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囧途三題

我在囧途三題


●劉思樹(四川)


隨著高鐵時代、智能時代的飛速進步,以往人們在旅途中那些讓人難堪的事,在今天看來都不是事了。在過去三十年的發展過程中,偶爾遇到的那些尷尬囧途的事,至今時而想起仍然覺得驚心動魄。

——題 記


我在囧途三題


■我不是壞人


三十多年前,在外工作和在外打工掙錢的人,春節趕著回家與家裡人團聚,那是怎麼乘的汽車火車,可能現在好多人無法想象。各個車站、碼頭,春節前後哪裡不是人山人海、盛況空前?車票緊張,致使旅客滯留在站上好幾天上不到車。小偷們也趁機找“過年錢”,搞得趕路人提心吊膽心神不定。

軍人探親,一般都有大包小包的異地特產往家鄉帶。雖然不值幾個錢也吃不了幾頓,那也是一份心意。路上背呀扛呀,會把軍帽搞掉、軍銜弄歪。為不損軍人形象,軍人們探親都是穿便裝。

那一年春節前夕,我也在部隊請假回家與父母團聚。我穿著便裝,站在排著長長的隊伍後面準備到點上車。排在我前面的一對農村中年打工模樣的夫妻,男人不時地回頭將我看兩眼,又轉頭回去看看妻子。

他妻子也回頭看下我,然後雙手按著身下的包包,用身體碰碰丈夫,聲音不大也不小,說“不怕!不怕!”似在安慰丈夫,也似在警告別人。

我回過頭看,後面沒有人啊!我明白了,他們是把我這個“毛頭小夥”當成那種壞人了。

我不忍心他們那麼緊張,拿出《軍人外出證》,一邊給他們看,一邊和言悅色地給他們說,我不是壞人,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

看著他們那半信半疑的眼神,我不想給他們增加壓力,自動離開他們那個隊列,排到另一列隊伍後面去了。可,他們偶爾還是看我兩眼。也許他們認為我是被他們嚇跑的吧!

剪票進站的廣播響起,我整理好行裝,準備大幹了——擠春運火車。

人擠人,人靠人,人抬人,大包小包,摔來砸去,這都不是事。唉呀,總算上了火車門。

“往裡走,往裡走,大家往裡走,裡面還空,裡面還空啊!”乘務員摧促著。過道上腳挨腳、人重人,男女不分相互緊貼著。手已無處可放,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站臺上還是人頭攢動,不斷有人從車窗翻進來,壓在本已不能動盪的人身上。

這一壓,也壓倒了我,把我壓倒在已在座位上的兩位農民大哥身上。稍緩過神,我和農民大哥同時發現,我的右手被壓到了他的上胸口袋上。

大哥立馬警覺的吼道:“你要幹啥子?”並迅速起身將我壓倒在座位桌上。我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立即一邊堆起笑臉向大哥解釋“我不是壞人”,一邊掏出軍人證件。

大哥看著我的證件,喊了起來:“你是這個部隊的嗦!那裡還在打仗的哇?”他說他們前年還在那裡包工修過一條作戰應急公路,好嚇人喲,經常聽到山人打炮的聲音。

我說好啊,那我們也是戰友了。大哥們立刻讓我靠到他們已擠有四個人的位置上。我趕緊拱手相謝,這麼擁擠的春運火車上,能夠有個空空插著,真幸福!

一天一夜,我和大哥們或坐或站或擠,或鑽到座位下面去睡,輪番折騰,總算是熬過了這二十多個小時。多謝大哥們相信我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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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錢不要命


一股股寒風鞭刺著我這穿戴單薄的身體,全身透涼好似渾身上下沒穿一樣。我從四季如春的昆明回四川,未料到會有這麼個冷冬的成都,也未預料到汽車售票大廳外,還會烏央央聚集著這麼多排隊買票、還需奔向東南西北的出行人。

擠啊擠,排啊排,擠到大廳裡面倒還暖和了許多。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這身體讓黑壓壓的人群連抬帶擠終於漂移到了售票窗口。售票員飛快地將我要的車票和餘錢甩出了窗外。

我一邊緊緊地纂著退回的餘錢,一邊查看我的車票。“把錢拿出來,給你捅進去。”一個低沉而陰森的聲音帶著熱浪撲進了我的耳朵。我側目向身後打望,三個大漢死死地貼在我的身後,一把明晃晃的刀尖抵在我的腰上。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整個大廳人山人海,潮水般的喧鬧聲覆蓋著我身後的不祥。各個隊列平安無事一樣摧擠著,推浪著。怎麼辦?秒秒抉擇。反抗,必將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甚至傷及無辜;服從,這可是我在南疆戰火中堅守三年二百來元津貼的全部啊!

“等一下!”我大聲遞向後面。我強壓住驚慌,一邊假裝查看車票,一邊做出還要與售票員搭話的姿勢,一邊思考著要錢還是要命。

要命,還有幾百里路需要討飯回家。要錢,值得麼?腦海裡閃過正在翹首等待我回家的父母雙親。我轉動著眼珠,兩眼餘光搜尋著有沒第三種可能。

只見,右邊窗口一人取出車票,正側身脫出隊列。向前移動的隊列瞬間漏出縫隙。機會來了,我好似在戰場上發現躲閃敵人炮彈的戰壕。

迅速作出反應:下蹲,上身右傾,左腿蹬,右腿奔,“嗖”一閃,鑽進縫隙,穿過隊列,衝出人群。

我向後張望,追兵沒來!

我向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報告,隊列裡有持刀搶匪。然後,一隻手捏著車票,另一隻手按著胸衣裡的餘錢,小勝一般,鑽進了通往家鄉的長途汽車。

車輛行駛中,我不禁想起小品節目裡的那個橋段。你知道人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是什麼?人最大的悲哀是人沒了,錢還在。那你知道人最最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是什麼?人最最最大的悲哀是人還在,錢沒了!

想來我選擇要錢不要命還是對的。如果要命不要錢,我到家還有近三百千米的路要走怎麼辦?討口要飯?我這精神抖擻紅光滿面的誰願意給?不罵我一頓的人算是素質好的了。

要錢不要命,就當我那時已經炸死在戰場上了。被搶匪刺傷了,被“110”“120”送進醫院倒也暫不操心吃住行的錢了。

回家的汽車一直在路上向前爬行著,我越想越覺得我今天處理這事的方法是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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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見義勇為


一段時期,小偷小摸特別多,尤其是車站、碼頭、商場等人流密集擁擠的地方。客車駕駛員有時也隱晦地提醒乘客“XX地方到了”“要經過XX地方了”。因為,他們常年跑那條線,既怕乘客被偷,也要防止被小偷報復。小偷也不斷升級著作案手段,從摸包包到用刀片劃包包,再到威逼要包包、搶包包,弄得多少人哭天喊地。

特別是農村人,一年到頭好不容易把個豬兒養肥賣了幾十塊錢,正計劃著回去付上豬母子(買小豬時的本錢)、給老人和孩子們做一身新衣服過年。結果,一會過去後,層層包裹在手帕裡的錢連手帕都無影無蹤了。那個氣呀,在地上打著滾,跳河上吊的心都有了。

當此類事件在發生時,多麼希望有人站出來見義勇為啊!

有幾年,我們駐地和上班地都不在同一個城市。特別是週一,必須天沒亮就起床去趕早班車,才能保證按時打卡簽到。為此,我都是頭一天去把車票買好,第二天放心沉著地去上車了事。

那天一早,我趕車路過售票大廳,晃眼看見在一列長長的買票隊列售票窗口處,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眾目睽睽之下,一正在付款拿票的女旅客旁,有一個緊挨其身的男子正在掏她的包包。

萬分危急之時,我轉身一邊衝向窗口一邊想著怎麼辦?我這白面書生的身板大吼一聲“住手”,不但震懾不住對方,反而會驚動他的同夥來收拾我這個“愛管閒事的傢伙”,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也只有量身定製我自己的另類見義勇為方式了。

我已經衝到窗臺,急中生智,現成的景物利用。我傾身順著窗臺,發瘋般地撲向售票窗口,用甩動屁股的慣性,碰開了“摸哥”(小偷)與那女客的接觸,用胳膊肘將女人手上的票錢碰灑到了地上。

我把頭伸向售票窗口,向服務員吼了什麼我已記不清了,反正我是利用她的這個道具演的外面的戲。然後,迅速轉身,一溜煙跑向候車大廳。

我也不敢回頭張望,怕小偷們識破我是“假瘋”,向我圍過來脫不了身。也怕那撿起錢票的女人誤解我,耽誤我趕車的時間。

見義勇為的事人人都該做,我也很崇拜那些見義勇為的人和事,經常想著需要見義勇為的事出現在我的面前怎麼辦。比如,殺人放火的還好辦,衝上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三下五去二,一決雌雄,留下正義在人間。又比如,智鬥小偷,儘量降低犧牲自己的成本。

我在想,儘量不要在有水的地方從我眼前有人落水下去。因為那會讓我很為難,跳下去救嗎?我又不會游水,跳下去也許我還會比落水者先死。聽說,水裡救人可要技巧了,弄得不好,掙命的落水者會把你死死抱住,讓你蹦達不開,雙雙等死。不跳下去救嗎?可又過意不去,也不是我樂於助人的性格。真的是出現了有人在我面前淹死,那可不敢想象。家屬會告我見死不救,社會會譴責我麻木不仁,關鍵的關鍵還是自己的良心難受煎熬。

我有時也還在想,我這樣另類的見義勇為,小偷們真讓我吃了虧,“眾目睽睽”下,誰會證明我是見義勇為呢還是肇事者?


我在囧途三題

劉思樹(微信名:愛了武裝愛紅裝)60後,四川劍閣人。從軍祖國南疆十餘載,轉業就職於地方交通部門。時有圖文小作見諸報刊網絡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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