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轉載:記憶中的古鎮

苟明科


上良古鎮土圍城,區域佔地一頃零。

內住客商和庶民,出入行的東西門。

東北略高西南低,積水衝涮狗洞門。

店鋪建後丁字街,靈千道路穿街過。

東廟西廟神靈驗,中街神池水不幹。

大學小學南北建,四季兩臺戲不斷。

三七十日萬民聚,買賣興旺百業隆。

聚寶盆中金珠滿,取之不盡用不完。

上良地處靈臺縣西部,俗稱“西塬上”,是鳳翅塬上的一個市鎮。靈千公路穿街而過,古老的街道由土築的城牆圍定。城內東西長300米,南北寬240米,街面南北寬8米,佔地108畝。街道中心有個大澇池,把街道分為東、西、南(中街)三道街,街道東西走向,東北高,西南低。氣候半乾旱,年均降水量500mm—600mm.,氣溫8—9℃,無霜期159天,海拔1398米。街內建有學校兩處,東、西廟宇各一處,戲臺兩棟,有門店房包括過道110多間,門店後院建有廈房,供街民居住,街北後院離城牆較深,有種菜的地方。

上良鎮圍城有東、西大門,通常牛車可以出入通行,城門上建門樓各一處,在北牆中間建有哨臺一處,因街道北高南低,遇大暴雨,水全部湧在西南角,時間一長,就將城牆衝了個水洞,豬狗可以爬進,從此以後,上良街道又新增了 “狗洞門”一詞。以前,政府對此地也經常維修,因積水,後來水洞漸漸增大,不但豬狗暢通無阻,有時人也出入行走,人們在取笑某個人時就說“你像是從狗洞門來的,有一股豬狗氣味。”對不講理的人說“你是狗洞門裡來的人,不懂禮,不講理,連豬狗一樣。”在農業學大寨時期,圍牆土被生產隊拉到地裡當肥料使用,“狗洞門”也在現代人的腦海中被遺忘了,現在能看到的圍牆只有東南角學校院牆所利用的幾十米。

上良建築最大規模是上良完小、東廟、西廟、上良小學、兩棟大戲臺,明顯的標誌是街中間一個澇池。(如圖所示)

轉載:記憶中的古鎮

走進東門,向北看就是東廟,廟西是小學校,學校西側是門店,延伸到西門內北面有一塊空地畔,六十年代初在這塊地上建了上良農業中學,農業中學撤銷後,前身是上良農具社,後來是上良農機站(拖拉機站)。

關於上良完小,有現任老師姚步君先生在《昨天留給今天的故事》一文中這樣談到:上良中學(舊址)的前身是靈臺縣第二完全小學原址。即:上良完小。學校始建於四十年代初期,是隴上名將楊子恆任綏靖司令駐軍平涼期間親自籌建的一所鄉級小學。建校始末可見將軍撰寫697字的不朽碑文(碑文錄於民國《靈臺縣志》卷二《藝文》),現摘錄片段:

碑曰:“……民國二十三年春,統因巡視回靈,……商同縣長張東野暨教育當局,並士紳鹹青同意,遂請縣長籌撥建築費四千餘元,即購地於上良鎮之東西隅,並收邑民楊林鐸捐地一畝,通計東西共長二十七丈六尺,南北寬有八丈四尺。刻日鳩工庀材,起建頭門,房屋共七間,前院大禮堂五間,南北列築學舍三十間,後各附有廚房、廁所。再東為第一教室三間,又東為第二教室三間,南北對向校長,教員室各三間,兩旁接有廚房,東北偏有廁所,校外偏北更為體育場。一切應有盡有,各處衛生光線亦均稍構合度。事雖屬草創,現模可雲略備,即將第二完全小學校(從朝那)遷移其中,籍事推廣。至於此次所需材料,匠工等費,除統捐助薪俸洋三千元外,其餘均由教育存欠丈量完後,宜另記錄斯舉也。經始於本年春二月,完成於萬曆(可能是農曆)七月,挹彼注。茲成功稍速,非統姑為矯情取悅時尚,然不過因地制宜各適所用,聊以作移易繁簡,督促桑梓文化進步耳。今後培人才而為地方興,因地方而造人才,皆當厚望於斯校也。是為記。楊渠統撰”。

上良完小(俗稱大學),建在中街的東南面。是靈臺縣北塬區的一所重點學校,教師師資充實,管理嚴格,來有周邊地區星火、朝那、粱原、什字西部、涇川縣南部的學生,吃住在校。第二所學校在東街(俗稱小學),是磚土木建成的教室三座,設有一、二、三年級,中院東西建有辦公、校舍各三間,後院是操場及廁所。一九五七年,在完小操場坐東向西新建一幢教室六間(分兩個教室),在北面建學生宿舍十三間,稱新院子。校舍建成之後,兩校合併一處,又稱上良完小。(如圖所示)

轉載:記憶中的古鎮

進東門,北面就是東廟,廟宇修的高大壯觀、雕樑畫棟。進廟門是拜殿,門前懸掛大鐵鐘,響聲洪亮,後來移到上良完小院內用於作息報時。關帝殿緊靠拜殿,兩殿前後並建,第三排是佛祖大殿,殿東西各建有三霄殿、五聖宮、文昌宮、顯聖宮,第四排是玉皇閣,樓前有兩棵大相樹,直徑有一米多粗,後半個院被樹蔭遮的看不見天,走到後院會感到陰森害怕。廟門外有一間房子,供管理人員(廟官)居住,門外放一把鐵大刀,刀柄有小碗口粗,刀重一百二十斤,常年放在門外場子裡,每個人都想去試拿一下,也有些青年人常到廟門前場子裡賭氣拿大刀,有些人能拿的動,但也有的人搬不動。大刀放在門外,經過長年雨淋日曬,沒有一絲鏽跡,被人們摸的黑光發亮,可惜在大鍊鋼時被損壞。不但東廟大鐘損壞,而且上良地區內各廟宇的鐘都搬到上良完小報時使用,被稱為學校通訊員的什字郭家溝圈的郭**和上良三村上溝的景**都用鐵錘砸壞了。

進西大門,南面是西廟(財神廟)佔場地較大,廟院不大,廟坐西向東,進廟門一眼望見財神大殿,大殿建築宏偉,內有火神、福、祿、壽三星塑像和其他神靈牌位。南北各有其他用房三間,廟對面有戲樓一座,沒有南街戲樓大,但比南街戲樓建的豪華壯麗,五十年代倒塌。廟門前場地是柴草市和糧食市場,柴草市南邊是牲畜市場,北面有一個小院子,院子裡有房子,是宰殺場地,特別是在街面上開羊肉館(攤)的羊全部都要在那裡宰殺,宰殺後,沒有人收費,也沒有人檢疫。屠宰場房在市場關閉後倒塌。

西廟的祭祀活動在正月,財神廟會由商界人士組織,正月十五是正日,唱大戲、耍社火。正月二十是東廟的潮山會,由農會組織、群眾自願參加,規模浩大。大戲從西臺唱完後再搬到南臺唱。天剛亮就有馬社火上街,扮演者騎在馬上,手拿各種道具,由馬童牽馬,馬頭頂額披紅,插有表花,脖項戴有銅鈴串,響聲連天,人稱“報馬”上街。中午有高抬社火,大戲白天晚上演出不斷。正月二十是娘娘會,有些老人急於抱孫子、求兒問女,為搶頭香、抽籤許願,天剛亮,就套上自家的牛車,拉上自家和鄰居的婦女到娘娘殿抽籤許願,中午坐在牛車上看熱鬧,下午再坐著牛車回去。社會封建,如果這天青年婦女不上街遊玩,以後上街遊玩的機會就少了,這天上了年紀的婦女出門走親戚,在正月二十三必須回家,這是農村早已留下的老規舊俗。這樣的群眾性慶典活動,在農業合作化後慢慢被取締了。

糧食實行統購統銷後,東廟和小學作為國家的儲糧倉庫,直到六十年代在西門外“亂人墳”地段建起了國家糧庫後,這兩處地方被人民公社利用,也是現在的政府所在地。

西廟神像搬出的早,先後在原廟址辦公的有:上良鄉公所、上良區公所、上良人民公社、上良生產大隊(三社合一後,上良稱為生產大隊)、上良衛生所、上良畜牧獸醫站。原建築在街道規劃中拆除,背街建起畜牧站,順街建起商住樓被個體戶佔用。

大澇池在中街東邊,北畔有一行大柳樹,兩人都摟抱不了,樹蔭遮半個中街,夏天是人們乘涼和擺攤設點的好地方。在東南畔有一棵爬爬柳樹,根部有兩米多粗,長的奇形怪狀,像一隻蛤蟆蹲在澇池邊,大樹枝繁葉茂,樹頭伸向澇池中央,澇池常年有水,人們都說是“神池”,如果水乾了就要遭年饉,但水從來都沒有幹過。隨著天氣的變化,池中的水也有相應的變化,有時池水發渾,有時水面有一層綠蓋,有時冒氣泡,有一股腥味。人們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通過觀察池水變化來安排自己的農事。池中水解決了楊景兩莊的牲畜飲水和人們其他生活用水,婦女洗衣,孩子戲水,也有些人把洗衣盆端到爬爬樹身上去洗,孩子們爬到樹梢跳水玩耍。特別是逢集日,趕集的人在澇池洗臉、洗腳、乘涼解乏。冬天澇池結冰,是個溜冰場,是孩子們滑冰取樂的好地方。澇池在街道重新規劃建設時被填,現在的計生服務樓及文化站就建在澇池的原址上。

跳神會期兩天,時間從三月底最後一天開始,四月初一結束,一套班子有十多人,有人敲打羊皮鼓,有人身穿道袍,手執道具,有人光著身子、手執長麻鞭,有節奏的在場上掄麻鞭,響聲洪亮,有人肩扛神轎,轎子上有木刻的各種神像,裝神弄鬼在場上狂奔猛跑,看熱鬧的人群跟在後面跑。四月初一這一天也是祭蟲日,農戶都要到特定的地方領取各色三角形的小紙旗,回家後自己製作旗杆,把旗子插在麥地裡,意味著這旗是神聖封過的,警告昆蟲不敢損害莊稼。這天還有祭炮的習俗,中午在各防暴雨的炮點,人們將土炮抬出繫上紅布,裝上火藥點燃,只聽的到處炮聲轟隆,這一習俗至今存在。

四月二十是上良古物交大會,會期以牲畜、山貨為主,物交會聞名於陝、甘、寧三省,也是西部地區麥收前的最後一個交流會,來交流會的有各個省、縣的客商,主要是牲畜。客商販運,以騾馬驢為主,牛、驢交易是周邊的農戶為解決自己耕種使役,除此之外,牛、羊交易主要是平涼、寧夏、涇源、固原、張家川的回民。當地有種地少的人也掏十幾或二十元買一頭牲畜,麥收後合夥耕地種麥,麥種上後就賣掉,使役了半季,不但沒有賠,而且還能賺幾個錢。會期,在南街顯眼的地方搭一個布棚的是外地人,祖傳做木梳子和篦子,棚中放個枕頭大的“銅獅子”,這是祖上留傳下來的堂號標誌。自制木梳,手藝精巧,生意紅火。山貨主要以關山掃帚、木鍁、把張為主,華亭客商把掃帚馱來,堆積如山,農戶要把全年所用的掃帚買下,掃帚除了會期有,其餘時間是買不到的。還有華亭產的大麻,在人民生產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隴州的山貨編制聞名西北,有荊條籠、簸箕、篩子、背鬥、竹蒲籃、竹籠籠、牛籠嘴、牛筋杈、木犁和把張及大麻加工成品的各種繩套。

七月七搭清蘸,為期三天。召集陰陽先生來東廟誦經,高搭誦經臺,先生手搖銅鈴、口唸經文,目的是教化人們積德行善,愛護生靈,超度亡魂。在東門外的大十字高栽方杆,搭起法臺,上面掛起各色火邊彩旗,在七月七夜晚倒方杆時,人們到那兒去燒紙錢祭奠亡靈,也有人放聲大哭,這項活動範圍擴大到西至朝那土橋以東,東至南溝杜家和北溝於家,北至黑河,南至澗河,凡屬於上良管轄的區域全部參與。跳神和搭蘸,因活動期短而複雜,參與活動區域面廣,組織時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迷信色彩嚴重,這兩項活動早在農業合作化前就取締了。

街道雖然鋪面房多,但做生意的“坐商”不多,有中藥鋪四家,最興盛的是河南人開的字號“同盛德”藥鋪,棉布興盛的是“三義合”棉布店、字號“興盛堂”的雜貨鋪,陝西手工裁縫“苟氏衣鋪,”河南人開的文具店、寫字本裝訂店;涇川的銀匠馬氏,右集張家的染坊,外地來的鞋匠,剃頭匠開的小門店。最有名的鐵匠是河南宗師和吉師,做出的活樣式好、刃口鋒利,手工做出的槍和機械製造的不差上下,名師出高徒,在上良帶出的名徒不少,景家莊秦大牛是其中之一,他出身貧困、無有家業,他父秦鴻魁是著名的秦腔演員,在西北享有秦大淨的好名聲,解放後在陝西長武縣秦劇團工作。他在學徒期勤奮好學,出師後他手藝精湛,做出的刀具鋒利,無論誰拿來急用的活,他停住手裡活就給做,微小的活連錢也不收,常有來做活的人頭髮長了,他就說:我做活用的桶裡的水還熱著哩,你把頭悶一下,我給你剃。因做活常有熱水,又有自己做的剃頭刀,門前常年就成了一個理髮場地,莊居鄰社來人互相幫剃。人們對手藝不好的鐵匠評價說:“你的鐮,連根撏,撏的土掆哩,說起嘴犟哩。”河南牛姓家經營鐵貨,大到鍘刀、小到苦水,刃口貨全是從西安運來的“省貨”,供不應求。鳳翔鐵匠周師給騾馬驢釘掌,修蹄,在西部是很有名的。

街面有客房店六家,東街車馬店,澇池畔騾馬店各一家。開店房要經過管理機關許可才能開。要把每天來住店的客商都登記在“號薄”裡。晚上人住好以後,要把“號薄”送到管理處審籤。地方寬敞的也有“行商”長期居住,為方便住店的客人,店家也常“賣飯”或“包飯。”

街上也沒有長期開設的飯館,時開時關。常有“麻老婆”的麵館,人去後,鍋煎麵就溢。每天天亮就有附近的乾糧,蒸饃籠籠上街。

木工杜師,手藝獨特,雕樑畫棟,木刻是一絕。寺、廟建修承擔主要角色。解放前在靈臺縣靈臺修建中顯示出了自己的本事,十年動亂期間靈臺遭到破壞後,他在家中用木板製作了靈臺的原貌模型,這次靈臺重建時,就按照他製作的模型建成的,其本人還去現場指導過。打製的轎、老牛車,從設計到製作,有一定的小竅門和技術要求,車輛使用靈活輕便,人們誇張的說杜師打製的車在一里外的路上行走,就能聽到車輪滾動清脆的響聲。

無論是什麼店鋪,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鋪櫃上放一個裝滿菸葉的煙盒,板凳頭上掛一個點燃的草繩(是白蒿撮成的,供人們吸菸點火,有筆桿粗,點燃後氣味清香,也能起到燻蚊子和蒼蠅的作用)。顧客進去後,店主忙招呼快坐下裝煙吸。藥房都有代銷的蜂蜜、黑糖、白酒,在過年時家裡有病人抓的藥,細心的店主都要用紅紙給包上,寓意解除病人一家人的晦氣。在春秋換季和生產大忙時,店家把棉布或大件農具賒銷給農戶,在秋收後農戶把店家叫到家裡裝糧食還債,店家去後農戶盛情招待,回來時還送果品、蔬菜和其它農村特產表示謝意。

逢三、七、十是上良的集日,在大躍進和十年動亂時期,集日也更改過,甚至還一度沒了集日,但後來仍然恢復到古老的集日,市上除賣鹽的用秤稱外,其它買賣都不用秤,以“堆”、“馱”、“擔”、“袋”、“捆”“把”“個”為單位,糧食以“石”、“鬥”、“升”、“碗”來計價買賣,鄉下人拿來的東西只要能賣成錢就了事,市場上也有以物換物的習慣。

集日帳子搭滿、買賣興旺,人們自覺的將自己要賣的東西尋找到同類的市場變賣,一年四季的吃食市變化操作,冬煎夏涼,喊叫賣聲讓人聽到順耳有感,“糖油糕,吃了油糕喝湯哩”,“碾盤大的油餅在知達哩”、“蒸雞肉,一吸兒的蒸雞”、“油餅夾甑糕,吃上怪飦合”,羊肉泡、回鍋肉攤上坐滿了人。賣包子的肩上扛一大斗熱包子,手提一個蒜水罐兒竄街叫賣。油糕攤上給扎一碟油糕,捏上一撮白糖,再在上面澆一勺熱油,(應聲喝湯哩)。油糕最有名的是外地人老寇、老潭、老陶三人的油糕,不扎放在盤子裡、拿在手裡是吃不到嘴裡去的——太酥了。中午,還有熱騰騰的水晶包子,老寇的燒雞也是一絕,他對人誇張的說:“我做雞肉的滷湯,根子有我先人手裡的。”陝西苟二的涼粉,麵皮,甜酒茯,量足味美。西門外城角里的豆腐,乾溼可口。“雞肉客”的蒸雞肉, “老面客”的蕎麵餄餎,外號“野狼”的乾糧。東門外的粽子、麻花,糖坊的糖瓜、荏粘,中心的掛麵、點心。鄉下三個小腳老婆的熱鍋油餅在集市上都是很有名望的。

四季街上有幾個買醪糟,酒茯子和買茶水的老人,一張簡易的小桌,放幾個小凳子,一個風匣,用爛臉盆泥一個爐子,放一桶水和茶具。逢集天,在九十點就把攤子擺開。做買賣的人為佔攤點來得早,就在茶攤搗罐罐茶過癮。中午賣大壺茶和白開水。在七十年代,夏季帶賣涼水,在水裡加點山枝和糖精專供婦女和娃娃,一分錢一杯,這樣一天也能收入六七塊錢。買茶水的人也是本地的 “百事通,”你要找人問信,走什麼地方,向什麼方向去,此人最近在不在,或是你要了解的事,只要你問他,他就會給你說的一清二楚。

澇池畔常年有個旱菸攤,是陝西鳳翔人,逢集日,將黃、紅、褐、綠不同顏色的菸葉分別裝在每個一米左右的長形蒲籃裡,吸菸的人隨意在蒲籃裡裝煙品嚐。人們習慣地把買菸叫做“抓旱菸”,來抓旱菸的人、賣煙的人習慣地拿起碗大的小蒲籃,把煙抓在裡面,揉細後給裝在菸袋裡,小到一把,多到一捆或一包,忙個不停。

從吸菸人拿的煙鍋,能看出吸菸人的生活狀況和在家庭地位,手提一米多長、白銅煙鍋頭、瑪瑙石菸嘴的人,家庭人口多,是一家之主,不勞動、遊手好閒的人。有人拿二尺多長、瑪瑙石菸嘴或銅菸嘴的人,大多數是精幹的勞動人或年老之人。經常勞苦人的煙鍋有六七寸長,多數沒有菸嘴,煙鍋頭是銅或鋁的,經常把煙鍋裝在菸袋裡。叫花子煙鍋頭是泥捏的,有小雞蛋那麼大。

吸菸也是一個老年人聚會場所,不論是在街道和鄉村,常有人群冬暖夏蔭聚在一起,伸出菸袋,互相品嚐。也有人伸出自己的菸袋,說這是新煙,今天剛揉下的,嘗我的這煙。這時,就有人忙取笑說,你是給我們誇你新媳婦給你做的花菸袋裡。然後,滿嘴髒話,惹得老漢哈哈大笑,事實也是這樣,在農村中,新媳婦在第一次從孃家回去時,要給上輩吸菸的人繡個花菸袋,給婆婆繡個藏針的針葫蘆,給女婿做雙新鞋,在婚後第一個夏收時,有躲忙的習俗,回去時給女婿做一頂新草帽、一雙新鞋是必須要有的,這是農村的一種習俗。

在水果和蔬菜盛產期,黑河川道(也稱北川裡),川里人把自產的水果用牲畜馱來,有人批發給街上守街的人,也有幾個人合夥買一馱分開自己吃,這時就有一人挽起袖子,一五一十地給買主分配,在分配時有意給筐底留些水果說這是自己的落頭。有些馱來因果子質量不好,沒批發出去,把馱筐中的墊草掏出來墊在地上倒出水果零賣。午後只聽得叫喊聲連成一片,“好西瓜殺開了,走著瞅著”、“黃砂瓤、賽冰糖”、“刀響哩、蜜淌哩,惹得蜜蜂亂嚷哩”。如果殺個生瓜,就大聲喊道“誰渴了就來,一分一大塊、五分錢盡吃哩”、“大離胡桃”、“碗大的水梨,給錢就賣哩”、“涇洲的燈籠紅,綠瓤甜脆瓜,又甜又香”、“長武柿子、彬洲梨,亭口的馬牙大紅棗”。這時候的孩子三個一夥、五個一堆,到處亂抓(偷瓜果),上午隨偷隨吃,到下午個個兜兜裡裝的滿滿的,有些人看自己的水果賣不完,剩下的都是妖桃裂果彎黃瓜,見孩子們圍上來時,有意罵罵咧咧的把草一抖,說“我不賣了,快來都搶”,水果滾的到處都是,誰碰見誰拾。衣袖便成了人們趕集裝東西的用物,撿了水果或買了東西后,把袖口一紮,東西裝在袖筒筒裡。如兩袖齊裝,前後一背,只裝一個袖子,一袖穿一袖抱。老年人買的東西,把腰帶一緊,揣在懷裡,年老婦人上街都習慣提個籠籠或買或賣。

各行各業都有自己招攬生意的標識,有人肩扛大弓,這就是擀羊毛氈的;有人扛一個大紡線車,這是紡毛線專織羊毛口袋的;有人手拿五尺方棍的,是給人修莊打院、挖窯做土活的;牙行在牲畜市場肩搭一條毛巾,手拿一個精小的鞭子。有人手拿打馬鞭或肩上插一牛皮娃娃,這是寫戲的(大戲和小戲之分);新貨不管放在什麼地方,一看就知道是賣的;要賣的舊東西,必須在上面插一支穀草或細柴棍,讓人一看這東西是賣的,不是存放的。

牲畜市場在狗洞門處,逢集日,買賣量大,常有“經紀”“牙行”在市場活動,人們對這些人統稱“賊牙行”,但政府對這些人員組織過,佩戴“交易員”袖章,這些都是黑來黑去,說生意時用毛巾將手捂住,也有用草帽捂住的,也有人把手放在對方衣襟底下的,這些人都懂牲畜的口齒。在市場上能說會道,同樣一頭牲口,對買方說能上天,肯吃肯喝,使役乖巧。對賣方說養在家裡不吉利,你夫妻長犯口角,謀事不成,連拴的地方都沒有。“章有章法,行有行規,”在捂住手捏指頭時(講價錢)不允許別人看見,更不允許別人打聽價錢是多少,嚴禁有第二家插手買賣。經過雙方協商同意買賣後,牙行也把自己的介紹費給雙方言明,各拿出多少,然後牙行才向眾人倡價是多少錢成交,報數後雙方不許反悔,也定出反悔後掛紅錢(違約金)的數額,還言明買賣不成,瞎了生意不瞎謀,媒錢是少不了的,有些牙行是走州過縣的,以此來養家度日,有些牙行是玩古董的。(老牛、殘驢、豬羊)之類的,價值不高,介紹費也不多。買賣說成之後,雙方都要拿出一定的酬金謝媒。在買賣中,牙行都是傾向買方的。在人們傳說中:鄉下人牽來一匹母馬,隨帶一頭小騾駒來賣,牙行給賣方說:“母子一起賣,給買方說只賣母馬、騾駒不賣。”買賣說成辦理交錢手續後,雙方還謝了媒,牙行從腰裡解下布腰帶,把騾駒拉回自己家中,作為自有(確有此事)。

柴草市在西街,冬季農閒時,柴草市最大,硬柴來源主要是土橋以西、畜馱車推,蒿柴和飼草來自本地鄉下,街民們買的柴要夠一年用,煤、炭是粱原人用牲畜馱來出售,用量不太大。主要是店鋪人用炭塊烤火、煤煨炕。鄉下人來時擔一擔籠,買些炭是過年或紅白事燒黃酒燒茶用。煤炭在當時人民群眾生活中用途不大。

糧食市場在西廟門前的廣場,農忙時有時無,在無糧食市時,買糧人背上三二升糧食,到買小吃食攤上自行噚賣。需要買糧的大戶人家和腳伕聯繫好後,由腳伕馱往外地銷售(腳伕家養有高騾大馬,三五人一夥,專門給人馱運)。常年出沒在西安、寶雞山路之間。往返有物資馱運。在秋收後糧食市場慢慢大起來,最旺盛的是十一臘月,這段時間也是“鬥行”收入最佳時期。“鬥行”背個大竹蒲籃、手提一個鬥,買賣雙方談好價格,到“鬥行”那裡去量,有經驗的人往鬥裡倒糧食時特別小心,恐怕把糧食流在鬥外,這時“鬥行”嫌鬥不滿,嘴裡喊到:“稱平鬥滿,”看樣子好像傾向買方,實際上嫌給自己蒲籃裡沒淌下糧食硬用手往鬥裡刨。然後“鬥行”伸出手將鬥上高出部分糧食碼到他的蒲籃裡,歸自己所有。有些人在往鬥裡倒糧食時不注意,鬥滿後淌到蒲籃裡的糧食很多,賣糧食的人就和鬥行發生口角,經旁邊的人勸息後,最終還是賣糧的人吃虧。如果買賣雙方都很謹慎,鬥外淌出的很少或沒有淌下糧食,“鬥行”沒占上便宜,這時“鬥行”在買賣雙方的袋子裡,硬用雙手給自己去“掬”。 “鬥行”隨時清理自己的蒲籃,把糧食倒入自己口袋,等待下一個買賣,一天也能弄一斗多糧食。有蕎麵、豆麵、小米、扁豆之類的自行用升、碗量的另賣。

街道窄小,道路常被人堵塞,這時就聽到有人高喊:“咳!油哩!油哩!”或“快咧開,牲口踢哩!”人們聽到喊聲後,看到有推車的,挑擔的,肩扛重東西的人,也有手牽牲畜的,都自覺的把路給讓開。有人因急事,一時走不出去,也喊:“油哩!油哩!看把你衣服弄髒了。”人們笑著也把路給讓開了。

“唉!油哩!賣油哩!”出自油客之口,那時油的用量大,除生活食用外,晚上點燈照明是必不可少的。常年賣油的多數是涇川人,人稱:“涇川鬼兒。”賣油的人聰明伶俐,能說會道。“三個回回(回民)搗不過一個油客。”油客常年擔著兩個油籠,油籠是荊條編的,下方上圓,上面有碗大的出油口,它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不漏油。天長日久,油籠外面很髒。所以,在人群中高喊:“油哩!油哩!”買油的不用稱稱,拿油葫蘆量的買。俗話說:“窮酒行,富油行(酒行倒完後再滴不出酒來,油行倒完後還能滴出油來)。”所以雙方為把油裂的油沒有倒淨而發生爭執。油客耍他灌油的技術,灌油不用漏斗,一手拿油葫蘆,一手拿油溜子灌油。閒人也圍住買油的看熱鬧,指點油客灌油的技巧,聽他們嘻嘻哈哈的爭吵。

在街上,偶爾也有搬屍扯喪的從街而過,將棺材用兩根長椽夾綁定,由兩匹結實的騾馬前後馱著,牲口額頭上掛著紅布條,脖項上帶銅鈴串,有節奏的叮噹叮噹的響,棺蓋上蓋有望墓紙和一隻大白公雞。孝子披麻戴孝、手執哭喪棍、撐一條引魂帆,低著頭喊叫“爹(媽)你快回”,旁邊一人,走到街道或十字路口,隨走隨撒紙錢,其他孝子跟在後面,碰見長輩或親戚,就磕頭作揖報喪事。這些都是下塬(把什字鎮以下的稱為下塬)的窮苦人。塬上耕地少,養不了家,到南川裡(百里、新集、龍門),租賃山頭種莊稼(做山莊、扯吊莊),然後在租賃的基礎上再開點荒地;也有在土地改革運動中,因家庭過於貧困,去南山後政策比較優惠,被政府分配在南山裡的;也有一九五八年為支援山區建設,被政府動員到山區去的“遠耕隊”。經常在山裡的人大都是年老體弱多病,常年勞苦在深山,有病無法醫治,勤勞一生,病故後仰面還鄉,搬回老家安葬,這樣的事前季少見。無論窮富人家,在外去世的親人搬回來之後,都在大門外搭喪棚,為死者祭奠。這種舊習俗留傳至今。

街市是一個“大聚寶盆”,裝滿金、銀、珠寶和錢財,專等眾人來取或投放,勤勞、有智慧、財運好的人在聚寶盆裡取幾個,甚至大撈一把。財運不好,倒黴的人不但沒取到,反而把自己的錢財投入“聚寶盆”中,等候別人去拿。

古往今來,街道是個眾人齊居、人員複雜,是個“日聽王法、夜聽古今、傳播信息、互通有無”的地方,所以老年人常告誡青年人說“在街上做事講話要有分寸,胡做亂說有人打嘴哩,不比在鄉里,胡說野論沒人管,街上有人管哩。”

“欠賬臘月必還。好借好還,再借不難。”這是留傳下來的古語,但是,有些人一時還不起,也有些無賴,因債務和瑣事在街上打架鬥毆,打的頭破血流,傷了和氣。“臘月窮漢快似馬”,年關也是窮人的難關,無論是變賣家產或是提前領取來年幹活的工錢,都要把一家人的生活安排到第二年的二月。在正月告借是大忌,店鋪也是過了正月二十三後才開門做買賣,在這期間除了有賣娃娃耍貨之類的東西,市場處於關閉狀態。

社會發展,人類進步。國家投資,政府實施,街道面貌大變:由街道只能有一輛牛車通行,房屋建築前後不齊,雨天積水成坑,爛泥擋道,晴天塵土飛揚,變為現在街道拓寬,柏油路面,汙水入渠,樓房排列整齊,晚上路燈照如白日,常有清潔工打掃的既乾淨又文明的街道。

因文化落後,娛樂活動單調,人們盼望街上來個耍猴跳圈、賣狗皮膏藥胡諞、用手指頭在磚上鑽眼、賣武耍棒舞劍、口吃筷子鼻孔冒煙、空中取水耍蛇、人馱碌碡,叫花跪在門前打磚的來供人們取樂。如今轉變為鄉鎮建有文化站,文化廣場,讀書室,鄉村大舞臺。廣場安裝了健身器材,群眾自娛自樂。

由經常為瑣事在街上論理,不講理,大打出手,造成人身傷殘,變為人人遵法守紀,增強法律意識,講事實擺道理,用法律保護自己。

由瘋子滿街跑,傻子到處轉,叫花子成群,老小文盲,變為醫療衛生事業先進,疑難雜病能治好,看病吃藥有報銷,大病有救助,建立敬老院,發放低保、社保,社會救濟,殘疾孤兒由社會供養,生活有保障,普及義務教育,適齡兒童入學,免除書本學雜費,農村小學免費供應早餐,人人有知識有文化。

在人群中,明顯的看到人與人之間的貧富差距太大,窮人太多,衣不遮體,皮膚粗糙,常年繁重的勞動腰彎背駝,變為從現象上看人人平等,衣著整齊,紅光滿面。

由家有急事在街上等人捎話傳訊,交通不便,耽誤時機,變為出遠門公交車便利,摩托普及,私家車出現,隨時出入方便,手機電話隨身帶,傳達信息,互不耽誤。

由集日馱貨牲口到處亂拴,堵塞行道,踢傷行人,變為運輸車輛,豪華私家小轎車,摩托車整齊擺放。

現實的集市變化,和記憶中的古鎮,真是天壤之別,我們要更加珍惜、愛護、建設她。

寫於2017年春
作者簡介:苟明科(小名六合),生於民國三十四年(乙酉相)十一月初十辰時(公元1945年12月14日)。一九六〇年畢業於上良完全小學。畢業後曾任西門生產隊出納、會計等職務。一九七〇年任西門大隊文書至一九七四年。一九七五年任西門生產隊隊長至一九七七年。在此期間被上良人民公社黨委會、革命委員會評為先進工作者獎勵小麥一百五十斤及其它榮譽獎。一九七八年任西門大隊文書至二〇〇三年。二〇〇三年九月一日被靈臺縣科學技術協會授予種植助理技師技術職稱。二〇〇四年任西門村計劃生育專幹至今,歷任上良鄉第十四屆、十五屆、十六屆人大代表。二〇〇四年六月平涼市司法局頒發《人民調解員證》。二〇〇五年三月和二〇一三年四月被上良鄉黨委、政府多次評為“先進工作者及”及“十佳計生專幹”,頒發榮譽證書及物資獎勵。(一九九二年兼職中國人壽保險工作,因工作出色,被評為所、縣、地級先進工作者,曾多次獲獎,頒發榮譽證書五份,一九九九年元月十五日被中保人壽保險公司平涼地區分公司、中保人壽保險公司平涼地區分公司工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