年、老有所依，是應盡的責任，也是為人子女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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