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的孩子,奪了我的丈夫,逼我走投無路…你指望我救她,做夢

殺了我的孩子,奪了我的丈夫,逼我走投無路…你指望我救她,做夢

秦景果然瞭解公主,公主起身,“這裡留不得了,你馬上收拾行李,離開這裡!”

秦景愕然,被公主拽起來。

公主開始找包袱幫他收拾,她從箱子裡取出金銀、釵冠、珍貝,抓起一大把往包袱裡塞。聽到身後沒動靜,公主回頭斥責無動於衷的秦景,“你傻站著幹什麼?還不來幫忙?”

“……我不用走吧。”秦景慢吞吞道。

公主仰頭,很快淚眼汪汪,“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

秦景頓時覺得自己身上擔子好重,但是吧——“公主,屬下沒有死。”

公主默默看他一眼:在她眼裡,被陳昭和劉既明同時盯上,和死沒啥區別了。

秦景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在公主的步步緊逼下,他更是沒辯駁幾句,鼓囊囊的包裹就被塞入了懷中。秦景垂下眼,看著面前的公主。

她的眼神很堅定,是真的要他走。

秦景心中有些茫然,天地浩大,他能去哪兒呢?

秦景輕聲,“公主,你真的要屬下走嗎?”

“對!”公主點頭,又補充,“今晚出了事,盤查的人多,不要走。明天我安排好了後手,再走。”

秦景低頭看著懷中包袱,默然無話。他本來覺得公主因為這樣一個原因就要他走,很是可笑,可在公主的再三堅持下,比起可笑,迷惘和難過更佔據他的心頭。

他要離開公主了。

秦景早就做好準備,他早就知道自己隨時會離開公主。可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打得秦景暈頭轉向。

他心裡還有無力和惱怒:是不是他武功再高一些,就不用現在走了?可是就因為他沒有殺掉那三個人,公主就認定他不如人,他必須走嗎?

秦景也覺得委屈,也想為自己辯駁兩句。可他看著公主疲憊的神情,又習慣性地不想給公主添麻煩。他的眸色暗下,一聲不吭,轉身離開了帳篷。

第二日,公主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秦景。她特別稀奇,秦景是侍衛,又不是她的男,寵或下人,侍衛近乎官職,並不卑下,他平時有自己的職務,根本不會時刻出現在她面前。

公主剛睡醒,他遞來漱口水,公主被秦景弄得很驚嚇。

等木蘭帶著侍女們來服侍公主起身時,發現秦侍衛居然在,眾女的臉都快裂了。平時秦景肯定受不了這麼多人時不時地看他一眼,但他今天,居然就在一邊站著,始終的面無表情,讓眾女也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看了。

一直到公主用早膳,秦景都沒有離開。公主受寵若驚之餘,開始擔憂了。她先嬌斥,“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是騙了我還是怎麼了我?你別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

秦景看她一眼,沒說話。

公主又開始驚喜了,“難道你終於突然開竅,愛上我了?”她湊近他,藉著他的眼睛,打量自己:少女明媚,千嬌百媚,她飛個媚眼,流光溢彩。

秦景眼角微抽,不忍直視自戀的公主。

公主驚訝:這是怎麼了?平時要是這樣逗他,他肯定臉紅,說不定奪門而逃了。今天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公主看他許久,看得他抬眼與她對視。雖然秦景是個木頭臉,一貫無表情,但公主跟他相處時間長了,還是隱約能看出那麼點兒神色的。

公主道,“你是為昨晚我說離開的事?”她笑,“你捨不得?”

秦景遲疑,想點頭。是不是他點了頭,她就會重新考慮?

卻聽公主淡淡道,“有什麼捨不得了,這破地兒,嘖嘖。”

她神情冷漠,手中湯匙攪著藥粥,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秦景的心就沉下,更沒話說了。

之後劉既明來跟公主問安,便繼續上路。公主要秦景陪她上馬車,秦景無所謂。同時,公主還要木蘭把白鸞歌帶上來。

馬車行駛中,公主見了白鸞歌后,看著她許久,“你就那麼喜歡陳昭?特別想嫁給他?”

白鸞歌抬眼,看著公主的目光一點都不躲閃。她目中的光芒很盛,“是,我喜歡錶哥,我從來就喜歡錶哥!可能你們覺得我是家破人亡,不得不攀著表哥為我家平反……其實也有這方面原因。但最重要的,就是我喜歡錶哥,”她笑容微羞澀,“他也對我好,他說過娶我的。”

“做妾也不介意?”

“不介意。”白鸞歌眼眸微黯,卻還是堅定道。

宜安公主好久沒說話,真是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當著即將的正妻面說這種話,臉皮厚啊。

宜安公主本來打算在白鸞歌大鬧婚宴的時候,跟陳昭徹底開撕。讓她大哥看到,是陳昭對不起他們。不過現在早些,也無所謂。

公主低眼,“我是公主,只要我嫁給陳昭,便不會讓他納妾。”前世白鸞歌能進門,是藉著懷胎的緣故。若不是懷胎,公主根本不可能讓步。

白鸞歌面色白下去。

“他娶了我,就算不愛我,就算恨死我,也得跟我維持下去這段婚姻。即使我們彼此折磨,誰也不好過,婚姻也會繼續。”這是政治原因,成了親,就不要再出爾反爾了。

白鸞歌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還會讓他把你嫁的遠遠的,永世不能見他。你若是敢回來,也沒關係,白家捏在我手心啊。”公主抬頭,盯著白鸞歌怨恨的目光,“我爹在朝上掛著一個刑部尚書的官職,你知道吧?”

白鸞歌的眼淚開始聚了。

公主傾身,“但是我不會動一個已經髒了的男人!”

“你!”白鸞歌的嘴角氣得發抖,她既羞辱自己,也羞辱表哥!

“已經和別人私定終身的男人,卻要娶我?這是騙婚!一直都是陳昭想娶我,不是我非要嫁他。”公主親暱地玩弄著白鸞歌垂在面頰上的一綹細發,“你已經得罪了我,陳昭已經得罪了我,還想我忍下這口氣?你們會為你們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淡聲,“愛情啊,真美好,真偉大。我們就來檢測一下唄。”

“你……你想做什麼?”白鸞歌顫聲問,她特別怕自己連累了表哥!

公主笑,“我們玩一出桃代李僵的遊戲唄。你裝成我的樣子,去嫁給他。你嫁給了他,如了你的心願,我也解脫了,多好。”

“就這樣?”白鸞歌不相信公主會這麼好心。

但是公主就是這麼好心。

一同聽到公主計劃的,秦景無表情,木蘭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天啊,為什麼公主作死的時候,總是拉著她呢?

中午馬車到了驛站,再一站的路程,就到康州了。公主和白鸞歌換了衣裳,並吩咐了木蘭如何行事。

秦景被要求揹著包袱,公主催促他該離開了。

秦景心裡難過得要死,卻無可奈何,公主都趕他了,他能不走嗎?轉身正要走,手腕被公主握住,“你不管我了?”

秦景一時傻了,“啊?”

公主伸手戳他的胸,振振有辭,“沒有你保護我,我離得開這裡嗎?”

“……公主要跟我一起走?!”

宜安公主自然打算跟秦景一起走,萬一這個人離開後,再不回來了怎麼辦?小莊宴長成第二個秦景,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雖然眼前有她大哥看著,前方還有陳昭等著娶她,但在宜安公主的眼裡,秦景比他們重要多了。公主自然不急,她本來就沒打算完成這場婚宴嘛。而且如果白鸞歌本領大一些,真的嫁給陳昭了——哈哈,這才有趣了!

她要讓陳昭就此失去立場!

宜安公主催促著秦景快點走,秦景依然沒搞清楚事情發展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但他太聽公主的話了,雖然他身上的傷還沒好,但帶公主離開,且是在公主已經把看守的人調開的情況下,簡直輕而易舉。

躲開眾人的視線,遠離驛站,秦景問人買了馬,抱她上馬,疾出城門。

公主脾氣古怪,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敢刺探她在不在。只要白鸞歌和木蘭不露出破綻,真的混到康州成親也說不定。不過公主覺得自己能瞞過別人,不一定能瞞過陳昭。

這一世,陳昭似乎特別在意這場婚事。而且更重要的是,陳昭熟悉白鸞歌。他又不像她大哥一樣,對她完全放心……

關鍵得看,陳昭什麼時候發現她和白鸞歌換了身份。

不過好在陳昭現在不在,等陳昭回來,最早也得三天以後。

能夠爭取三天以上的時間,公主覺得,以秦景擺脫追蹤的本事,會讓那些尋找他們的人行動更加困難。

想到這些,公主心情就很愉快。也就是說,有相當一段時間,那些討厭的人都找不到他們,只有她和秦景!他採買來她下廚,夫妻雙雙把家還……

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公主才被秦景抱著騎馬了半天,下馬時,完全是跌下去的。秦景正沉思之後該去哪裡、該怎麼走,或許是本能反應,他察覺到頭頂的氣息,直接伸臂,接住滾下馬背的嬌弱公主。

公主下地後,仍摟著他脖頸,嚶嚶嬰哭泣,“我腿好疼!再也不要騎馬了!”她把眼淚鼻涕都往秦景袖子上抹,哭得好是悽慘。

“屬下考慮不周,之後不會再騎馬了。”秦景自責,公主這麼弱,騎馬肯定會受傷。

那該怎麼辦?

坐馬車太慢,走水路又不及時,他直接用輕功帶公主嗎?

秦景開始思索以他的功力能撐多久……

公主看他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好是無精打采。木頭!逃亡什麼的,本來就應該很辛苦吧?那些話本里離家出走的千金小姐,哪個平平安安地沒有一點意外?

公主想讓秦景說類似“你痛,我的心更痛”的甜膩情話,然後她就可以說“我不要你痛,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忍耐”……她要在秦景心裡刷自己“賢惠善良溫柔嫻靜”的美好形象!

結果秦景直接把劇情套路過渡了!他開始考慮解決辦法了!

公主重重踩他一腳。

秦景驚訝回望。

公主嘴臉惡毒,“我又累又餓又渴!你為什麼只站在這裡發呆?你其實是想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弄死我吧?你真是陰險卑鄙!”她的“賢惠善良溫柔嫻靜”立刻不要了。

秦景被公主的倒打一耙給弄得無語,他看公主氣怒地白他一眼,轉身就走,怕她不識路,趕緊跟上去。秦景只盯著公主走路的飄虛步伐,就能看出她腿上肯定有傷,“屬下背公主走吧?”

“你先反省你為什麼這麼無情冷漠!”公主嬌聲。

秦景亦步亦趨地跟著小公主:好吧,之前陰險卑鄙,現在無情冷漠,他真是壞得不得了,讓他家公主這麼……作。

秦景知道公主其實沒她表現得那麼生氣,她就是……作。只是每次作都折騰的是她自己,何必呢。

天邊突然一道轟響,秦景還沒有反應過來,走在前頭的公主就一聲尖叫,跳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秦景身子僵住,被她撞入懷。他還沒消受這美人福,就快被她勒死了。想讓她鬆開,她卻抱得更緊。低頭看時,公主瑟瑟發抖,閉著眼長睫顫顫,臉色慘白如紙。

“只是打雷。”秦景想把她拽下來,她一把摟住他脖頸,這次真把他勒得翻白眼了。

公主聲音發著抖,“我、我知道,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秦景心想我也想走啊,但我得能動得了呀。公主樹袋熊一樣扒在他身上,他越推,她越緊,簡直跟長在他身上似的。

“怎、怎麼不走?”公主躲在他懷中,都快哭了。

秦景低頭看她半天,突地伸臂,一把將她身子一攬,橫抱入懷。公主感覺身子一輕,有風拂面。再沒有聽到雷聲,她睜開眼,發覺自己被秦景抱在懷裡,兩邊路景飛快後退,像在飛一樣。

秦景發現她似沒有那般緊張,本來不喜言語的他,突然想說點什麼,“康州這邊多春雷,公主不必害怕。”

“它會劈下來的。”公主一直髮著抖。

“不會,”秦景道,“屬下會護著姑娘的。”

“……別這樣說,”因沒有再聽到雷聲,公主有了勇氣抬眼皮說話,卻絲毫不領秦景的情,“劈完你,它還是要劈我的。”

“……”秦景腳下一趔趄,差點要把她甩出去。這什麼公主啊!

可他對上公主依賴又委屈的眼眸,只更緊地抱住她。這麼漂亮的眼,應該盛滿星辰月光,風波漾漾,不應該通紅得隨時會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心生擔憂。

秦景從來不知道公主這麼怕雷聲,當時康州時公主被雷聲嚇壞的時候,他被公主打暈了;之後在鄴京,並沒有遇到雷聲。也是康州這邊下雨多,雷聲多,公主明明被秦景緊緊抱在懷裡,卻還一個勁地往裡鑽,秦景都不知道她要鑽到哪裡去。

等雷聲越來越大,公主的情況越來越糟:她全身都在抖,身上冷得像塊冰,臉上的血液像是被一點點吸光。雷聲響一聲,她眉頭顫一下,虛弱的樣子,似隨時會暈過去。

公主這樣的情況,根本不適合趕路了。

秦景無法,只好敲開一間民宅借住。幸好主人很熱情,給他們安排了一間屋子。秦景把公主從自己身上扯下來,就花了很大力氣。

公主抱著他不撒手,“你不要走!我害怕!”

“公主病了,”秦景耐心安撫她,“屬下去請大夫,馬上回來。”

公主一直搖頭,不肯放開他。秦景焦急萬分,公主手臂一片冷,額頭卻滾燙,眼神恍惚,很明顯需要請大夫。他有些後悔,如果知道這樣,當時就不應該帶公主離開;就算要離開,也應該把老神醫一塊綁過來。

秦景狠下心,劃開公主扯著自己的袖子,轉身快步離開屋子。他沒聽到身後有動靜,怕自己心軟,也不敢回去看她。只在門外對探頭探腦的民宅主人求助,希望他們幫著看顧點,對方在得了一錠銀子後,自然滿口答應。

☆☆☆

窗外雷聲陣陣,一聲聲炸在她耳邊,劈得她心膽欲裂,戰戰兢兢。

暗沉中透著幽白的光,紗幔一層層揚落,暖香也蓋不住一陣陣從骨子裡透出的冷意。

轟、轟,振聾發聵,卻沒有一點雨意。

恍惚中,她像是又回到了舊日的南明王府,窗外漫天雷轟,屋中霧紗飛揚,她躲在床板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哭已哭不出,形色枯槁。

一聲聲雷啊,狠狠地砸在她心上。

有腳步聲走來,踩在她心口。垂下的瓔珞條縫中,她看著一雙男靴走近,停在床前。眼前視線亮起,她看到蹲在她面前的男子。

他沉靜又優雅,望著她的眼眸深邃,把她拉出床底的手修長而有力。

可是為什麼,這個她多麼愛的人,他就在她面前,她卻覺得他面上一團模糊,已看不清容貌。

這個就是她的夫君嗎?她怎麼都不認識他了。

她疑惑又傷心,憤怒又悔恨。她咬著牙看他,冷笑連連。

男子拉她坐下,秀麗的眉目低斂,沉默半晌,柔聲道,“我知道你傷心,我也對不住你,可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她心想,便是我能做到,我也絕不做。

可她沒想到他是那樣狠心。

他取出一封書信,是救白鸞歌全家的信,南明王府上下,只有宜安公主的手印能讓這封信送到鄴京後生效。為了那個狐狸精,他不顧她才失去孩子,逼著她按手印。

她恨恨拒絕,絕不可能幫自己的仇人。他不放過她,非要她按。公主不是軟弱之人,她轉身要逃,他將她撲倒在床上,她和他在床上扭打。一張床,一對夫妻,卻毫無旖旎之情,胸腔中那顆跳動的心,是防備。

公主尖銳的指甲劃破陳昭的臉和脖頸,可她的手也被他咬破,鮮血直流。

“我不救她!我絕不救她……”女子哭泣的聲音,在長夜中是何等悽切無望。

“你必須救!”抓著她手的男子聲調堅穩,又放軟姿態懇求她,“只此一次,我再不為難你。”

公主淚落連珠,一遍遍地搖頭。白鸞歌搶走了她的夫君,害死了她的孩兒,她為什麼要救?憑什麼要救?

她死都不救!絕不救!

她若救了白鸞歌,如何面對自己死去的孩兒?如何面對自己被毀掉的婚姻?她不救的!

可是陳昭逼她!他逼她救白家人!他哄不好她,就強硬地抓著她的手,要往那書信上按。雷聲陣陣啊,她心痛得想要死去。

“你怎麼如此狠心?”公主哭著喊,“她殺了我孩子!她殺的!你為什麼不為孩子報仇?為什麼還要我救她?”

在她的哭聲中,男子身子僵了瞬,卻沉默不言,只抓住她按手印。

又一道雷聲,她身子顫抖,蒼白著臉,目光怨恨,聲音突然放輕,“你聽到了嗎?那是我孩兒的哭聲……”

“鬱離,”他的回答將她微渺的希望碾碎,“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我表妹……求你……”

她眼淚流乾,“陳昭,你真讓我噁心。”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抓著她的手更加用力,沒有妥協的意思。

她終是絕望,絕望於這個沒有心的男人。她咬向他脖頸,要咬下他一塊肉,看看他的血肉是什麼做的。男子痛得鬆手時,她迅速爬下床,腳踝卻又被他扯住。

公主伸手抓向床頭小几上的火燭,用力推倒。那燭光燙傷她的手,火紅和素白交在一起,燭臺翻倒。手燒傷應該多痛啊,好奇怪,她完全感覺不到。

“你瘋了!”黑暗中,天外電光乍亮,男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看著自己渾著鮮血、水泡的潰爛的手,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反而看著他繃著的臉,厲聲長笑,“你要挑破我手上的水泡取血嗎?你要抓著這雙手按手印嗎?陳昭,那你就按啊!你按啊!”

她腮幫咬出血,雙目卻亮得奪目,帶著沉入深淵的痛恨和決然,“誰殺了我的孩子,誰奪了我的丈夫,誰逼得我走投無路……是你!是你和白鸞歌!你指望我救她?!陳昭,你做夢!你做夢!”

“那是誰嫁我?是誰陷害我的親人於無路可退?是誰讓我背信棄義,是誰害得我家宅不寧?你天然而純潔,手上沒有一點鮮血嗎?!”

他問一句,公主的臉就白一分。他們就像是魔鬼,互相接對方的底。要墮入地獄是吧?一起來!那無間地獄啊,歡迎你!

他手蓋住面,滿是疲色,“你失了骨肉,我也很難過。但我們日後總有機會,鸞歌卻只有這一個機會……”

“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是不是遺憾沒有親手掐死它?”公主仰著頭,冷笑,“以後?哪個和你有以後?哪個要給你生兒育女?不會了,再不會了。”

他望著她,看著她用看仇人的眼神盯著他。

“你是不是很傷心,是不是很心疼她,是不是怕她想不開?”公主笑得悽慘,嘴角滲出血絲來,聲音甚至大過外面的雷聲,“那你就去死!你去陪著她一起死!”

俊雅無雙的男子後退兩步,臉色越來越白,近乎無色。麻感痛擊他,一波又一波,讓他措手不及。

她說,“那你就去死!”

陳昭,你去死吧!

他坐倒在床邊,面上被抓破的血痕流著血珠子,目光從茫然、不甘、傷懷,一點點向死寂過渡。他望著披頭散髮的妻子,澀聲,“從來沒有一個妻子,這麼詛咒自己的夫君,希望他去死。”

公主淚水從眼眶滾落,全身痛得發抖,痛到極致,反而有一種快意。

她看著陳昭將那封信撕掉,看著陳昭抓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好,那便如你所願。從此以後,我們就互相折磨到死吧!”

黑暗中,雷聲中,他傷人的話,她每句都記得。開始是那麼的疼,後來卻已經不在乎了。

他說,“你想要的,我通通不給你。這是你的報應!劉鬱離,你活該!”

他給的,她再不要了。而他想要的,只要她活著一日,他也別妄想了!

他說,“你滿手鮮血,一身罪孽,你說我惡毒,你又比我乾淨到哪裡去?”

她當然不是純潔無垢,有她在一日,就有他斷子絕孫的一日。

他說,“下地獄?!好,你和我一起下地獄!誰也別想逃!”

不逃,她要熬著,她要睜大眼看著他死——是日何時喪,予與汝皆亡!

秋雷陣陣,天地一會兒暗,一會兒又亮白。公主躲在黑暗中,哭得喘不過氣,又恨得腮幫疼。那些久遠的蒼涼的,那些哀傷的怨憤的,她深陷其中,苦求無門——何時是盡頭啊!

腳步聲踩在她耳邊,靴子停在她眼前。

好像下一瞬人影蹲下,她又要看到陳昭那張臉,又要拼盡全力去詛咒那個沒有心的男人。

那人蹲在床前,俯低身子探向她。她猛地撲出,掐向他脖頸,“陳昭,你去死——”

秦景急急帶著大夫回來,屋子裡卻空蕩蕩的,找不到公主。他聽到床下有細小的抽氣聲,蹲身,就被她撲上來掐住脖頸。

她哽咽的聲音中飽含慘烈悽然,“陳昭,你去死!”

秦景反應不慢,連忙拆開她的動作,將她手臂壓下,對方卻仍掙扎著。他不得不大力抱緊她,將她牢牢按在懷中,“公主……沒事了,不要怕!”

在她哭得咳血、癱倒在冰涼的地磚上的時候,誰要碰她她就掙扎,像瘋了一樣。青年將她摟抱在懷中,一遍遍地安慰她,“公主……沒事了,不要怕!”

宜安公主抬頭,愣愣看著他。青年眉毛壓眼,眼頭深邃,用關切而憐惜的目光望著她。

“秦景啊。”公主虛脫了般。

“是我。”青年聲音一貫的平靜,卻很有安全感。

雷聲又起,她看了他許久,忽的慘笑,“我總是想不起來你為我做了多少,我總是記得他……我今天終於想起來一件,那時抱起我的人,是你。”

“當我被所有人拋棄的時候,是你抱住我,給我力氣。”

秦景沉默,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卻能聽出她話裡的傷感。他的手被她大力握住,她的眼睛在發光,發著瘋狂絕望的光,“不要離開我,永不要!答應我,答應我!”

他的手腕被她抓出血痕,過了許久許久,在她殷切的目光中,他垂下眼,“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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