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之戰探微:在挖苦和譏諷之外,我們似乎還應該對智瑤多點認識

導語:作為一場決定了春秋、戰國分野的重要戰役,晉陽之戰、三家滅智氏的故事可謂深入人心,大凡對古代歷史有一知半解的人,大都能講出這個故事的梗概。然而當我們對戰爭的細節進行深一步挖掘的時候,總難免會發現諸多邏輯上行不通的地方,進而產生諸多的疑問,比如:

1.在談到智申選擇繼承人的故事時,智氏宗族大夫智果曾指出智瑤有五大優點,其唯一的缺點便是不仁。然而當圍剿趙氏的戰役打響之後,智瑤卻始終智商不在線,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危險信號視而不見,儼然變成了抗日神劇中的皇軍頭目,這樣的表現符合其根本人設嗎?

2.後人在評述晉陽之戰的結局時,在戰爭敘述的過程中都將智瑤打造成了一個愚蠢的典型,至於其“不仁”的特點卻鮮有深刻的表現。可在對戰爭結果進行評價的時候,人們卻又突然轉向,紛紛將矛頭對準了智瑤的所謂“不仁”,這樣互不相干的兩個邏輯過程是如何實現有效銜接的?

3.根據當代史學家的研究成果,晉出公出奔的時間是在晉陽之戰結束之後,而非傳統史料所說的晉出公十七年,這就使得關乎晉陽之戰爆發的起點便被徹底動搖了。那麼,為什麼如此重要的歷史細節會遭到篡改?我們又該如何去理解促成這場世紀大戰的根本動力呢?

4.

韓、魏兩家在整個戰爭中的表現可謂是傻白甜美人畜無害:智氏前來索邑,他們就乖乖地奉上土地;智氏想要攻打趙氏,他們就出兵出力;在汾河大堤上都已經互相踩腳了,可誰也沒想著往造反的方向上想,非要等著趙氏前來策反才敢造次。作為晉國政治生活中不容忽視的兩支力量,在整場戰役中扮演的卻是兩個只管打醬油、不管天下雨的角色,除了全程賣萌,便是山頂摘桃,這樣的角色定位符合他們的真實作用嗎?

這些都是我們接下來將要討論的問題。

智瑤的功業(三):智瑤伐鄭及與齊國的對抗

我們大可不必在意這些故事的真假,在這裡要強調的是,在智瑤執政時期,晉國與衛國的關係十分緊張,兩國之間的明爭暗鬥已不是什麼秘密。同樣的,與晉國只有一水之隔的鄭國,也免不了要頻繁應對來自晉國的壓力。在《左傳》最後幾年的零散記錄中,智瑤伐鄭的記錄總共有兩次,一次是在晉出公七年(前468年),另一次是出公十一年(前464年)。只是與青青草原的敘事方式不同,晉國對鄭、衛兩國的侵擾之所以未獲大功,更多的是受到了來自齊國的制約。

自打召陵之會鄭、衛兩國相繼叛晉以來,這兩個國家便一頭倒向了齊國的懷抱。一開始的時候,齊國人還以為是又迎來了復霸大業的曙光,可沒成想折騰了幾年後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夢幻泡影。齊景公連續多年向晉國發力,最後不僅沒能實現人生理想,反而徹底將國家政權推到了田氏的手中。而田氏在完成了篡奪權力的一系列運作後,為了爭取民心,同時出於遏制晉國擴張的需求,也樂於參與到中原的戰爭中來。因此當鄭、衛兩國同時面臨晉國的侵擾時,他們便頻繁出兵相助,比如衛莊公蒯聵引發的一系列變亂,便成了晉、齊兩大列強角力的舞臺。

晉陽之戰探微:在挖苦和譏諷之外,我們似乎還應該對智瑤多點認識

智瑤執政之後,與齊國也有過幾次直接接觸。第一次是在晉出公三年(前472年)六月,剛剛執政的智瑤親自帶兵伐齊。在這場戰鬥爆發之前,智瑤原本想靠近齊軍營壘探查虛實,誰知一個不小心戰馬受驚、戰車失控,一下子就給暴露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智瑤當機立斷決定親自向齊軍致師,他對自己的隨從喊道:“齊軍已經看到了我的旗幟,如果我們當著他們的面退回去的話,會長敵人的志氣。”說罷便策馬驅車直奔齊軍營壘。作為中軍主將,只帶了幾個隨從親自前往敵營致師,這可是亙古未聞之事,但智瑤還真就做到了,可見其勇武絕非虛言。不久之後,兩軍在犁丘展開激戰,智瑤一舉擊潰齊軍,奪回了英丘,其指揮作戰的能力也得到了實戰的檢驗。

第二次是晉出公七年(前468年)夏,智瑤帶兵討伐鄭國。執掌齊政的田恆(陳成子、田常)為了援救鄭國,不顧大雨傾盆、道路泥濘,千里行軍奔赴鄭國而來。眼看齊國決心很大,智瑤也不願跟對方死磕,於是便對周圍的人說:“出門的時候我只為伐鄭是否吉利占卜過,跟齊軍作戰還沒占卜。”說罷便帶著大軍回去了。

從以上的這些事例來看,智瑤雖說也暴露出了不少毛病,比如為人狂傲、作風奢侈,但總體來說也算是有勇有謀,是能屈伸、知進退的那麼一個人。在他主掌國政期間,晉國再次進入了一個對外擴張的高潮期,為此後的三晉制霸中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然而到了晉陽之戰中,他的所有人設便全都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程智商不在線,總體表現貪婪、自大且愚蠢、昏昧的角色。在汾河大堤上,他可以當著韓魏兩家主君的面說出“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這樣的話;當身旁的智囊一再提醒,韓、魏兩家已有反意的時候,他不僅未能及時警覺,反而還大大咧咧地把這些話都轉述給對方;當韓魏兩家使出最原始的離間計為自己開脫的時候,他又照單全收,絲毫都不懷疑過對方的用心。

這種種跡象讓人不禁要產生疑惑,就這麼一個如蠢豬式的人物,是如何力壓三家那麼多年的?他的失敗分明是敗在了“蠢”字上,跟所謂的“不仁”又有什麼關係呢?要想解釋這些疑惑,我們還要從《資治通鑑》中司馬光給出的評語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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