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父亲不敢踏进校门口,我向同学介绍,我爸,环卫工


故事:父亲不敢踏进校门口,我向同学介绍,我爸,环卫工

我爸是个环卫工,就是大人们经常教育孩子时常用的那句话,“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有扫大街去”的那种人。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我气得一个月都没喊过他一声爸。

那时候的人们总是讲究人丁兴旺,我爸就光杆一人,爷爷年岁已大,几乎不能下地干活,好点的姑娘们总不乐意过来瞅两眼。

也幸好年轻的我爸皮相上特别说得过去,总算有一家姑娘愿意嫁过来,就是彩礼贵了些。

爷爷咬紧了牙,借遍了邻里亲戚,又拿出多年老本,总算热热闹闹地将新娘子抬回了家。农民哪能还得起债?我爸头一回抽了烟,到城里转了转,他在城里转悠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一份夜晚兼职的工作——扫大街。

成亲第二天,我爸便开启了连轴转的生活。白日里他下地种田,吃过晚饭后便到城里扫大街。

我那娘开始还咬牙坚持这样清贫的生活,可穷人的日子总是分外难捱。终于,在她生下我坐完月子后,一声不吭地跑回了娘家。没过几日,就传来她要改嫁的消息。

我爸看着襁褓中饿得嗷嗷直哭的我心疼得直掉眼泪,觍着脸求到了丈母娘家。

我娘心疼我方有了半丝动摇,却被即将改嫁人家的优渥生活迷了眼,她咬牙将我和我爸推出了门外,正式开启了我爸这个糙汉当爹又当妈照料我的历程。

我爸赊账赊回了一头羊,割草喂羊羊产奶,奶又兑水勉强喂活了我。

他更加卖力地干活,白天侍弄庄稼,晚上上城扫街,日子在清苦中慢慢滑过。爷爷年纪愈发大了,照顾我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三岁时,爷爷意外陷入昏迷,我哇哇地大哭着想要做些什么,却只是跌出了床沿,趴在地上流了满脸的血。

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离得很远,我微弱的哭声根本引不起邻里乡亲的注意,就这样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

等到我爸第二天凌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就是依然昏迷的爷爷和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我。

我爸疯了般连忙喊人来帮忙,拖着一老一小上了城里的大医院。大医院的收费真高啊,他一个老实巴交更穷得叮当响的农民哪里出得起这么多的钱,急得直接就在医院大厅里把头磕得砰砰响。

他的环卫工友们得到消息赶来送了些杯水车薪,他激动得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下跪、磕头、作揖,用他所能知道的最淳朴的方法来表达感谢之情。

我住在儿童病房,爷爷住在心血管科,一个十楼,一个十四楼,我爸一个人两头转,等到一个睡着了就赶紧去照顾另一个人。

他来来回回爬着楼梯,累极了便倚靠着墙壁眯上一会,等到我和爷爷出院了,他却累倒在床上。

我爸是个硬汉子,他仅输了一瓶液就赶紧拔了针头,只因为他知道,这一瓶输液的价格,都够我吃上好几顿了。

这一次看病,我家再次陷入了极端贫穷的边缘,我爸看着田地间的农活根本填不了巨大的债务窟窿,他扛起了背包,去城里当建筑工。

当建筑工需要起早贪黑,他辞去了扫大街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在工地上干活。

他再也不敢将我放在更加衰老的爷爷身边,只得麻烦邻居大婶照料我,每个月月底给她家送上米面油肉。

当建筑工的日子更加的清苦,却让家庭收入有了飞速的提高,我终于吃上了白面馒头,满足地将吃剩的半个馒头藏在了怀中,硬撑着汹涌的睡意等到我爸下工回家。

我爸手握着那半个馒头时,泪水喷薄着打湿了他过早显老的脸庞。

可惜好景不长,我爸做工时摔断了腿,包工头甩下几千块钱住院费就再不认账,出院后我爸便彻底瘸了腿,家中又陷入了新的穷困潦倒中。

没有哪个工地愿意要一个瘸子,我爸擦干独自哭泣的泪水,又回到了环卫工的行列,专心做一名环卫工。不但扫夜晚的马路,也扫白日的街道。

当然这些都是从帮忙照料我的大婶嘴里听来的,三岁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

自五岁时有记忆起,我爸就是一个瘸腿老汉的形象,在漆黑无人的夜里把我放在他背在肩上的竹篓里,默默地扫着他的地。

我爸在他扫的街道上发现了一处避风口,连忙从家中拖来了被褥,让我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休息。

他每扫完一段地后,就会飞奔过来看我是否还好。

等我有些精神时,我便会围绕在他的脚边,双手抱着他的小腿,甜甜地喊抱。

他总是舒展了已有些岁月沧桑的眉头,亲昵地把我抱起,放到他背后的竹篓上。

跛脚的爹因为干活认真得到了表扬,他要求分到更多的打扫区域,更加卖力地劳作,以此换来工资的上涨,以能够交得起我上幼儿园的学费。

上了幼儿园,我才突然间意识到,一个正常的家庭,除了有爸爸,更得有一个妈妈。

我的生母在邻居大婶的口中,总是一个贪图富贵、耐不住清贫的坏女人形象。年幼的我也曾扑在大婶怀中,恨恨地学着说有些咒骂她的话语,可看到其他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牵着妈妈的手离开时,我还是忍不住对生母的思念。

那一天我头一次没有等我爸来接我,我偷偷摸摸地跑到了邻村。多亏了邻居大婶平日里的家长里短,我清楚地知道了生母改嫁后的人家。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认路本领,三四点放学时我冲出了学校,此时天将将黑时我还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转悠。

我迷路了,我边跑边叫着爸爸。

最后我爸找到了我,找到时满脸的血。他顾不得擦掉,只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总是乐呵呵地宠溺着叫我丫头,即使被生活压弯了脊梁,也尽量将我纳在他的羽下。

这是我第一次挨打,疼痛和一晚上的惊慌失措最终化为狼狈的哭嚎:“我要妈妈,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我也要妈妈。”

他呆了,停住了打我的手,我却不依不饶,恶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尖叫:“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爸当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挣扎过的坚定,下定了某种决心的他甚至将那佝偻的背都重新挺起,他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又牵起我的手,“丫头,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妈。”

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乖乖和他回了家,夜里一灯如豆时,我看他在灯下拿出一方手帕。

手帕被叠了数叠,他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终于翻到了藏在手帕最中心的角票。

他回头看着我,我慌忙地闭上眼,感觉到他又再次抚摸上我的发丝,带着微微的颤意,我又听到了他格外坚定的低喃:“丫头,你明天就看到你妈了。”

第二天我特意换上过年时才会穿的新衣服,跟着他去了隔壁邻村。

等到了那户人家,他把我放在门外,自己先过去交涉,我百无聊赖地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着院落中的一男一女。

男人是我的老爸,他卑微地躬着腰,将手中的钱递给了对面的女人。

女人有着圆润的侧脸,她接过钱立即点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哎,娃娃跟了你我也放心了。你放心,看在钱的面上,我也得做好这个尽责的妈妈不是?”

她说是我的妈妈,我却看着她手中的钞票格外刺眼,那是我爸辛苦半个月才能攒下的积蓄,居然就为了满足我对妈妈的幻想而易主他人。

愤怒,是无尽的愤怒,我猛地推开那扇该死的门,如小兽一般冲进那女人的怀中,将她手里的钱全都抢回,昂着小小的头颅吼道:“我才不要你当我妈妈呢,爸爸,我们回家。”

“丫头。”我爸又哭了,你看,平常里多么坚强的一个人,从昨晚到现在,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他拉过我的手,指着那女人说,“丫头,这个就是你的妈妈。”

“我不要,爸爸,我们回去重找妈妈,这个妈妈我不稀罕。”我昂首挺胸地拉着我爸的手出了家门,留下背后的女人一脸惊愕。

年幼的我继承了我爸的倔强,我非要重找一个妈妈,一个人颠颠地跑到村东头老做媒的人家说事,孤单了这么多年的我爸只是更加紧密地搂着我,一遍一遍地叫我丫头。

新妈妈不久后就进了家门,她会温温柔柔地伺候我爸和我,服侍完全瘫痪的爷爷,将家务全都包揽了过去。

我爸脸上有了些笑容,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后妈总是会将我爸拽进她的房间里,柔情蜜意地谈天说地。我却孤单地如同一个外人,只有瘫痪的爷爷能勉强听我说话。

这不是我所想要的妈妈。我愈发的愤怒,刚六岁的脑袋瓜子中飞速地盘算着,又从大婶们闲磕牙中灵光一闪。

那是一个半夜,我偷偷从家里摸黑出来,憋足了劲挤出满脸的眼泪,可怜兮兮地跑到我爸工作的那条街上。

我哇哇大哭诉说着新妈妈的两面三刀,用断断续续的语言组织着后母虐待继女的戏码。

当时我爸的神情是怎么样的呢,他沉默着听完了我所有的话,只是将我搂在怀中,话语中有一份沮丧,却仍然坚定地同我说:“这个新妈妈不好,丫头以后就跟爸爸过吧。”

“好,好,丫头只要爸爸,不要妈妈了。”我胡乱地猛点头,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编的故事是多么的漏洞百出,可我爸依然满足了我。他只想我过得好,不愿意让任何人委屈了我而已。

再过了几日,新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家中又变成爷爷、爸爸和我。

八岁时,爷爷带着对人间的留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红着眼睛披麻戴孝葬了爷爷,带着全部家当在城里租下了一间棚屋,只因为八岁的我要上小学了。

我爸每天清晨赶回来,匆忙为我准备好早饭,又将我送到学校门口,才到家补半天觉,下午又扛起扫帚奔向另一块责任片区。

他如陀螺一般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吃饱穿暖。可叛逆的少年时代,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的闲言碎语。

就比如老师会在课堂上严厉地训斥那些学习较差的同学,“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去扫地。”

就比如结伴而行的同学们,会对着大街上扫马路的人指指点点,“你看,那就是个扫大街的。”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轻蔑,我听得心头一紧,却不敢为我爸的工作做多一分辩驳。

校园中流行起蝴蝶发夹,细铜在夹子间弯弯绕绕,点缀上几颗珠子便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小姑娘们把它别在发间,跑动间蝴蝶翅膀忽上忽下地煽动着,快活似落入凡间的精灵。我眼馋着看了又看,甚至在画本里偷偷画出了它的形状。

那天回到家,我爸兴高采烈地掏出了一只蝴蝶发夹,我高兴地把它放在手心里。只看见那缝隙里满是尘土,就连珠子都少了两颗。

我的脸色倏地暗了下来,我爸却没察觉,只温和地看着我笑,粗糙的大手拿过夹子,想替我别在发间。

我愤怒地撇过头,迎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想到这么多天从老师到同学们对环卫工的鄙视,只觉得胸腔间一把怒火在熊熊燃起。

我一把把发夹夺过来,放在脚底下踩了个稀烂,朝他怒吼道:“这肯定是扫大街捡来的。你扫大街就已经够丢人了,居然还捡人家扔掉的东西给我,是要我也一起丢人吗?我怎么有你这样没用的一个爸爸?”

我歇斯底里地吼,我爸诺诺地看着,他涨红了脸,一个劲地搓着手,“丫头,丫头,不要生气了,爸爸去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只要你是扫大街的就不好。你整天脏兮兮地去接我上学放学,总有一天,我的同学都会知道你是个扫大街的,你要看着我被别人嘲笑吗?”

我不顾一切地喊着,连日来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出口。他作为我唯一可以不管不顾而发泄的对象,我急切地将委屈与不甘都推向了他。瘸腿父亲扫大街供我读书,我却在同学的嘲笑中伤害了他.

我的父亲啊,只能默默地搓着手,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他哪里是对不起我啊?他只是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一场大战过后,他居然去重新找工作,可是一个只会扫地的瘸子又能找到什么工作?他默默地拿着扫帚,在扫地时把头埋得更加的低垂。

他却会在接我送我时换上干净的衣服,用热水一遍一遍地揉搓着满是尘垢的脸颊和手指,背起我的书包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后。我一回头,便看到他略显寂寥的身影。

我叛逆着忽略他是个环卫工的事实,却终于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家长会。

那一天,我特意让他去买了一身新衣服,又将杂乱的头发打理了一番,才准许他进入了我的学校。

他乐呵呵地坐在我的位置上,听着老师对我的表扬,将脊背挺得更直。

笑容在老师询问起他的职业时消散了开去,我慌乱地抓紧他的手,手心里冷汗直冒,我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说出自己是建筑工。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心中某一个地方刺得生疼。

家长会结束后,他如小时般牵着我的手回到了家,将工作服胡乱地团在手上,又用黑塑料袋包好,急匆匆扒了两口饭又准备出门。

为了参加我的家长会,他和别人换了班,夜班加上白班,他将将要呆到明天中午才会回来。

他往嘴里塞着饭,眼中有愧疚,“我把饭放在冰箱里,你明天早上自己热一下,爸爸尽量赶回来送你上学。”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匆忙走远的背影。

等第二天早上,我头一次独自吃了早饭,亦独自出门上学时,我爸从后面飞奔而来。

他因为赶着时间跑得气喘吁吁,汗水几乎打湿了半面衣裳,在清晨清凉的风中打了个寒颤。

他拍了拍车座,将我送到距离学校还有一条巷子距离的时候把我放了下来。

“丫头,我今天来不及换衣服,你先自己走过去,好不好?”他搓着手,愧疚地说道。

只是因为我愤怒时喊着不让他穿工作服出现在我学校周围,他总是沉默着在完工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不曾反驳、亦不曾抱怨。

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湿润,我看着他略显局促的脸,坚定地拉起他的手,他微微一怔,又连忙挣开,“丫头,爸爸明天换了衣服再送你到门口,好不好?”

“不好。”我跺脚,固执地又握住他的手,“我的爸爸就是环卫工,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又没偷又没抢。”

那时候我爸脸上是什么表情呢?那是溢于言表的喜悦,可以称得上惊喜。

他因为惊喜都几乎红了眼眶,在爷爷死后,几乎从没有哭过的他因为我这个不孝女儿的一句话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唉了一声,顺从地被我拉着往前走。

有同学认出了我,刚想和我打招呼,等看到我身边一身环卫服的父亲时,招呼便成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爸看到了那笑容,又想缩回手,“丫头,我会被认出的。”

他急得一身的汗,我抓牢他的手,与那同学打着招呼,“早上好啊,这是我爸爸,做环卫工的。”父亲不敢踏进校门口,我向同学介绍,我爸,环卫工。(作品名:《我爸是个环卫工》,作者:应惘然。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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