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頭條君
在我13歲時，我爸爸因為農田裡面的高壓電線杆倒下來，正在田裡的他當場被高壓電猝死，在那個年代，沒人會覺得死個人有什麼稀奇，加上叔叔伯伯們不幫忙，爸爸下葬後，村裡出面給了點錢就算了事。
任憑媽媽哭得死去活來，爸爸還是沒有再回來過。
已經讀初中的我眼看著就要輟學了，家裡沒有了收入，爺爺奶奶常年被叔叔伯伯們大罵，誰要管我們家他們就不給老人養老，一直以來，奶奶雖然悄悄幫助我們，可是他們也沒有多餘的錢再來給我讀書。
讀完那年的書，家裡真是一貧如洗了，叔叔伯伯經常侵佔我們家的土地，說媽媽一個人做不過來浪費掉了，他們孩子多，拿去種更好一些。
就在我快開學拿不出學費的時候，一個男人出現了。
1
那天我媽帶著他來我家，說是要收拾東西去那男人家，還說他人挺好的，雖然邋遢一點，可是勤勞，人家從沒沒結過婚，願意照顧我們母女，說了會把你當自己孩子疼，讓我別這樣兇。
我媽已經給爺爺奶奶通過氣了，兩個老人也是沒辦法的，他們沒法給我讀書，更別說照顧我，母親帶走了他們也沒有異議，畢竟我已經沒有爸爸了，不能在沒有媽媽。雖然我從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卻沒辦法改變媽媽已經決定好的事情，我們還是搬去那個男人的家裡了。
我一直想不通媽媽為什麼會看上這個男人，從來邋里邋遢，鬍子不刮的，常年都是那一身衣服就像從不換洗一般，一口大黑牙，還喜歡坐在門檻抽旱菸，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他領著我和媽媽進門，笑著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幫著媽媽扛上樓去，又像兔子一樣回來迎接我手上的東西，還自顧自和我說話，我實在沒心思理她，翹著嘴不高興的狠狠出氣表示不滿。他也不說話，拿起我手裡的東西就走。晚上我藉口害怕，想和媽媽一起睡，我媽笑話我，咋們家的小男子漢還會害怕，羞得我趕緊回去躲進被子。我一直在想，媽媽為什麼會找這麼差的男人，一定是因為我，帶著個拖油瓶確實很難找到好的，可是想想我爸爸，他再不濟也是帶著手藝，是村裡有名的拖拉機手，說話做事都大大方方，舉止有禮，可是這個男人，走起路來畏畏縮縮，實在討厭。
我實在看到他都噁心，真是不稀罕和他說上一句話。白天我就關自己在房間寫字看書。吃飯時，他猥瑣著想給我盛飯，我厭惡地把碗放下來緊緊抓住並扭過頭看向別處，他尷尬地搓搓雙手一臉緋紅，抬起碗招呼媽媽和我多吃點。媽媽看著他嘆了口氣，在看看我說，不急不急，慢慢來。我在學校最討厭的就是放寒暑假，意味著我要回到他那個家，每年放假我都極力爭取去奶奶家看她，其實在奶奶家我過得也不見得多自在，特別是叔叔伯伯們不太待見我，可是我總覺得比在那個男人那裡暢快，奶奶待我好我知道。
2
我已經讀高中了，寒假剛放，我像兔子一般奔跑回去，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想去奶奶家，媽媽大叫著：“已經長大的孩子，怎麼好空著手回去，你等我兩天發了工資你再回去。”
我哪等得了，滿臉不耐煩的就想走，那個男人把我拉住，在自己褲子口東翻西翻，本來打算全部給我，自己留下一百剩下的全往我懷裡面遞，說著：“去看奶奶要買點禮品，奶奶年紀大......”那錢還有他的體溫，我厭惡的撇開他的手，錢掉到地上也不管不顧往外跑，“誰稀罕你的臭錢了，我不要。”
第二天還不到中午媽媽就在我銀行卡打了5百塊錢，說是他提前預支的工資。我還不知道媽媽，經常聽她說老闆摳，壓根不肯這樣行事，那錢就是那個男人的吧！媽媽這些年辛辛苦苦就是為了給我在城裡買套房，她總說男孩子以後得在城市立足，不要回來鄉下種地了，還發了狠的讓我好好讀書。
那個春節我用那500塊錢給叔叔伯伯一家買了點禮物，給奶奶買了鞋子柺杖，我一邊噁心那錢的來歷，一邊覺得不花白不花。快要高考那段日子，可能因為太過緊張，我已經失眠很久，不知怎麼迷迷糊糊就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班主任嚇壞了，打了我媽媽很多電話都是關機，最後沒辦法，我打電話給那個男人，他從幾十裡地的農田趕回來，全身都是泥巴，班主任見到他，震驚不小。
護士問我他 是我爸爸嗎？我回答：“不認識。”
他也不惱，只說是我爸爸的朋友，還主動問詢給我繳費去了。只要他在病房，我就裝睡著，實在不願意看到他那張臉，護士看到他滿身泥，讓他回去換身乾淨衣裳回來，我才得以解放。
晚上點他果然回來了，給我打包了雞湯，絮絮叨叨說幸好沒傷到骨頭，我媽媽也一起來的，提著水果，他倒是換了身衣服，還特意去修了頭髮和鬍子，不過他這樣的人再怎麼穿都是邋遢的，我就是看不慣他怯懦的樣子。
媽媽擔心我，沒日沒夜的照看我，那男人也一直在醫院停留，我都快煩死了。
他只要一來就只會拿起水果刀就給我削蘋果。我實在煩透了，大聲說不吃，搞得病房怪怪的，他也不惱，不好意思地對病房的幾個病友笑笑：“來，大家吃蘋果，吃蘋果！”他把削好的蘋果分給大家，又囑咐我要注意身體。我媽一來，他就走了。 同病房的一個病友家屬說：“你爸這個朋友，倒是比你爸對你還好！”就算對我好又如何，我就是討厭他。
高考一切順利，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媽媽是又高興又發愁。兒子考上大學，她打心眼裡覺得對我爸有了交代；可是這些年她都在還房貸，上學學費真的超出她的能力了。也別指望叔叔伯伯能借給我，他們巴不得我過得不好，奶奶年紀大，壓根沒有存款，親戚都擔心我還不上，更是想都不要去想。我只想著上大學，被錄取通知充壞了腦袋，卻沒有想到媽媽的難處。
我下定決心想給媽媽減負擔，想著不讀書，打工掙錢一樣也是出路。我還沒開口媽媽卻神采奕奕地對我說學費錢不用愁了，她說：“你繼父給了我一萬塊，夠你學費和生活費了。”
我跳起來大聲說道：“就是不上這個學，我也不要他可憐。”
媽媽也生氣了：“你厲害了，都不聽話了，動不動就說不讀大學，還想著你將來有出息還我們呢？哪次你讀書不是你繼父悄悄給，害怕你看到沒面子，你要是不知道好歹，我對得起誰呀！”媽媽癱坐在地上哭起來。我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眼淚打轉，說話也結巴起來 “哦……我……去......還不行嗎？”
大學幾年，我從不會去，寒暑假我就去勤工儉學，就是想還他，不想在欠他的。畢業後我回到小城，媽媽也高興，有了工作後我便住到了城裡媽媽買的房子裡面，說實話，我多想媽媽能和我住在一起，可是那個男人就一定會一起過來。
3
畢業幾年我也結婚了，婚禮上，妻子發現沒見到那個男人，便問我：“恐怕吃了飯早走了吧。”妻子卻說說她吃飯前就沒看到人。我小聲道：“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多餘的人，這有他什麼事。”我媽媽忙著招呼賓客，也沒時間管我們。
我不知道那句話得罪妻子，她突然怒了：“你說的什麼話，這麼多年沒有他你能有今天，再說繼父咋了，我就是想有還得不到呢？”妻越說越激動，眼淚汪汪的說：“你是不曉得，我們結婚她讓媽媽給了我一萬塊的紅包，讓我們好好對媽媽，把媽媽接回城裡面去呢？”
賓客走完，媽媽領著我和妻子進門，只見他一個人在這老房子坐著，燈也不開，電視上熱鬧極了，他的面前放著昨天剩下的剩菜，爐子上在蒸飯。看到我們三個，他驚訝的站起來，：“回來啦！賓客都沒走完，還以為你們要連夜回城，我沒煮飯。”
“爸！”妻子眼裡一陣潮溼，眼淚就要掉下來，“走，和我們去城裡吧！”“我……”他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笑臉，便笑著對妻子說：“爸……叔這兩天忙著給別人趕工，走不得，就不去了。你們快回去，快回去！屋裡髒連個坐處都不合適。”
我媽媽也生氣，不願和我說話，妻瞪著我，讓我感覺我真是裡外不是人。我抬起頭認真看向他，我才注意到他饅頭的白髮，人也似乎老了不少。沒人說話，我便想逃離這裡，站起身來打算出門，妻子雖緊跟著也不願多和我說話。
過了一年我女兒出生了，媽媽不願意搬進城裡來，可是照顧孩子我門請不起保姆，媽媽沒法看著還是來了城裡，那個男人在我家沒多遠的工地上找了份工，也進了城。
他從來不踏進我們家，都是媽媽帶著我女兒出門，我經常打招呼不許我媽讓女兒見到他，可不知道為什麼，女兒只要見到他都會爺爺爺爺的叫著，每當我媽去找他，他都快速從工地出來，女兒軟糯的小身子一下子撲進他那一身髒兮兮的懷裡。
那天我們都還未下班，女兒嚷著要找爺爺，我媽抱著女兒去他的工地外面等。他看到孩子，高興得趕緊下來帶著孩子在小商店買玩具車，工地上灰塵大，拿著玩具車的女兒在地上玩得不亦樂乎，他讓我媽趕緊帶女兒回去，他那天抽空休息在好好陪她們。
女兒拿著玩具車跑到了馬路上，只聽到一聲“嗤——”剎車。然後便是女兒的哭聲從路邊草叢傳來，快得我媽生死鬥沒反應過來。
“爺爺！爺爺！”媽哽咽著說：“要不是你爸，孩子就……”商店老闆娘說：“原本那老頭兒過了馬路的，聽到剎車聲回過頭一把將小孩兒扔出去……”那個男人在送完醫院的途中就走了，看著他的遺體，妻子和我媽哭得不能自己，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處理完所所有的喪事，在他的老屋他曾經靜坐的位置，我在想，這輩子我欠他的還不完了，本來妻子和我商量讓他回家裡一起生活，可是老天爺終究沒給我機會，讓我叫他一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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