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演員全靠這一點八卦消暑，眼神時不時地就從旁邊瞄過來，於是幾個人清楚地目睹了導演塞房卡被醜拒的全過程。
周檀認真思索片刻，將伺候金主大人的自覺發揮到極致，“你的意思是讓我陪你？”
許蓓微一掌招呼上來。
不遠處幾人看得心驚肉跳，左右對視兩眼，得出統一結論，導演好像有點懼內。
6
周檀電影裡，男主是一位戲痴，服裝設計得複雜，許蓓微看他笨手笨腳的半天都穿不好，嘆口氣走過去幫忙。
周檀虎視眈眈站在一邊，“衣服都不會穿，手還留著幹嗎？”
肖燃和他合作過許多次，關係也熟，嬉皮笑臉地回擊：“我都快比您小一輪了，您還對著我吃醋，像樣嗎？”
被暗諷的老男人面色一垮，冷著臉轉身，氣得咬牙切齒：拍完戲非得跟這個小兔崽子算賬不可！
許蓓微也聽出了肖燃話裡的揶揄，卻沒什麼太大反應，一隻手還把周檀朝邊上撥，“上一邊站著去，你太礙事了！”
周檀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許蓓微變了，她對自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溫柔。
周檀突然很懷念她大笑著撲過來，而自己伸手就能將她抱個滿懷的感覺。
五年時間，他一步步地走到與許蓓微相當的位置，可他憑什麼認為一個各方面都極其優秀的姑娘願意耗費時光等他成長？
他覺得時機成熟了，自己有資格出現了，可許蓓微卻不一定期待了。
周檀落寞地坐回顯示器後面。
小關得了機會揪住許蓓微一通教育：“你怎麼能這樣對周老師，我簡直心碎一地。”
“你根本不懂，他每次靠近我，就像在耀武揚威地告訴我，只要他想，就能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許蓓微抬頭看他，近乎一字一頓，“可我不是。”
小關和她相處已久，從沒見她哪個時刻這麼嚴肅過，也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神情也跟著認真起來，只是說話沒遮攔慣了。“你要這麼想，就別佔著茅坑不拉屎，我瞧著喬琳對周導有點意思，你最好離她遠點兒。”
他已經不是一次發現喬琳暗地裡對許蓓微翻白眼，聚餐時趁她不在偷偷摸摸地往果汁裡兌酒，就連請假那回，也是她在一邊冷嘲熱諷。
一天天的，就差把嫉妒寫在臉上，心思實在不純。
許蓓微嗤笑一聲，又不是拍宮鬥劇，還擔心被算計。喬琳她是知道的，剛有點小名氣，聽說還是投資方力薦過來的。
前途大好的一姑娘，想不開才會給她穿小鞋。
7
然而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喬琳在戲中飾演女二，許蓓微在她的服裝上也沒少花心思。
上午是她和男主的對手戲，道具組忙前忙後地佈置場景，喬琳剛剛套上戲服，許蓓微認真地幫她整理扣帶和水袖。
小關開車來的路上被人追尾，一通拍照調解，連帶著她也沒了吃早飯的心情，怏怏地趕來片場。
喬琳話多，又不懂見好就收，喋喋不休地跟許蓓微盤點著她的星途，越往後越帶著點洋洋自得的意味。
許蓓微抿著唇一言不發，低血糖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太陽穴一陣陣的眩暈，胃裡也開始翻山倒海。
喬琳聲音尖細，落在耳裡格外難受。
她實在支撐不住，費力地把雲肩往前遞，示意喬琳自己穿上。
後者不樂意，“你不是服裝師嗎，我又不會穿。”
眼前開始發黑，許蓓微臉色都變得青白，她強忍著不適開口：“我不太舒服。”
喬琳才沒閒心管她死活，抓著雲肩往許蓓微掌心重重一拍，“別告訴我，你就這點兒職業素質。”
許蓓微被她拽得險些穩不住身形，一隻手勉強撐上額角，喬琳竟是這種咄咄逼人的主，她以前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就在兩人僵持的片刻，門上傳來“砰”的一聲響，道具組組長大喊：“快讓開，攝像機滑下來了！”
傾斜的軌道上，本該被固定住的大型攝像機不受控制地向她們砸來。
喬琳條件反射地退後一步，將許蓓微扯得一個踉蹌，卻在那瞬間鬼使神差地鬆開手。
攝像機撞上許蓓微一側肩膀，“咣”的落在地上。
門外的人紛紛聞聲而來，許蓓微再也堅持不住，跟著癱倒在地。
醫務人員急匆匆趕來，嚇得面色蒼白，許蓓微扯住他哆嗦的手指，艱難地開口：“沒大事，我低血糖。”
過了一會兒，周檀也聞訊趕來，確認許蓓微肩膀只有皮外傷後，鐵青著臉走到喬琳跟前。
道具組的人親眼看到，是她把許蓓微推了出去。
喬琳被指認後嚇得夠嗆，出口的話都開始結巴：“我不是故意的，那種情況正常人都會選擇自保。”
“自保的前提是不能傷害別人，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周檀聲色俱厲，隱約有了暴怒邊緣的模樣。
喬琳就算再想辯解，被助理用力一扯，也只能識趣地低頭，瑟縮著退到一邊。
周檀苦惱地抓著頭髮，許蓓微在家都沒吃過苦，卻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這樣一來，拉近關係這件事豈不又變得難上加難？
小關陪著許蓓微在房間休息，她躺在藤椅上，思緒也有些恍惚。
她想起剛和周檀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低血糖倒在地上，嚇得他滿眼通紅。從醫院回來的公交上，周檀說她這個毛病沒根治，八成是因為生活甜度不夠。
許蓓微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俯身親了下來，說這樣才夠甜。
那是他們第一個吻，現在想起竟清晰如昨。
毛玻璃門上印出黑色的影子，小關擠眉弄眼地讓她看，隱約還能聽到徘徊的腳步聲。
前男友因不夠愛我提出分手，五年後找我第一件事就向我要錢。
她知道是誰。
周檀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再次見到，她把他的好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渣男本色，卻忘了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群演了。
現在的他遇事鎮定從容，也能獨當一面，有千萬粉絲，也有後盾和選擇，為何還會在自己身上耗著？
周檀敲敲門，“我能進來嗎？”
“不能。”
小關捂著嘴笑，周導真可憐。
自家老闆也只有在周檀面前才會流露出這些小情緒，會耍小性子，會賭氣，也更加真實，只不過當局者迷，她自己還沒理清。
小關迅速地閃到門口，把周檀推了進來，還貼心地拉上門。
周檀的目光在許蓓微裸露的肩頭上打量幾番後訥訥開口：“我會換演員的。”
“你不怕被撤資？”
“好演員多的是，她心術不正，我不留她。”
許蓓微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周檀怎麼可能拉不到投資，多少人排著隊想跟他合作。
經費不足，別是用來誆她的吧？
8
頂替喬琳的演員很快進入劇組，為了彌補在她身上浪費的時間，拍攝行程愈發快馬加鞭。
周檀仍舊忙裡偷閒地對許蓓微各種關懷，偶爾也能收穫幾回笑臉和一聲微不可聞的“謝謝”。
幾個月一晃而過，殺青宴上，許蓓微仍舊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周檀扣著酒杯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他繞著桌子敬了一大半人，終於來到許蓓微跟前。
過了今晚，他和團隊就得加緊後期製作，上映前還有東奔西走的宣傳，之後還有各種事情等著處理，他和許蓓微還會有經常見面的機會嗎？
“愣什麼呢，回神了。”許蓓微伸手在他下頜處掐了一下，又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周檀有些僵硬地照做，聽見她說：“閒下來不要忘了過來當模特。”
驚喜來得太突然。
整桌人都看見許蓓微說了一句話，他們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周導臉上漸漸透出紅色，眼睛也彎出了好看的弧度。
影片正式上映時，許蓓微坐在工作室，頭一回產生了不敢觀望的緊張。
萬一周檀轉型失敗，網上的黑子還不得把他噴死。
許蓓微把網線掐得乾乾淨淨，認真地思考如果周檀想不開，她要不要採取什麼行動。
小關視頻電話打不通，消息發出去半天也沒人回，就知道許蓓微又在整么蛾子。
他乾脆讓前臺抱著座機上樓，許蓓微剛湊近聽筒，他的聲音就跟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蹦出來：“周導電影上了，網上基本都是好評，微微，咱們要利滾利滾利再滾利了！”
周檀果然沒讓她失望。
許蓓微欣喜地跳上沙發打開平板，赫然一排未接來電，她正思考著要不要挑兩個回撥，周檀的名字突然跳躍著出現在來電顯示上。
愣了幾秒，她才慌張地按下接聽鍵。
“微微。”
許蓓微應了一聲，不再開口說話。周檀這些天都沒怎麼聯繫自己，她才不要表現出有多期待的樣子。
誰知道這人是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撩著她的同時還留一手，這兩天指不定跑哪哄別人開心去了。
小關一早給周檀打過預防針，他知道許蓓微心裡的刺在哪兒。
“這些天沒好意思刷存在感，主要是怕電影沒能達到預期，好在結果還不錯，我也更有底氣站在你面前。微微，我現在能給你好的生活了，可能太遲了，但我還是想問，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許蓓微眼疾手快地切斷通話，沒幾秒又打回去，“剛才信號不好，你說了什麼？”
周檀沉默片刻，許蓓微都能想象出他憋屈的表情。
但一通電話就想解決歷史遺留的問題，未免想得太美了，怎麼也得親自上門拿出點誠意吧？
微信裡躺著十幾條待讀消息，全都來自小關，她還沒來得及看，上下隨意滑動兩下，手指漸漸僵停在聊天界面上。
“你前幾次秀都在國外，故意不讓主辦方給周老師遞邀請函，他每次都自費去了，沒有位置只能站在外場。”
“嗚嗚嗚，這是什麼神仙？”
“能讓周老師追得這麼傷筋動骨，你簡直是人生贏家。”
許蓓微打字的手有些顫抖：你怎麼知道？
“跟他助理混熟了唄，他還說你是周導的白月光......”
許蓓微想象著小關的語氣，冒出一身雞皮疙瘩，胳膊肘朝外拐到這種地步，就問還有誰家助理做得出來？
可她的確很意外，周檀會這麼在意自己。
幾年前分開的場景到現在都歷歷在目，那是她長這麼大經歷過最難堪的時刻。
可是平心而論，五年前的許蓓微捨不得周檀，喜歡是一個方面，更因為他們是彼此的初戀。
現在的許蓓微還是在乎周檀，原因卻成了過盡千帆皆不是。
最重要的人，最期待的人，她早就遇見了。
晚上，許蓓微去地下車庫取車，遠遠就看見一人倚在她那輛拉風的紅色跑車旁邊。
周檀一見到她，立馬摘下口罩。“我來給金主當模特啦。”
月色如水，好像這一刻才是重逢，她日夜惦念的也不過是眼前的瞬間。
許蓓微鼻子酸酸的，故意藏匿起的委屈終於姍姍來遲，聲音裡都帶上哭腔：“你那麼貴，我可不付報酬。”
“不要錢，我倒貼。”
周檀鼓起勇氣拉起她的手，許蓓微故意掐他的手心，卻沒掙脫。
她小聲抽泣著，還在為周檀幾年前那句“不夠愛”耿耿於懷。
“說你愛我。”許蓓微語氣惡狠狠的。
終於得償所願。
周檀拉著她的手臂往腰上一環。
出口的話是：“我一直愛你。”作品名：《愛不由我》,作者：有隻蜻蜓。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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