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有它的悲哀,如何用微笑擔當——品讀作家沈從文作品《邊城》

《邊城》的故事:

茶峒山城一里外的小溪邊,看渡船的老船伕和外孫女翠翠相依為命;茶峒城裡船總順順的兩個兒子,大老天保和二老儺送,都看上了翠翠。翠翠愛二老儺送,不愛大老天保。天保失望之下駕船離家,失事淹死;儺送因為哥哥的死在心裡結了疙瘩,也駕船出外了。雷雨之夜,老船伕死了,就剩下翠翠一個人。翠翠心裡想著的那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世界自有它的悲哀,如何用微笑擔當——品讀作家沈從文作品《邊城》

寫作緣起:

作者沈從文在《關於西南漆器及其他》中曾描述:"還是一次去嶗山玩時,路過一個小鄉村,碰到人家有老者死亡,報廟招魂當中一個小女兒的哭泣,形成《邊城》寫作的幻念。當時即向朋友許下願心:'我懂得這個有喪事的女孩子的歡樂和痛苦,正和懂得你的純厚與愛好一樣多,一樣深切。我要把她的不幸,和你為人的善良部分結合起來,好好用一個故事重現,作為我給你的一件禮物。你信不信?'"於是,有了後來的《邊城》。

世界自有它的悲哀,如何用微笑擔當——品讀作家沈從文作品《邊城》

名家解讀

李健吾:他的小說有一種特殊的空氣

沈從文先生的小說,是叫我們感覺,想,回味的。他表現一段具體的生命,而這生命是美化了的,經過他的熱情再現的。沈從文先生文章的情趣和細緻不管寫到怎樣粗野的生活,都能夠有力量叫你信服他那玲瓏無比的靈魂!他有美的感覺,可以從亂石堆發現可能的美麗。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小說有一種特殊的空氣,一種舒適的呼吸。

沈從文小說中所有的人物都很可愛。這些可愛的人物,各自有一個厚道然而簡單的靈魂,生息在田野晨陽的空氣中。他們心口相應,對於生活沒有過分的奢望,他們的心力全用在別人身上:成人之美。比如,父親聽見兒子死了,居然定下心,捺住自己的痛苦,體貼到別人的不安:"船總順順像知道他的心中不安處,說,'伯伯,一切是天,算了罷。我這裡有大興場送來的好燒酒,你拿一點喝去罷。'"是的,這些人都認命,安於命。

作者的人物雖說全部良善,本身卻含有悲劇的成分。唯其良善,我們才更易於感到悲哀的力量。這種悲哀,不僅僅由於情節的演進,而是自來帶在人物的氣質裡的。自然越是平靜,"自然人"越顯得悲哀:一個更大的命運影罩住他們的生存。這幾乎是自然一個永久的原則:悲哀。

這一切,作者全叫讀者自己去感覺。他連讀者也放在作品所需要的一種空氣裡,在這裡讀者不僅用眼睛,而且五官一齊用——靈魂微微一顫,好像水面粼粼一動,於是讀者打進作品,成為一團無間隔的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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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邊城》不只是一個地理概念

《邊城》是寫愛情的,寫一個剛剛進入青春期的農村女孩子的愛情。這種愛是那樣的純粹,像空氣裡小花、青草的香氣,像風送來的小溪流水的聲音,若有若無,不可捉摸,然而又是那樣的實實在在,那樣的真。這樣的愛情叫人想起古人說得很好,但不大為人所理解的一句話:思無邪。

《邊城》不只是一個地理概念,這同時是一個時間概念,文化概念。"邊城"是大城市的對立面。這是"中國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種事情"(《邊城題記》)。沈先生從鄉下跑到大城市,對上流社會的腐朽生活、對城裡人的"庸俗小氣自私市儈"深惡痛絕,這引發了他的鄉愁,使他對故鄉尚未完全被現代物質文明所摧毀的淳樸民風十分懷念。

《邊城》是一個懷舊的作品,一種帶著痛惜情緒的懷舊。《邊城》是一個溫暖的作品,雖然隱伏著作者很深的悲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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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新穎:包裹了傷痕的文字,成就自己"微笑"的文學

沈從文曾說:這個作品原來是在那麼情緒複雜背景鮮明中完成的。過去的失業,生活中的壓抑、痛苦,以及音樂和圖畫吸入生命總量形成的素樸激情,都融匯而為一道長流,傾注入作品中。然而,一切都在"微笑"中擔當下來了……

"微笑"擔當了什麼呢?背後是一個人藉助自然和人性、人情的力量來救助自己、糾正自己、發展自己的頑強的生命意志,靠了這樣的力量,他沒有讓因屈辱而生的狹隘的自私、仇恨和報復心生長,也是靠了這樣的力量,他支撐自己應對現實和絕望,成就了自己"微笑"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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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佳瑋:語言帶有中國古散文的字句質感

沈從文先生的小說,帶有中國古散文的字句質感。比如:"為了住處兩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來……翠翠在風日裡長養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

"翠色逼人而來""長養著",非常質樸,帶著中國傳統詩歌煉字的味道。

再比如:"爺爺到溪中央便很快樂地唱起來,啞啞的聲音同竹管聲振盪在寂靜空氣裡,溪中彷彿也熱鬧了一些。實則歌聲的來複,反而使一切更寂靜一些了。"這一句毫無花樣,但帶出清透玄妙的境界。熱鬧也熱鬧得古樸乾淨,真有南朝文的玄靈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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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品讀

我的憂傷從何而來——品讀《邊城》

◎東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高三第27班 單馨銳

16歲,我再讀《邊城》,心裡一絲絲的難受湧上來,邊城這溼潤的回憶也溼潤了我的眼眶。我有點搞不懂自己的憂傷從何而來,甚至不清楚這憂傷從何時開始。也許是爺爺病逝時內心的轟然失落;也許是對翠翠那彆扭的少女情懷有些急躁卻又無比理解的矛盾;也許是當發現起初安穩喜悅的脈絡悄無聲息地偏離我所期待的軌跡時的措手不及;也許只是因那一句"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而將靈魂浮起淡淡的憂傷。我不知道。只是被揉碎的心思軟軟的、酸酸的、悶悶的。翠翠的愛情啊,似串夢般成長起來,青澀而堅定。

茶峒,茶峒,似乎是一個只應孕育永遠的安寧與幸福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應該永遠被人藏在記憶深處懷戀著的地方。它是那麼的溫暖純樸,使我被深深感染著、熱愛著。然而,又讓我看到了那裡坍塌了的白塔、埋葬了的大老、逼走了的二老、孤獨的翠翠一人前行的背影。當老馬兵給翠翠講起大老的死、二老的歌聲,以及那些飄遠在過往流逝的風中的、老船伕生前未曾講給她聽的事兒後,翠翠才從心底明白了,明白了順順父子對爺爺的冷漠、碾房的誘惑、二老的賭氣下行,以及爺爺的死因……她哭了。但日子還要一日一日過下去,迎面而來的將是什麼呢?又無所謂是什麼吧。她長大了。那個辮子紮了白絨來替祖父渡船的貌美似觀音樣子的翠翠,不肯離開祖父的墳。她已意識到一切都過去了,便只能收起綿密柔軟的少女心思告別過去。

"到了冬天,那個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睡夢裡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我看到了邊陲小城也避不開的離合悲歡,生老病死;我看到那笑顏、看到那羞怯、看到車路永遠再行不了、看到竹雀飛走不知是否將飛回。邊城,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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