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散文獎美文賞析」一封家書


「冰心散文獎美文賞析」一封家書

回想起來,只是在當兵期間收到過母親的信。

母親是個農村婦女,沒什麼文化,識不了幾個大字,勉強能寫下自己的名字。每次寫到名字最後一個字“萍”的時候,她都會在嘴裡嘀咕些什麼,當時我想她或許是在責怪筆畫太多吧。後來才知道,母親是在抱怨沒生在新時代,自己沒讀過幾天書。母親非常渴望自己有文化,在我長大上學後,她便把對知識的渴望全都寄託在我的身上。應當承認,我讀書不是很爭氣,高考落榜後,我無可奈何地選擇了參軍。

新兵連的生活緊張而枯燥,最美好的時光莫過於收到家書,然後在角落裡靜靜地讀上幾遍。每天訓練結束,我們都會盼著那個被喊作“班長”的通信員,望眼欲穿地等著他,等他提著一兜信走進我們的宿舍。那個時候,在我們眼裡,長了一臉青春痘的通信員是天底下最帥氣的男人。所有新兵對家書的渴望不言而喻。

臨近下連的那個月,我的家書忽然從視野裡消失了,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天、兩天……一週、兩週……遲遲未接到家書,這讓我很納悶。原本每週能收到幾封信,賺足了戰友們的眼球,現在卻覺得自己是那麼孤獨和失落。時間長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偷偷地跑去找通信員“班長”。他操著地道的河南口音嚷嚷:“新兵蛋子,就恁急,不就一封信嗎,再來煩俺,告訴恁班長,中不?”那肯定是不中,我灰溜溜地逃回宿舍,臨轉身還瞥見通信員的眼睛瞪得幾乎找不到黑眼球,倒是滿臉的青春痘被憋出了晶瑩和亮澤。

一直到新兵連結束,我都沒收到家書。下連以後,我託週末請假外出的老兵給家裡打個電話,老兵告訴我,電話沒人接。到底怎麼了?我只能把自己的種種猜測都藏在心裡,然後又在戰友們疑惑的目光裡,把自己寫給親朋好友的信全都塞到了“班長”的懷裡。

一個禮拜之後的傍晚,我終於收到了期盼已久的家書。我捧著信匆匆跑到無人的操場。

在夕陽的餘暉裡,我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信封上的字跡就讓我深感意外,那是完全陌生的字跡。信是母親寫的,薄薄的信紙上幾行字寫得歪歪扭扭,內容無非是家裡什麼都好,不要掛念一類的話。隨後沒幾天,我又收到了家書,父親熟悉的字跡再次映入眼簾。緊張的訓練讓我很快淡忘了這段為家書煎熬的日子。

一年後,我回鄉探親,與朋友閒聊時才得知,那段時間父親出了車禍。母親怕我在部隊上工作分心,照著書本一筆一畫地寫下了那封信,還把親朋好友全都跑遍了,叮囑大家跟我聯繫時,不要告訴我家裡的情況……

在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後,我猛然發現,母親那寥寥幾行字,揉進了數不清的內容,有她的心酸,更有對兒子的希望。於我而言,那已然成為最有分量的家書。

直到現在,那封家書還被我珍藏著,它就擱在我的書櫃裡,彷彿“鎮宅之寶”。

選自《初一十五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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