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田立禾侃相聲|傳統相聲·5.《三怪婿》、《吃翅子》



聽眾朋友們大家好,今天呢,咱們談談這個話題叫什麼呢?我給起個名字吧,叫“相聲探源”,就是它的這個源流,傳統相聲,單口的、對口相聲,還是八大棍兒,就是中篇。咱們先談哪,沒有音像文字資料的,或者呢,光有文字資料的,因為出版的年代或某種原因被改編、整理得面目全非,跟原來的大相徑庭,不一樣了。還有的這幾種資料都有,都有怎麼辦呢?我就談談初創、承繼、發展、演變過程,咱下邊兒就開始了,談這個探源。

咱先談談哪,單口笑話兒《三怪婿》,什麼叫“三怪婿”啊?就是三個怪模怪樣的女婿,這三個姑娘啊,都出嫁了,大姑爺呢,長這禿瘡,腦袋上一根兒頭髮都沒有;二姑爺呢,說現在的話,慢性鼻炎,一天到晚的流鼻涕;三姑爺呢,爛眼邊兒,一到夏天呢,腦袋上蒼蠅圍著他轉悠。老岳父呢,過生日,這三個女婿都來拜壽,岳父岳母啊,都得陪著他們吃飯,這是舊時代,舊時代的姑老爺要……好嘛,進了家?那是門前的嬌客,你不陪著失禮。同桌一塊兒吃飯,這仨人這模樣兒,多噁心人哪,這老岳父啊,出主意了,酒席宴前立規矩,大姑爺不許擓腦袋,怎麼,他這腦袋老癢癢啊!二姑爺不許擦鼻涕,三姑爺不許拿手轟蒼蠅,如果違約,受罰,罰挺重,每人哪罰一桌酒席,罰他一個月!這夠價錢。仨姑爺呢,想出法子來了,用講故事的辦法,巧妙的過關,既不露痕跡,又解決了問題。這個段子也沒什麼立意,我認為啊,就是搞笑的節目,沒有什麼深刻的內涵、什麼社會意義,沒有。

這個節目我的老師也演過,我是聽會了的,我也演,可他不經常演這個段子。這個段子有這個錄音資料,也有我老師的文字資料,這個笑話兒的來源,就是探源,來源於古代笑話,這個笑話集啊,叫《笑林廣記》,《笑林廣記》是遊戲主人攥輯,宋代呀,這本書就已經問世了,明清兩代廣為流傳。[注]

[注]有誤,《笑林廣記》有兩個版本,分別由遊戲主人和程世爵撰輯,二人都是清朝人,也未見更早刊本。我國現存最早的笑話集是魏邯鄲淳的《笑林》和晉陸雲撰的《笑林》,明朝亦有兩種《笑林》,遊戲主人撰本《笑林廣記》基本是在明朝浮白主人選的《笑林》的基礎上增補而來,故曰“廣記”。

“三怪婿”這名字呢,是單口相聲的名字,《笑林廣記》的標題呢,叫“殘疾婿”,有殘疾的女婿,他怎麼寫的呢?他是這樣:

“一家有三婿,”三個女婿,“俱帶殘疾。長是瘌痢,”就是禿瘡,他這笑林廣記是吳語,說的都是南方話,“次淌鼻膿,”就是流稀鼻涕,“又次”第三個女婿,“患瘋癩。”可能是溼疹這類的病,“翁一日請客,三婿在坐,恐其各顯本相,”怕這怪模樣露出來,“觀瞻不雅,”看著他不舒服,不好看,“囑咐俱要收斂。三人唯唯。”就答應了,“至中席,”吃到半截兒,“各人忍耐不住,”實在受不了了,“長婿曰:“適從山上來,撞見一鹿,生得甚怪。”眾問何狀,”這鹿什麼模樣?什麼長相?“瘌痢頭瘡癢甚,”太難受了,“用拳滿首擊曰:”拿這拳頭鑿著這腦袋,說““這邊一個角,那邊一個角,滿頭生了無數角。””他這問題解決了,“其次”呢,這流鼻涕這個,流出來了,“正無計揩抹,隨應聲曰:”他就搭話了,““若我見了,拽起弓來,棚的一箭,”急將右手作挽弓狀,鼻間一拂,涕盡拭去。”把鼻涕都擦淨了,“三癩子渾身發癢難禁,”這三姑爺這溼疹犯了,刺癢得受不了了,“忙將身背牽聳曰:”他拿這個褂子衣服蹭後背,““你倒膽大,還要射他!把我見了,幾乎嚇殺,幾乎嚇殺。””他彎著腰,拿衣服蹭著後背解癢癢,他也解脫了。你看,我說的這兩下一對照,無疑這單口笑話《三怪婿》的母本,就是這個《笑林廣記》了。

相聲到底,最後的結尾呢,三姑爺由溼疹,改成了爛眼邊兒了,我認為這樣演的可能是更形象,更能調動面部的表情,究竟是哪位先生把這個《笑林廣記》上的文字的笑話兒,改編成現在的《三怪婿》呢?年代久遠,已無從查考。“殘疾婿”也是民間流傳的,就《笑林廣記》他是遊戲主人纂的,他也是蒐集的,是當時勞動人民創造的笑話兒,經過文人的文字加工整理而成的,相聲前輩又把它還原成了口頭文學的笑話,這就是《三怪婿》的出處。


下面談談傳統的對口相聲《吃翅子》。“翅子”就是鯊魚翅、鰩魚翅,最有名的講究的是鯊魚翅,是菲律賓海域的大鯊魚,那叫黃翅,老黃翅最出名。這個段子的音像、文字資料全沒有,僅憑我一點點的記憶,因為我沒有文字稿,這個段子是個故事型的,是擬人化的藝術手法,把不同的食品都賦予了人類的性格,生動、活潑,形象鮮明。是說一個窮苦人,勞動人,受苦的,每天吃的是什麼呢?粗茶淡飯,肚子裡頭都是烤白薯——天津叫烤山芋——窩窩頭、小米粥、醃白菜幫兒。哎,這個窮人哪,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去參加一個宴席,赴宴去了,吃了一次翅子席,這了不得了,他肚子裡這些個食品一聽啊:“哦?鯊魚翅,翅子要來,搶我們的地盤兒?”大動肝火,幾個食品呢商量對策,怎麼想方設法把這個翅子擋在外頭,不能讓他進來!他們這翅子,跟咱們不是同路人,因為這是咱們的領地,咱們天天在這兒!小米粥就說了——也是擬人化呀,以人的身份說——小米粥說了,發揮他自己的優勢:“沒關係!我躺這兒,我佔的地方大!”小米粥稀的,可不在胃裡頭,他佔的地方大。嗬!白菜幫兒,一聽這話氣的,氣得那腦門兒湛清碧綠,腦筋兒都蹦起來了!多形象!比喻得特別貼切,啊,白菜幫兒嘛,綠的,有筋,要白菜心兒就沒筋了。這窩窩頭、這個烤白薯,烤白薯的火氣就大了,這時候捧哏的加一句話:“對了,火小了熟不透!”這時候這翅子一拉門就進來了,這翅子有開臉兒,就是他穿著、打扮,什麼模樣,這翅子呢,冬天兒,穿著水獺領子禮服呢大衣,戴著海龍帽子,一進門兒溫文爾雅,先拱手,說客氣話,因為它有身份的人,代表一個有文化有氣質的人,闊人兒。進來跟這幾個窮人,道辛苦,特別客氣。那哥兒幾個不依不饒,說什麼也不讓翅子進來。結果打起來了,大打出手,“這兒咱折騰不開,走!咱外邊兒比劃!”“走前門走後門?”結果,“咱前後門兒分著走吧!”上吐下瀉!這是底,結尾。從內容看,是嘲笑窮苦人只能吃窩頭鹹菜,吃不了燕窩魚翅,吃了怎麼辦呢?上吐下瀉呀!沒那個福分。是這麼個比喻。我覺著另一層意思呢,也可以理解為諷刺小團體主義,欺生、排外。怎麼呢?這些個窩頭啊、小米粥啊、白菜幫兒啊、烤白薯啊,老在一塊兒,這是一塊兒的,都是自己人,這翅子是外來的,所以說不讓他進來。排外,小團體主義。這個段子就是建國後五十年代和建國前四十年代,四十年代呢,我聽過我的師兄常寶堃先生,跟趙佩茹二位先生,他在那廣播電臺,播音的時候,我沒見過表演。建國後這是五十年代初期,我那陣兒呢學徒,一塊兒就演出了,我聽過我的師爺,就是老前輩周德山先生,演過這段《吃翅子》。這是關於《吃翅子》的基本情況,就介紹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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