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4 故事:那段一穷二白的岁月


故事:那段一穷二白的岁月

年轻的时候,张周的日子过得颇为坎坷,在校期间便为着他那自命清高的臭脾气得罪了老师。

他明明是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名次永远排在他后面的同学各个留在了省城。而他自己,却不得不卷着行囊去了安康市白河县最偏远的一处地质勘探点“探险”,留未婚妻李霞一人在家,过上了“嫁给地质郎,一年四季守空房”的日子。

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怕,我命由我,纵然不顺,也要逆境中求个生存。

好容易在野地里待了几年,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却不幸遭遇地质队下岗潮来袭。前不能继续工作、后不愿返回农村,只能毫无悬念地收拾起了行囊,回了李霞在厂里分到的位于母子楼仅有一间屋子的家,带着自己的女儿豆豆,彻底地闲了下来。

在那个年代,下岗对于一个家庭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闲了没几天,张周便坐不住了:好歹自己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闲在家里吃干饭?匆匆刨了几口饭,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准备找工作。

然而,对于那段大工厂雄霸天下的时期来说,临时工,既没有学校的分配公函也没有熟人指门引路,想要找到合适的工作简直是不可能。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张周戴起了白线手套,在工地上搬起了砖头。

搬一车砖头三毛线,一天下来满打满算能搬个四五车。早晨出门,张周便提着两桶大饮料瓶和一袋馍几块咸菜,这便是他一天的饭了。

搬砖的时候难免会心生酸楚,堂堂学富五车的七尺男儿,怎么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搬废了4双白线手套之后,张周带着从工地上赚来的十五块钱回了家。

一天傍晚,李霞带着张周去自己的师傅赵芳家做客。吃饭间,赵芳的儿子和豆豆拿着一只发条青蛙玩得不亦乐乎,怎么都舍不得撒手。李霞顾着与孩子玩耍,只是笑个不停。

原本闷闷不乐的张周却心生一计,既然小儿们都如此离不开玩具,我何不也进一些玩具拿来卖?一想到这里,张周坐不住了,不顾李霞的错愕,起身拉着她便回了家。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起床坐车去西安康复路批发了五十块钱的玩具,只等星期天镇子上逢集的时候,去摆摊售卖。

好容易盼来了星期天,凌晨五点张周便带着东西占好了摊位。六点多,摊贩们都来齐了,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整整齐齐地铺好了货,摩拳擦掌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好收成。

八点多,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睡醒的李霞也带着豆豆赶了过来,张周忙拿出玩具哄豆豆玩。小孩果然是小孩,见到玩具就开心得不得了,在小小的摊位上咯咯直笑。

儿童纯真的笑容无疑是玩具最好的广告,越来越多的小孩拉着大人前来,若是不买玩具就躺在地上打滚!不出半日,张周就卖了一百多元钱,喜滋滋地领着妻儿回了家。

要知道,在1992年,李霞的工资也不过每个月72元钱,他一天赚下来的钱就快顶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自那之后,张周每周都去康复路进货,要么是发条青蛙、发条兔子,要么是木头蟋蟀、小积木,生意也好了一阵子。但你开始卖,别人看着你赚钱也跟着卖;你卖一块五,别人就敢卖一块;你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别人就能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发动过来当托儿。

半年左右,张周的玩具生意便停了。生活好像又陷入了僵局,这可如何是好?

张周苦思冥想了半个多月也得不出结果:卖凉皮吧,不会;卖蒸馍吧,厂子里的那一家做得那么好,而且他也不会;卖弄笔墨吧,这也没人欣赏啊!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去台球厅游戏厅打工……

翻着好不容易有些积蓄的存折,看着上面零星的几行数字,张周又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孩子他爸,你看我给豆豆做的这件秋衣咋样?我们拿着裁下来的废料做的,你要是觉得好,明天我再去找周师傅拿些料子,给咱俩也做一件好不好?”李霞是如此温柔,纵然他张周再失败,也从来没有过丝毫怨言,一直以来都陪着自己吃苦,也没过上几天幸福日子。

拿过秋衣的张周又是一阵心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忙顾左右而言他,“来,豆豆,过来试一下新衣服,让爸爸看看好不好看呀!”

小女孩听到新衣服三个字,忙不迭地欢呼了起来:“噢!有新衣服穿啦!有新衣服穿啦!”夫妻俩相视一笑,帮豆豆穿好了衣服。大小刚合适,样子也好看。

张周突然一个激灵,“哎呀!老李,你看,要不咱们自己做衣服,自己卖咋样?”

李霞皱了皱眉,“那哪能行?厂子管得可严了!被发现的话恐怕不好吧!更何况,要做衣服还得买布、染色、裁剪,裁剪完了还得有机子才能做得了,咱们哪有钱买这么多东西啊!”

张周摆了摆手,“哎呀,这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上你的班,我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周抱着李霞,轻声问:“媳妇儿,你相信我能把这事做好不?”李霞抬头望着张周,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就怕咱们没有那么多钱……”

张周捏了捏李霞的鼻子,“我可不怕,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么,咱们有的是时间精力!”

李霞哼了一声,“我不想让你太累。”

张周感到咽喉部有一阵暖流,但他最终没有说话,他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幸福时刻。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说出一句。他何尝不想让总是跟着他受苦的娘俩过上好日子?他不怕累!

就这样,抱着李霞,听着豆豆在小床上规律的呼吸,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张周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对于一心只顾着上班的李霞来说,她的心里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带好孩子、侍奉好自己的丈夫,偶尔能偷偷地给自家谋些小福利,生活就心满意足了。故而她鲜少关注厂子里一干人的私下动态。

其实,想出来单干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大家都想给自己多赚一点。

张周混了几天的夜间操场,便将那些有可能帮助自己的人熟稔于心:周师傅裁剪的功力了得,只要他肯用心,一匹布至少能多裁好几件衣服;住在男工楼的梁峰早就偷偷在印染厂替人接活,反正总要染布,多几匹少几匹还不就是几包烟的事;李霞缝纫的功力一流,做出来的衣服条是条缝是缝。

这么一来,一整道生产线就出来了,只需要他张周买几台机器、再出去跑市场就行了!

说干就干,张周联系了人,风水水起地开展起了自己的“缝纫事业”。他先从母子楼借了一间房,又从成衣车间主任的小叔子那里买了两台机器,紧接着从厂长的关系那联系好了布匹,再送去梁峰那里染,请周师傅找着样板一裁,回家让李霞赶工做出来,自己买了包装袋,上面还印着两个模特,看起来特别高档。

豆豆点好了蜡烛,张周用铁条折了包装袋口过一遍蜡烛,袋子的口也就合住了。李霞每天下了班,吃完饭就开始赶工,一直做到晚上十一二点都不觉得累。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真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动力。他们唯一的消遣就是晚上2块钱一瓶的宝鸡啤酒,夫妻俩一人一半,享受这难得的“愉快并奢侈的时刻”。

衣服包装完,也就该拿到市场上卖了。镇子上的集市太小,市里的狗市倒很合适,半条街卖猫狗、花鸟鱼虫,半条街卖各式各样的货物,摊位费也不贵,人流量还大,肯定多少能赚一点。

张周像之前一样,早早地将货打包架在自行车后座,再带两瓶水横在车子扶手上,便出了门。他可舍不得买,一瓶水好多钱呢。

他也舍不得买手套,大冬天骑车去咸阳赶集卖货也不愿意戴手套,一路上冻得稀里哗啦清鼻涕直流。到了摆摊地点停好自行车,二话不说先跺十几分钟脚,等全身热乎了才有劲把货摆出来。

到了中午,李霞借了自行车带着饭过来帮他看摊,吃完饭之后又急匆匆地骑回去看孩子。每个周末都是如此,每个周末就像打仗一样紧张。

生意越做越久,随着经验的累积,单打独斗的张周从和隔壁摊位同样卖着秋衣秋裤的张阿姨开始发展,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客户群,从一个零售商贩摇身一变成了批发商。他做的衣服质量好,价钱也合理,大家都有得赚,也都愿意从他那里拿货。

1997年,张周给家里装上了固定座机,这一年,固定座机的安装费是3650元。张周是那栋母子楼上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装上电话的人。

第二年,趁着DVD流行的潮流,张周赶忙给自家买了一台志高DVD,专门给喜欢唱歌的豆豆配了两个麦克风,又买来了邓丽君和儿童歌曲的全套歌碟。平常不忙的时候,一家人开着DVD唱着歌,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同年,张周在市区里买了套安居房,七十多平方米,南北通透。买房的时候借了亲戚3万元钱,手里没有多少余钱的夫妻俩便全力操持起了家里的装修——李霞做窗帘,他刷墙、铺地板砖、买蹲便器……

新房装修好的第三年,欠款全部还清。但生活的转折又一次来了:由于南方针织行业的蓬勃发展,北方大工厂经营惨淡,面临倒闭;在越来越鱼龙混杂的社会,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地质队打来电话:要么回来上班,要么从地质队开除,连退休金都别想!天无绝人之路,张周与李霞商量了几日,再一次背上行囊回了安康。从此,李霞下岗在家,豆豆考上了初中,张周独自一人在安康奋斗。

可重新开始自己放弃已久的工作,谈何容易?张周不得不拿起书本从头学起,那么多曾经熟悉却因为长久地遗忘而变得陌生的知识点需要重新捡起,那么多新的知识与前沿科技需要自己一点一点去学习,与此同时,地质工作难免要出野外,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还好李霞会定期带着豆豆去安康探望他,他也总是趁着休息挤车回家团聚。日子就在这一来一往间如流水般逝去,豆豆也上了高中,而他俩,早已经是皱纹满脸的中年人了!

张周在累得不行的时候偶尔会想:倘若自己当初没有下岗,现在的生活又将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倘若自己没有做生意,自己那些年又将身在何方?倘若没有李霞的支持与陪伴,这个家又将是什么模样?倘若没有那段一穷二白的奋斗时光,自己的命运又将怎样……

他想不出答案,命运就像是这江水一样,看似平静无常,实则暗流汹涌,推着人前进,有很多事情根本不像他年轻时候想的那样。而现在,被命运推到中年的他,也只能看着眼前永不停息的汉江水,一波一波奔向远方,永不停息了。(作品名:《那段一穷二白的岁月》,作者:蓝荔枝。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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