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紅樓夢》描寫細緻,對女性美的描寫無微不至,曹雪芹為何惟獨對諸釵的腳寫得比較模糊?

說法一:書中女子皆為大腳說不美,所以沒有腳特寫鏡頭。

清代佚名氏所著的《讀紅樓夢隨筆》,就在注意到這個問題是說:“《紅樓夢》狀諸美,但言面貌、姿致、體態丰神,不及裙下雙彎,或謂是書原寫旗人無金蓮玉筍之足狀……”

意思說金陵十二釵應該女子都是大腳,所以沒有小腳特寫鏡頭。理由是:《紅樓夢》作者及成書年代公認為在清代,滿人的女子是不纏腳的都是天足。元春是皇妃,清朝宮廷明文規定了纏足的女子不得入宮。

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曹雪芹

但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一回就申明:“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故意煙雲模糊之筆,對於那些可以反映明顯的朝代印跡的特徵,都採用了模糊的寫法。他於是對《 紅樓夢》時間空間的安排,是遠遠超過它以前小說的大手筆,沒有什麼“話說某某年間,某府某縣”幾乎沒有時間和空間,兩大落空,或者說有時間處就有《紅樓夢》,有空間處就有《紅樓夢》。

說法二:因為十二釵美人來自金陵本應是小腳,但這樣不合曹雪芹“滿人”的身份,作者是非常技巧的避免這問題的。

曹雪芹是入旗漢人,為傳統漢文化的繼承人,更願意以漢人眼光看漢文化。只是書中依然充滿了清朝的生活氣息,這應該是他審美上的需要。如玻璃繡球燈,玻璃窗等,作者並不避諱是寫寶玉有根旗人的大辮子,卻讓整個賈府的建築庭院、生活用具等 漢化有唐宋遺風,本來書中明言金陵人氏,一般讀者的印象中也並不是寫滿人。所以對於《紅樓夢》中女子有沒有纏足沒有特寫鏡頭,故意給讀者造成了很多理解上的問題。

但《紅樓夢》中仍有比較簡略而準確提到小腳的。張愛玲的《紅樓夢魘》之《紅樓夢未完》對此有過分析。一處是脂本提到尤三姐時“一對金蓮或敲或並。”二是晴雯的祭文《芙蓉女兒誄》裡面一句話“扣迷屏後,蓮瓣無聲”,“金蓮、蓮瓣”這是有特指小腳意思的,而且第七十回晴雯一早起來,與麝月按住芳官膈肢,那晴雯只穿蔥綠苑紬小襖紅小衣,紅睡鞋。脂本多出末三字“紅睡鞋”,裹腳才穿睡鞋。

說法三:元元認為對是否纏足這個問題有意迴避,除了曹雪芹基於客觀的迴避,更重要是主觀上是對此殘害婦女的陋習表示厭惡所致。

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李汝珍《鏡花緣》

纏足乃千年陋習,如西方中世紀束腰,是對女性身心健康的摧殘。用裹腳這種殘忍的方式阻止女孩腳部發育,再到最後扭曲變形,才有了所謂"三寸金蓮”它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甚至知其苦的李汝珍,在《鏡花緣》中寫船長林之洋在途經女兒國時,被女王強留為妃。直男林之洋被天天扯須抹粉不說,一雙大足每天被纏得痛不欲生,折騰了三兩月,肉化膿盡骨折勉強改造成,原來七尺大漢走路也要人扶了……

明清女子纏足尤為興盛,這應當和主張對人性壓抑的程朱禮學興盛,如文人士大夫喜歡"病梅”一般,柔弱畸形的審美情趣有關。一是為了姿態優美,小腳走路時收腹提臀重心上移,如穿高跟鞋一般顫顫悠悠,滿足男性的病態審美需求。二是迎合婚姻市場的需要,纏足出身份地位。貧家小戶天足女要拾柴幹農活,沒有勞力的小足女不受歡迎。

中國古代人物畫史上,明清的仕女畫有一個小小的高潮,主要有“情、才、“病、弱”幾個特徵。文人欣賞梅花的最高境界也是花有點兒枯廋,半開不開的“病梅”等。如此種種的病態審美中首推纏足,今人對纏足難以接受,可清代以前的人以纏足為美。清人李漁在《閒情偶寄》裡,還專門教人怎麼欣賞纏足。

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清代女子

而以寫女性美著稱的《紅樓夢》,在《紅樓夢》裡的賈寶玉就像個女孩子喜歡脂粉,林黛玉弱柳扶風的模樣,有人會說曹雪芹不也是病態的審美麼,還真不是。

第八回寫寶釵和寶玉正在看玉聞香,「林黛玉已搖搖擺擺進來了」,“搖搖擺擺”二字倒也符合黛玉病態之姿,不一定在寫黛玉是小腳。海棠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貌似纏足之步態,正是為了描寫扶病的姿勢。

他其實是為了把病弱的林黛玉和健康豐滿的薛寶釵作對比,而且女主角我見猶憐,才需要寶哥哥呵護,神瑛侍者撒下的甘露,需多愁善感的絳珠仙子灑淚而還,林妹妹的人物形象才得以成立。

曹雪芹歌頌讚美女性自然健康之美,才對所謂“金蓮之美”避而不談。三山五省走遍的薛寶琴,自由瀟灑才是曹雪芹筆下最可愛的女子。寫晴雯纏足,已經隱隱約約,黛玉更嬌弱,她不可能纏足,也不會寫她纏足。再說了林妹妹作為紅樓夢女主角,自然骨格清奇非俗流,如果她纏足了還是仙子嗎?

純文本分析,林妹妹是小腳嗎?

曹雪芹在有意無意之間透露出林妹妹是天足。黛玉父親林如海是漢人,所以黛玉到底用不用纏足還需要斟酌。第二十三回寫林黛玉讀《西廂》,並非站在地上一氣看完十六出,難以說明林黛玉是大腳,;黛玉若是小腳,一步邁不開的小腳娘又拖著病體,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豪門嬌小姐,無論如何不能揹著鋤頭和一袋子花瓣走那麼遠,還要鋤地挖坑去葬花的。

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林黛玉

第四十九回,黛玉下雪天賞梅穿的是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湘雲穿的是麀皮小靴。可以想見應該是天足,若是小腳就沒法穿靴子。從民俗角度考慮,羊皮小靴”與“鹿皮小靴”,正是旗族中天足婦女所穿的,不能因為有個“小”字就代表小腳鞋,林妹妹身體體態嬌弱,天足腳自然也小。

曹雪芹寫得比較模糊,因此對其餘諸女子是否纏足,同樣只能根據字裡行間進行判斷了。

大腳的:寶釵 寶釵是上京待選秀女的,家中又是世代皇商三旗女子,應該不纏足。又有第二十七回寶釵撲蝶,“倒引的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專家從寶釵"躡手躡腳”的描寫,推斷出她非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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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

鳳姐 王家是武將出身,鳳姐不識字。《紅樓夢》第四十回,劉姥姥逛大觀園,鳳姐兒也上去和賈母等坐船而行。她立在船頭上,也要撐船。賈母在艙內道:“這不是頑的,雖不是河裡,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給我進來。”鳳姐兒笑道:“怕什麼!老祖宗只管放心。”說著便一篙點開。以及王熙鳳中魔魘拿刀殺人,第四十四回一腳踢開門進去,也不容分說抓著鮑二家的撕打一頓,完全不是小腳婦人的行為。

湘雲 元宵節時,王熙鳳她自告奮勇去放炮竹,說自己比小子們放的還好,史湘雲也要跟著去玩,這倆人既然能蹦蹦跳跳,跑得飛快,可見不是小腳。第三十一回寶釵取笑湘雲:“舊年三月裡,他在這裡住著,把寶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額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是寶兄弟。”能穿得了男人的靴子,湘雲自然也不可能裹小腳。襲人 第三十二回,襲人煩史湘雲做鞋,這鞋實際是寶玉的,但史湘雲認為是襲人的,可見襲人和寶玉的腳差不多,應為大腳。

小腳的:除去晴雯和尤氏姐妹外,還有邢岫煙。群芳開夜宴那一回,賈寶玉在沁芳亭碰到了她,對邢岫煙的描寫是:“忽見邢岫煙顫顫巍巍的迎面走來”,所以她也可能是裹腳的。

存疑的:同樣還有姑蘇淮揚買來唱戲的十二個女伶應該是小腳,但是小腳不好扮角色;比如完全就像男孩的金星玻璃 ,實在令人疑惑。也許唱男旦角色的就未纏足。還有她們年紀較小,戲班解散後,分到各處多還是孩子氣。

曹雪芹為何對諸釵是否纏足寫得比較模糊,林妹妹是小腳嗎?

《紅樓夢》裡經常罵人或者輕賤人的一句話就是“小蹄子”,尤氏和鳳姐之間開玩笑也常常這樣說。 第五十九回春燕母女都會飛跑,而且是長途奔走,奴婢多數是做粗活的,想來並未纏足。可第五十四回一個婆子向小丫頭說:“那裡就走大了腳了?”粗做的顯然也有裹腳的。

因此對這些女子是否纏足,就無法根據字裡行間進行判斷了。琉璃世界那一回出場的姑娘們追逐打鬧的樣子,

都應是天足不像小腳。這才是曹雪芹希望看到青春自由的女兒國景象吧!

參考資料: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 人民文學出版社 《紅樓夢120回通行本》 呂啟祥、林東海主編《紅樓夢研究稀見資料彙編》 《紅樓夢魘》 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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