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5 歷史變遷系列隨筆之三:表舅


歷史變遷系列隨筆之三:表舅

那時候遊走在鄉村的算命先生


歷史變遷系列隨筆之三:表舅

姥孃的孃家有一個侄子,我喊他表舅。他是姥娘娘家唯一的男丁,父母早亡,命運多舛,所以姥娘很疼他。

他的家在北邊臨近的一個公社,距離我們居住的寨子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三十幾年前的時候鄉村道路基本都是土路,十分不好走,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所以表舅就會選擇天氣好的時候騎上他那輛破的不能再破的舊自行車到我家來走親戚。

那時表舅家裡很窮,三女兩男五個孩子都是在長身體的階段,吃不飽是很常見的事。自我記事起,每次表舅到我們家來,就從來沒有看他帶過任何禮物,而且一來就會小住幾天。

表舅酷愛喝酒,姥爺平日裡也喜歡和兩杯。那時候農村也沒有什麼好酒,只有一種用山芋乾和高粱混在一起土法釀製的所謂“白乾”,還需要到大隊部所在的集市供銷社裡用空瓶子去打些回來。每次表舅一來我家,姥爺就會讓我去打些酒來,從自家菜地弄幾個時令蔬菜,炒個雞蛋,兩個人可以邊喝邊聊近兩個小時。當然,這也是表舅到我家來的主要目的,因為他家不會有餘錢滿足他饞酒的慾望。

表舅文化不高,由於家境貧寒,很小的時候就拜在他們當地一個瞎子的門下學習算命。在那個年代,算命是十分流行的。主要是當時的農村人普遍都沒什麼文化,但凡家裡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找人算命卜卦是最常見的,主要還是找一找心裡安慰,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表舅就學會了一些逢迎的基本技巧,加上長期行走鄉里,練就了一幅如簧般巧舌和見人說話的本領。由於我們家人對他的境況和歷史都很瞭解,所以在我家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收斂,一但三杯酒下肚,那就另當別論了,什麼“能入閨閣房”、“能入宰相堂”、“皇上尊我御先生”之類自抬身價的誇大言語是張嘴就來。姥爺也不會去戳破他,更不會去破壞他滿嘴火車的“雅興”,當時的他就處於極度亢奮的“自嗨”狀態。

因爸爸在省城是有工作的,每月都會有相對穩定的薪金收入,俗稱“吃商品糧”的。加上爸爸還能把自己的布票、糧票結餘一些寄回來,所以我們家的生活在農村當時還是屬於中等水平,雖說不能有奢侈的生活,但基本溫飽和日常用度倒也沒有問題,每年家人在過年的時候也能有能力扯些底價的洋布頭做件新衣服。

表舅每次來我家返程的時候,基本每次都會把我們家裡穿舊的衣服、開縫的鐵鍋、豁口的飯碗、穿舊的鞋子之類的物什用舊麻袋裝上一些,綁在那輛破自行車上,帶回去修補後給自家孩子繼續穿,這也是表舅到我家來的終極目的,姥娘每次都會提前準備。

表舅家孩子多,但他依然很疼我。因為他認為我比其他的孩子“悟性高”,能很快把他口中的所謂“高深文化”理解的很透徹。其實,他常說的那些所謂知識,我在日常學習中早有涉獵,只是不肯說破而已。


歷史變遷系列隨筆之三:表舅

恩師張鵬侶先生作品


表舅喜歡邀請我去他家玩,只不過因路途太遠,我本人的興致不高。後來我拜師習畫時,恩師張鵬侶先生和表舅村子裡的知名書法家孫仲瑾先生是故交,由於兩人都年事已高,加上我表舅又和孫先生相鄰而居,所以我就理所當然成了他們之間胡傳信息的信使,於是乎去表舅家也就成為了常態。


歷史變遷系列隨筆之三:表舅

孫仲瑾先生草書作品


由於孫仲瑾先生在當地聲望極高,還是正宗黃埔軍校的學生,一手王羲之草體書法也是聲名遠播,我時常來往於這兩位宿儒之間傳遞訊息,表舅感覺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著實又高看了我好幾眼。每次去他家,都喜歡把我帶著四處遊蕩,少不了到處吹噓一番,把我誇的臉都發燒。

後來幾年,我到省城求學,平常很少回老家,和表舅的聯繫也漸漸變少。聽姥娘講,他家的孩子長大後也慢慢都能為家裡分擔一些生活壓力,國家惠農政策也逐漸加大,他家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他外出算命的幾率也越來越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到我家走親戚也多少帶些禮物了,也不會每次都要從我家帶些日常舊物回家了,只是依舊保留著每次來我家都幾乎喝光姥爺的“白乾”酒的習慣。

有一年回家,姥娘含淚說表舅因病去世了,她唯一的孃家侄子從此就天人兩隔,很是悲痛。我也有太多的不捨,拿出他送給我不知從哪裡蒐羅來珍藏多年的幾本線裝古籍,回想過去的一些往事,不由得潸然淚下。 (文/劉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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