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媽媽去世的這五年,是我爸無法生存的五年,其痛苦的程度遠勝過他一生所經歷的全部坎坷。他已無路可走,他的選擇,只能是去找我的媽媽。日子是天定的,也是他接受的。4月9日。他命令自己一腔烈如岩漿般的鮮血,衝破了確實已經衰老的心臟。完成了一個大藝術家最後一次能夠徹底表現人性的輝煌壯舉。——吳歡

2003年4月9日,被譽為“戲劇神童”的著名藝術家吳祖光與世長辭。而五年前的4月9日,是他的愛妻新鳳霞去世的日子。戲劇化的結局,卻處處透露著這段感情的刻骨銘心。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圖 | 新鳳霞、吳祖光


評劇皇后與戲劇神童

1951年,一場婚禮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婚禮的主持人是郭沫若,男女方主婚人分別是陽翰笙和歐陽予倩。到場嘉賓有四大名旦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還有相聲大師侯寶林、孫寶才等許多曲藝界名角大咖。

婚禮不能算隆重,世人所驚歎的也不是到場嘉賓的來頭,而是這對新郎新娘的結合確實不符合世人眼中的“般配”二字。

新娘是著名的“評劇皇后”新鳳霞,評劇的新派創始人。她6歲學京劇,12歲學評劇,14歲就擔任主演,23歲擔任北京評劇實驗團團長。

憑著一副好嗓子和天仙般的長相,新鳳霞成為當之無愧的名伶。就連周總理都說:“可以三天不喝茶,不能不看新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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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新鳳霞的《花為媒》


新鳳霞身份看似挺風光的,但在當時的社會也不過就是一名倡優。而且她出身貧寒,還不記事的時候就被拐賣到了天津,養父是個賣糖葫蘆的,養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家庭主婦,所以她從小就拜師學藝,靠唱戲養活一大家子。

因為從小就揹負養家餬口的重擔,新鳳霞也沒有接受過文化教育,所以她非常崇拜有文化的人,也就與經常去聽戲的老舍先生成為了忘年交。

新鳳霞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同時卻也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女性。隨著年齡的增長,難免被人催婚,但她始終有一套自己的擇偶標準:“我沒上過學,沒文化,我不圖相貌,要找就要找個有文化的丈夫。”

老舍先生得知新鳳霞的擇偶標準之後,時常將自己身邊一些優秀的文化青年介紹給她。對於這些人,新鳳霞欣賞歸欣賞,但總是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直到老舍先生將吳祖光介紹給她認識之後,她終於知道,原來是少了一抹怦然心動。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與新鳳霞的出身貧寒相反,吳祖光出生於一個書香世家,是江南600年來最大的文化世家之一——宜興吳家的後人。

宜興吳家是什麼來頭呢?明清兩朝,宜興吳家出了43位進士。宜興紫砂壺就是明朝進士吳仕首創;著名畫作《富春山居圖》在吳家的客廳裡掛了三百年;唐伯虎每次去宜興,都住在吳家老宅;吳祖光的父親吳景洲是故宮博物院的創辦人之一。

祖上才人輩出,吳祖光自己本身也是一位大才子。19歲創作了抗戰話劇《鳳凰城》,從此被譽為“戲劇神童”。不到20歲,尚在讀大二的吳祖光就被中戲的前身國立劇專的校長余上沅請去教書。後來受國民政府脅迫,吳祖光不得已前往香港發展。

1950年,作為才華橫溢的青年導演,吳祖光在周總理的呼喚下回到北京。1951年,在一次文化會議上,老舍先生熱心做媒,新鳳霞和吳祖光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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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新鳳霞、吳祖光


自己找婆家

早在老舍先生牽線之前,新鳳霞和吳祖光就有交集。

新鳳霞在天津的時候,曾主演改編自吳祖光作品的評劇《風雪夜歸人》。

那時候新鳳霞認為能夠寫出如此優秀作品的人應該年齡很大了,直到文化會議上見到本尊,才知道她以為的“老頭兒”原來是個青年才俊。

會議上,吳祖光在臺上熱情洋溢的發言、幽默的用詞和清雋的長相俘獲了新鳳霞的少女心。會議結束後,老舍先生將兩人拉到一塊,誰知,剛剛在臺上還妙語連珠的吳祖光看到新鳳霞後居然呆住了。

兩人都對彼此一見鍾情了,但吳祖光沒有將這份喜歡外露,偶爾他也會去看她的戲,但心裡總是忐忑的,他覺得新鳳霞這麼有名,追她的人太多了,他配得上這麼有名的她嗎?

當時的新鳳霞確實有很多追求者,但她滿心滿眼都是吳祖光,對其他人的追求全部明確拒絕。但始終不見吳祖光有所行動,心急如焚的新鳳霞都想主動出擊了。

剛巧那時有一個雜誌社找上了吳祖光,想讓他寫一篇關於新鳳霞的報道。於是吳祖光就去找新鳳霞做訪談了。

那次訪談結束後,再次被人問起擇偶標準,新鳳霞描述得更精準了,她說:“我要嫁一個人,他得是一名電影導演,而且是34歲的,會寫文章,會寫話劇,還會寫電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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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新鳳霞髮型時髦


此言一出,全國人民都知道了新鳳霞想嫁給吳祖光,但是吳祖光為了不給新鳳霞增加閒話,開始有意躲著她。

新鳳霞也不氣餒,被躲了一個月後主動打電話給吳祖光讓他幫忙寫發言稿,吳祖光同意了,發言稿寫完還耐心地逐字逐句教她讀,直到她將稿子背得八九不離十。

看著耐心的吳祖光,新鳳霞心底的喜歡有增無減,於是她直接對他說:“我很喜歡劉巧兒這個角色,喜歡她自己找婆家,所以我演得也入戲。”

耿直的吳祖光並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新鳳霞著急了,直接脫口而出:“我想和你結婚。”

吳祖光直接被這句話砸暈了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卻是轉身往門外走了。

新鳳霞以為這是被拒絕了,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了,走到門口的吳祖光卻忽地回過頭來,鄭重地說:“我得為你的一生負責。”

新鳳霞也不知道自己的求婚成功了還是失敗了,但聽到那句話,她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那顆慌亂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而後來,真正讓這場戀情撥雲見日的,應該歸功於一頂蚊帳。

那一天,新鳳霞滿心歡喜約吳祖光來看戲,吳祖光也答應了。但是第二天,新鳳霞的目光從滿場的座位一一劃過也沒有看到吳祖光,委屈和失落盈滿了心頭。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裡,發現自己的臥室掛了一頂新蚊帳,一問才知原來這頂蚊帳是吳祖光從香港帶回來的。他看到她的手上有許多蚊子包,暗暗心疼,於是就沒去看戲,自己拿著錘子和釘子幫她掛蚊帳來了。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相濡以沫,同舟共濟

因為床上多了頂新蚊帳,“霞光之戀”也正式拉開帷幕。但同時,各種反對的聲音也開始向他們湧來。

吳祖光的朋友們覺得新鳳霞漂亮歸漂亮,但終究只是個“戲子”,登不了大雅之堂,還說評劇唱的都是“下流的粉戲”,這樣的新鳳霞配不上吳祖光。

而新鳳霞那邊也遭遇了來自領導和同事的反對。同事說吳祖光是從聲色走馬的香港回來的,肯定是花花公子,她的上司還威脅說,如果非要和吳祖光在一起就別想再登臺演出了。

面對上司的威脅,新鳳霞把腰桿子一挺,說:“我沒選擇錯,我在臺上唱劉巧兒,唱婚姻自由,難道臺下我就要退縮嗎?”

面對社會的輿論和領導的威壓,兩人依舊緊扣彼此的手。在1951年9月,兩人舉行了簡單卻也轟動一時的婚禮,24歲的新鳳霞和34歲的吳祖光正式成為了夫妻。

這場婚禮本來周總理也計劃到場祝賀,但因身份的原因還是沒有到場,他對新鳳霞打趣說:

“按理說,我該到場祝賀,但我這一來,現場就得戒菸,你們這婚禮也就辦不成了。”

幾天後,周總理在西花廳宴請“霞光夫婦”,由老舍夫婦和曹禺夫婦作陪。

這段婚姻,祝福和質疑的聲音參半,但絲毫不影響夫妻二人的恩愛生活。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婚後,新鳳霞為丈夫洗衣做飯,打理他的生活瑣事,就連早上刷牙都會提前幫丈夫把牙膏擠好。而吳祖光知道妻子對知識的渴望,特意給她裝修了一間書房,每天教她讀書寫字,日子過得別有一番滋味。

夫妻二人本以為會如此平淡而又不失情趣地攜手一生,卻沒想到在1957年,一根腸直到底的吳祖光因發言過於直接而被定為右,發配北大荒勞動改造三年。

吳祖光去了北大荒之後,上邊不停地有人輪番找新鳳霞做思想工作,目的就是勸她離婚。

有一次一個領導甩了一份報紙給新鳳霞,報紙上報道了一個妻子與“右派”丈夫離婚後成為了光榮的黨員。

領導指著報道讓新鳳霞向那個“妻子”學習,趕緊跟吳祖光撇清關係,劃清界限。

一向對政治充滿謹慎的新鳳霞這次卻堅定地反駁那位領導說:“王寶釧等薛平貴十八載,我可以等祖光二十八載,他是個好人,我願意等他。”

領導生氣地拍桌:“你還想不想演戲了?”

新鳳霞眼淚都被嚇出來了,但她還是堅定地回答:“評劇是我的生命,祖光是支撐我生命的靈魂,如果不能兩全,我寧要祖光!”

因此,新鳳霞也戴上了“右帽子”。

雖然在周總理的關照下新鳳霞沒有遭到“流放”,但每天演完戲下來,新鳳霞來不及謝幕便被趕去後臺倒盂盆打掃衛生,後臺還貼著一些標語警示所有人遠離她。

在那段分離的歲月,與吳祖光通信成為了新鳳霞樂觀下去的力量。她每天把各種瑣事都寫在信裡,不會寫的就用圈圈畫畫代替,還畫上了孩子們的小手小腳,希望這些可以給丈夫希望。

分離的三年,新鳳霞的家書給了吳祖光極大的力量,他想著要努力活下去的,活下去回家與妻兒團聚。所以他永遠忘不了,他回來的那一天,家裡煥然一新,隨處貼著“歡迎”的剪紙和窗花,氣氛跟過年一樣喜慶。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上窮碧落下黃泉

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兒子吳歡曾說,他相信科學,但不得不承認,父親的一生都在“犯小人”。

吳祖光“犯小人”不僅是他自己受苦,新鳳霞作為夫人,這一生也過得不平坦。

本以為從北大荒回來一家人就能過回以前的生活,怎知七十年代風波再起,吳祖光再次被人人喊打,新鳳霞再次被連累。

不讓登臺演戲、做雜役、高血壓犯了還要在幾十米深的地底挖防空洞……終於,腦血栓徹底壓垮了新鳳霞。

1975年,新鳳霞腦血栓發作導致左半身癱瘓,此生再無法登臺繼續她所熱愛的評劇事業。

以這種方式告別舞臺讓新鳳霞每天以淚洗面。妻子的痛苦,吳祖光懂得,必須讓妻子重新找到生活的曙光,否則她的精神世界就崩塌了。

吳祖光記得新鳳霞曾拜訪過齊白石。齊白石對新鳳霞很是喜歡,第一次見面就收她為徒,之後更是盡心教她繪畫,新鳳霞得以打下繪畫的堅實基礎。

吳祖光還鼓勵新鳳霞寫作:“寫文章吧,想寫什麼寫什麼,寫到哪算哪。”

吳祖光不僅是在精神層面上給妻子重拾希望,他還很細心地準備了一個鈴鐺,告訴孩子們:“無論我們在做什麼,鈴鐺一響,就說明媽媽需要我們,我們一定要立馬過去看看。”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親情的力量是無法估量的,在丈夫和家人的幫助下,新鳳霞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熱情,她每天寫寫畫畫,不會寫的就畫個符號等吳祖光來填。在她癱瘓的二十幾年裡,她畫了幾千幅畫,完成了四百萬字的寫作。

改革開放後,“霞光夫婦”得到平反。新鳳霞說想到處看看,吳祖光就推著輪椅帶她到處旅遊,遇到臺階或者坐火車飛機不方便的時候他就連人帶椅徒手搬,新鳳霞就窩在他懷裡抽出手絹溫柔地替他擦汗。

1998年4月9日,恩愛47載,一身病根的新鳳霞先撒手人寰,徹底告別了深愛的丈夫和孩子。

新鳳霞吳祖光:愛情堅若磐石,婚姻天荒地老,一輩子生死患難之交

妻子離世後,吳祖光喪失了創作的才能,先後三次中風,始終不願接受愛妻離世的現實,甚至偶爾還會問女兒吳霜:“那個人是真的會死啊?”

或許正如他們的兒子吳歡所說:“爸爸媽媽是一個靈魂。”所以,在新鳳霞去世的五年後,同樣是在4月9日,吳祖光告別了這個世界,去往另一個世界找他的愛人。但願在那個世界,沒有壓迫,沒有動盪,唯有愛情,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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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蝸牛

圖片參考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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